第32節
小木匣子也就巴掌大,在手里的分量卻非常重,裴清泓原本想看看里頭是什么東西,卻發現上頭上別了把做工極其精巧的雕花銀鎖。他便準備把匣子放下來,結果目光觸及鎖頭處一個小小的雕花印記,又是心念一動。 那上頭分明是宮里東西才會有的印記,不過轉念一想,這些年,宮里的賞賜在庫房里頭也堆積了不少,而如今庫房的鑰匙在蘭珉那管著,對方要取個東西用著,也沒有必要每次都要告知。 裴清泓又把玩了那小匣子一會,這個時候就聽得有鳥翅膀撲棱的聲音,原來是院中裴清麟送給他的那只獵隼被白毛毛招惹了,作為兇殘的鳥類,它并不害怕這么一只小小的貓。 被驚動了的獵隼張開巨大的翅膀,一個氣勢洶洶的俯沖就直接把白毛毛給叼了起來,就聽得喵喵的慘叫,那只獵隼就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庭院沖進裴清泓的房間,又直接從打開的窗子飛了出去。 裴清麟給他養出來的這只獵隼還是很有分寸,這種做也不是第一次了,裴清泓把窗子打下來,結果就在窗欞處發現了一把銀制的鑰匙,是獵隼風一樣得掠出去的時候慘叫的白毛毛松了爪子掉下來的。 鑰匙的樣式很簡單,但剛好能夠開那個小匣子,裴清泓把鑰匙插進小銀鎖,啪嗒一聲,小匣子就打開了。里頭放的東西不多,一塊月光石做的玉,是他送的生辰禮物,幾片風干的瓣蓮蘭花的花瓣,一小截已然枯萎風干的紅梅,還有一枚四四方方的翡翠印章。 在看到前幾樣東西的時候裴清泓的嘴角還是噙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但在看到那枚印章上刻著的字的時候笑容就僵硬在了臉上。 在皇宮里勤奮處理這陣子積壓的政務的太上皇右眼皮突然就猛烈的跳起來,他隱隱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但來為太上皇診脈的太醫表示:“陛下這是用眼過度引起的身體不適,陛下心系江山社稷,可千萬要保重龍體??!” 民間一直有“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說法,不過作為一國君主,太叔瀾對這種說法并不相信,要真那么相信鬼神之說,他早就在午夜夢回之際被自己下令處死的人化作的厲鬼索命而死了。在太醫用熟練的手法給他按摩了一二之后,他的右眼皮也不再跳得那么厲害了,太叔瀾也就沒有太把這個小細節放在心上。 就是在批閱奏折之后需要蓋章的時候,負責蓋章的公公遇到了一個小難題:“陛下,您平常用的私人印章上次拿走了這次沒有帶過來,是否能夠用另一枚和田玉印章代替?” 太叔瀾這才想起來那個章子,之前他和裴清泓出使大齊,順帶著就把那枚印章鎖在他用來放東西的小匣子里了。不過鑰匙和匣子他是分開放的,而且放在十分隱秘的地方,除非是大清掃,根本不可能把東西給翻出來。 裴清泓也并不是那一種會去翻箱倒柜的人,就是找到了小匣子看到鎖了也不至于想方設法的打開里頭的東西看。因為去拿反而顯得刻意還麻煩,他也就點了點頭示意宮人拿了備用的章子來蓋。 等處理完積壓的政務,太叔瀾出去的時候已經不算晚,等他到書局換了身份出去,負責書局管理的掌柜就借著給蘭珉訓話的身份把人帶至隱蔽處匯報:“主子,今兒個二公子來過了?!?/br> 裴清泓曾經陪著蘭珉來過書局,這書局的掌柜是認得裴清泓的,作為蘭珉的夫君,這位年輕俊秀的裴大人是他重視對象名單上的頭一位。 蘭珉挑了挑眉:“沐之來尋我,是為了什么事?” “您那個時候不是不在嗎,小的便對二公子說您在內閣整理新的書,然后帶著他進了內閣見了影七?!?/br> 影衛就是為了應對這一種突發情況的,所以即使蘭珉不需要像之前沒有工作的時候特地和影衛換身份易容出府,在他作為太上皇待在宮里的時候,影衛扮的假的蘭珉還是會待在書局做事以混淆視聽。 蘭珉皺了皺眉:“把影七喚來?!?/br> “諾!屬下這就喊他下來?!闭乒竦谋愦蜷_兩個人單間的門朝著外頭喊了一聲,“小尹,快下來,我有事找你?!?