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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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暖故朝老大夫深深一躬身,而后才轉身回到床榻邊,坐在床沿上緊緊握著司季夏微微發著顫的手。 白拂親自將老大夫送到菡萏別院外,再喚來兩名婢子送老大夫出府并隨老大夫去抓藥,他沒有再折身回菡萏別院,只是在別院的月門外停了片刻,而后朝竹林別院的方向走去。 白拂將將離開菡萏別院,融雪便由影衛送了回來,然那兩名影衛只是將融雪送到月門而已,并未將其送到院中的樓閣前,是以融雪只能循著那曲曲折折的廊橋獨自往院子深處走,不知繞了多少個彎且不知走到過多少條廊橋的盡頭,她還是沒有成功地走到那明明就可以看到了樓