/br> 在太上皇出現的同時就迅速改頭換面的影七便蹭蹭蹭的從樓梯上下來,順帶著關上了單間的門。 影七在書局是默默無聞的雜工,真實的模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長相普通,單眼皮小眼睛,鼻子邊上還有兩三點雀斑,屬于掉進人群里就找不出來的大眾長相。不過他有一把清朗的好嗓音,模仿起蘭家公子的嗓音的時候真假難分。 在見到太上皇的時候他立馬就行了標準的死士禮,恭恭敬敬地喚了聲主人。 蘭珉的手指不自覺的摩挲著他左手上的一枚白玉扳指,聲音聽起來冰冷得近乎參考:“把你和裴家二公子相處的具體情節說出來,他說了什么,面上的表情和眼神變化一個都不要給孤漏掉!” 等影七詳詳細細地把事情敘述完畢,蘭珉方松了一口氣,回裴府的路上他特地停下來給裴清泓帶了一份他愛吃的點心。 裴清泓覺得自己腦子里像是有兩個人在吵架,一個冷靜至極,抽絲剝繭一般推理出對方這樣做的原因,以一種鎮靜又略帶諷刺的口吻在闡述著對方對他的欺瞞,又是怎么把他當傻子一樣玩弄股掌之間的。 但是另一個聲音又試圖以情動之,同樣是以嚴密的邏輯來推斷,但另一個聲音是在替蘭珉說話,讓他來理解對方的苦衷。畢竟對方在很多細節上的體現都表明了對方并不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的,不然堂堂太上皇,何必以真身臣服于他。 一旦真心喜歡上一個人,就能夠輕易的從幾個細節辨別出他和其他人的不同,裴清泓還是能夠肯定每日和自己朝夕相處的是同一個人,也能在幾句話的試探中輕易的分出來在書局工作的那個人和陪在自己身邊的這個蘭珉的不同。 而且以蘭珉表現的占有欲來看,對方也根本不能夠忍受他和代替品待在一塊,哪怕那個代替品是對他完全沒有感情的影衛。 這兩種聲音在他的腦海里吵得厲害,裴清泓握住印章的手也越發的用力,他用的力氣太大,印章的棱角直接就劃破了他的手,鮮紅的血珠順著玉質印章的一角滴滴答答的跌落下來,在椅子下頭的白色羊毛地毯上染上點點紅梅。 被獵隼放過的白毛毛也不知道是受了驚嚇還是能夠體會到主人的心情不好,自個爬到小窩里蓋上籃子的蓋子,乖乖巧巧的一聲也不吭。 裴清泓也無暇顧及白毛毛的心情,他有些痛苦得壓了壓自己的額角,最后腦海里吵得厲害的兩個聲音終于匯聚成了一個,不能原諒!不能原諒! 他素來對那種在感情拖泥帶水之人沒什么好感的,更是厭惡旁人來騙他。輪到他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他又怎么可能讓自己變成自己往日最瞧不起的那種人。 因為裴清泓的要求,屋子內沒有和往日一般點上燈,蘭珉從外頭進來的時候,還以為裴清泓不在,結果一進門的時候就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他心里咯噔一下,伸手點了燈。屋內一亮起了,坐在椅子上的裴清泓就出現在他的視線里,俊秀的青年腰桿挺得筆直,只是頭低著,看不清面上的表情。蘭珉自然也注意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氣,順著地上的點點的紅色,他的目光移到了裴清泓的手上,他三步并作兩步往前,拿了擱在矮柜上的藥箱,伸手去捉裴清泓那只往下滴著血的手,口中幾分疑惑幾分嗔怪:“怎么不小心受了傷?” 裴清泓一下子甩開了他的手,原本有心清朗的嗓音變得沙?。骸斑@么點傷,不礙事?!?/br> 在下意識解釋完后,他又頓了會,緩慢地站起身來。他把那只緊握成拳的手徐徐攤開,那枚染了血的印章靜悄悄的躺在他的手心上,盡管極力壓抑自己的感情,但他的聲音中還是充滿了憤慨:“陛下既然有心捉弄微臣,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第77章 好好談談 說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裴清泓把那枚印章狠狠的擲到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竭力地平復自己的情緒,他的手再次緊握成拳又緩緩松開,在表情平靜下來之后,裴清泓抬起腳從對方的身邊準備離開。 蘭珉的聲音有幾分艱澀:“你去哪?” 裴清泓的腳步頓了頓,聲音平靜道:“我去書房,為陛下寫份東西?!啊拔也粶??!比玖缩r血的印章在地上摔破了一個角,但沒有人去理會他。 被蘭珉伸手擋住了自己的去路,裴清泓的眼睫微垂,往邊上挪了挪還是要離開。 蘭珉的聲音多了幾分冷硬:“孤不準!” 裴清泓便停下了腳步:“陛下這是拿皇威壓微臣?” 蘭珉語氣柔和下來:“你明知道我只是想讓你留下?!?/br> 裴清泓便坐了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態。 “你是怎么知道孤的身份,就憑一枚印章?”說了第一個謊,就得用無數個謊言去圓,就算這一次能有理由圓過去,也遲早也揭開,還不如現在攤牌來的好些。 裴清泓還是止不住面露諷刺之意:“有很多的地方陛下做得不夠干凈,先前只是不注意,回想聯系起來自然能夠肯定。說實話,得出結論的時候我,不,微臣也是驚訝的很,陛下真是有閑心竟然紆尊降貴的扮成個蘭府書生進我裴家大門?!?/br> 青年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握成拳的手又捏得緊了緊:“孤不是為了裴家才進的裴府,蘭珉是我,太上皇也是我?!?/br> 裴清泓面露些許疑惑之色,蘭珉便接著往下講:“蘭府家主的meimei,確確實實是我的娘親,而我的父親,便是當年的建隆帝。我在宮中的時候在蘭府中的是影衛,在我嫁進蘭府之后,與你相處的也一直是我。從身份上來講,我未曾瞞你?!?/br> 裴清泓閉了閉眼,因為情緒太重的緣故,聲音顯得沙啞壓抑,他一字一句念得極重:“你可曾記得,在你對我說新婚之夜下藥一事的那個晚上,我在入睡之前對你說了什么?” 蘭珉原本有很多話想說,只這一句便教他把話重新咽回肚子里,他沉默半晌,十分艱難地把話說出了口:“你說過,莫要騙你?!?/br> “莫要騙我?!迸崆邈种貜土艘槐?,他的語氣無波無浪,聽起來很是平靜,只是這句話放在這種情況下實在是諷刺至極。 蘭珉也是沉默,他來回變換身份,雖然和對方在一起的是他,但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確實說了很多的謊,而那個關于新婚之夜的解釋,原本就是一個謊言。 裴清泓見他沉默,也不多言,再次起了身,走到屋內放著的一個沙盤模型邊上。那是他特地從自己工作的地方搬出來的,用沙堆砌起來的宮廷樓閣每一處都十分的華美,花了他好幾日的精力。 就著燭火的光,他伸手只輕輕一推,那華美的建筑就轟然倒塌,徒留一盤散沙:“陛下與微臣的感情便是如同這沙樓,感情建立在虛假的欺騙之上,輕輕一推,再美的事物也瞬間化作虛無?!?/br> 裴清泓也做了無數次的內心掙扎,很多的細節讓他難以去否認感情的存在,但身份一開始就是欺騙,對方又在相處的時候撒了無數次的謊。他很難讓自己不去想,會不會那些甜蜜的相處也只是一個欺騙,是對方有意的引導。他也很難讓自己不帶著惡意去揣測蘭珉做這些的用意,他花的那些心思,傾注的每一份心意,對方表現出歡喜內心卻在諷刺。 蘭珉看著他:“你現在心情很亂,才會說出這種胡話。我們可以慢慢談,談清楚了,你也就想明白了?!?/br> 裴清泓長呼了一口氣:“微臣剛發現事情真相的時候,心情確實很亂,但就在陛下回來之前不久,微臣已經想通了,陛下是陛下,蘭珉是蘭珉,我可以接受蘭家的公子作為我的妻子,無論他的身世坎坷受過多少傷害,卻不能夠接受我的妻子是高高在上的太上皇?!?/br> “為什么不可以,你就不能當作什么都沒有發現嗎?我不會把作為太上皇的那一面帶到裴府來,你的妻子可以永遠是蘭珉?!币驗閼嵟木壒?,蘭珉的聲音帶上了幾分尖銳。 裴清泓的眸光又暗淡幾分,眼里帶了顯而易見的失望:“陛下是在欺騙自己,還是讓微臣欺騙自己?事實都擺在面前,陛下又何必勉強自己,勉強微臣?!?/br> 裴清泓覺得對方簡直是腦子不清楚了,兩個身份是一個人他也并非不能接受,如果說,太上皇以蘭珉的身份進入裴家,他不會對對方做出任何失禮之處,只要不是讓他獻身,做對裴家不利之事,他就會老老實實的聽話,對方想做什么他也會配合。 他想起自己前世看過的故事,有身價百萬千萬的富翁為了尋求真愛,給自己塑造了一個苦逼的身份,結果找到了不嫌棄他清貧的真愛,結果在富翁說出真相之后,女友卻堅決和他分手。多少人覺得不理解,但當事人卻很清楚,因為感情一開始就建立在欺騙之上,她不能接受這樣的欺騙。 他自己處在這樣的環境下也是一樣的,雖然在蘭珉口中,太叔瀾和蘭珉本就是一個人,可在全天下的眼中,他的妻子蘭珉和太上皇就是兩個人,蘭家公子能夠下嫁給裴清泓,太上皇下嫁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蘭家公子清雅知禮,雖然對待惡人時不手軟,但心里始終存有善意,太上皇高高在上,天賦卓絕,他欣賞甚至是敬佩,但并不會對之動心。兩個人表現出的是兩副面孔,他又哪能肯定哪個是對方的真性情真面孔,讓他再自我欺騙下去根本就不可能。 蘭珉的聲音帶了幾分危險,原本清雅的面孔也染上了幾分陰郁:“你覺得那些都是假的?還是說……” 裴清泓打斷了他的話:“假不假的事情,我們先不討論,微臣斗膽問陛下一個問題,當初您答應嫁進來的時候,是為了什么?既然高高在上的太上皇和蘭府的二公子是同一個人,裴家提出的婚事,陛下也可以拒絕吧。不用說是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起嫁為人妻,悔婚受到的非議會小得多吧,裴家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br> 蘭珉啞然,他當然不可能給出一個讓裴清泓信服的理由。 見他沉默,裴清泓又接著道:“你要說,那咱們就一件件的攤開來講,當初畫像的事情,你說是蘭依依把畫像送進來的。這個是真,還是假?” “這事情,自然是真的?!碧m珉這話說的還是很有底氣,但是對挽回這一段關系并沒有多少用處。 “那在我宣布和蘭府公子蘭珉的婚事時呢?陛下應該知道了這一件事吧,就算是不知道,我相信作為太上皇的你也絕對能夠輕易的把這婚事毀掉?!贝髾嘣谖?,把小皇帝牢牢控制住的太上皇要是連這么點本事都沒有,那說出去都能教人笑掉大牙。在他手中拿到那一張畫像,到他教人去蘭府求娶,再到最后的迎娶,這中間多少過程對方都可以毀了這一婚事,便是沒毀,太上皇也完全可以教影衛來代替他嫁過來。 “蘭依依當初被捉jian在床,想必也是陛下的手筆?” “這一點當時我和你解釋了,若是她不犯我,我也不會主動去毀了她的名節,那藥,本就是她準備的?!碧m珉的語氣有點沖,他已經在盡量的壓抑,可是裴清泓的話語,讓他總覺得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發生。一旦想到這些,他的冷靜理智就消失無蹤。 裴清泓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些什么,他又問了之前相處的一些細節,這一次蘭珉也沒有多做隱瞞,對方問多少,他就如實的答多少。 差不多談了小半個時辰,裴清泓面上的那種憤怒也漸漸消失,等到最后,他又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要問的問題,我已經全然問完了。即使陛下今天在這里對臣說的是假話,臣也會把它們都當成真的?!?/br> “你想明白了?”蘭珉還是隱隱不安,他費了那么多的唇舌,也完全不覺得裴清泓這是要諒解他的態度。而且裴清泓一口一個微臣,叫的他心里越發的不舒服。 裴清泓點了點頭,從懷中取出來一封未封口的信,坦然道:“臣想明白了,臣感激陛下屈尊降貴下嫁到裴府,但裴家不過是小廟,供不起陛下這么一尊大佛。若是陛下真的對臣有感情。今兒個就請你接受我這一份和離書,放過我吧?!?/br> 休書是因為做妻子的犯了大錯,不管是沖著感情還是蘭珉另一個身份,他都不可能寫休書。那和離書上寫的都是偏向蘭珉的內容,拿了這一份和離書,蘭珉得到也只會是同情而不是非議。在談話之前,他就把這玩意寫好了,而在問完了他想知道的東西,他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但蘭珉壓根就沒有看里頭情真意切的內容,他當著裴清泓的面,就把那封和離書給撕了粉碎:“裴沐之,和離,你癡心妄想!” 第78章 冷戰模式 裴清泓掃了一眼,散了一地的碎紙片:“撕了,我可以在寫?!?/br> 蘭珉看著他:“你寫一封,我便撕一封?!?/br> “那臣若是寫休書呢?”裴清泓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你敢!”這兩個字幾乎是觸動了蘭珉的逆鱗,他竭力平復的情緒頓時波濤洶涌,一下子被勾起火來。 裴清泓卻是極為平靜的接了一句:“臣確實不敢,說了這么多,我也累了,現在天也不早,明兒個臣還需早朝。寒舍簡陋,就委屈陛下要在這度過一晚上了?!?/br> 說完這幾句,裴清泓便去收拾自己床上的枕頭,直接拿了自己換洗的衣服出了門。 他的這態度,蘭珉有種拳頭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他要是真的和裴清泓發火,或許對方會溫溫順順的全部照做,但是那絕對不會是他想要的那樣。 在裴清泓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蘭珉原本是想攔他,在看到對方面上的神情又縮回了手,沉默地站在那里一直注視著裴清泓離開。 在對方出門之后,他又跟出門去,一直目視著對方把書房的大門給關上,在裴清泓整個人都消失在他的視野之后,他還在原地站了許久,才重新回了兩個人的臥房。 裴清泓出門的時候,腳步只是頓了一頓,始終沒有回一次頭。當天晚上蘭珉一個人睡在那張床上,意料之內,他整宿都合不上眼。 裴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裴清泓就這么搬出去一晚上,那邊葉氏就知道了。不過她也只以為次子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完全沒有想到兩夫妻鬧不和方面去。 她一直以來是不大喜歡這個男兒媳的,與對方的性格無關,只是單純因為對方是男子有所別扭。但這一次大齊歸來,她對后者的感覺好了不少,因為蘭珉也算是護了裴清泓一次,而且兩個人還在山崖下同甘共苦了些時日。沒有哪個父母是不盼著兒女好的。 就像裴延開解的那樣,兒孫自有兒孫福,她見裴清泓喜歡,蘭珉也算是乖巧守禮的,也就終于死心把這事情給認了。 結果沒想到,她沒發作,倒是兩個人之間先出了情況。第一日的時候她沒放在心上,等著過了幾日她無意問起下人的時候,才知道兩個人竟然已經分房睡多日。 她這才察覺到不對勁,等著裴清泓回了府,便直接找了人過來,私下問起原因來。雖然外頭春寒尚未褪去,不過屋內少了地龍又點燒著銀絲碳,裴清泓一進屋額頭上就冒出汗來,葉氏放下自己手中的賬本:“瞧你熱的,先把外頭的衣裳脫了,坐到娘的身邊來?!?/br> 裴清泓便解了外衣,穿著一件灰色的羊絨衫子坐在了葉氏的跟前:“娘親今兒個穿得可真美,簡直宛若二八少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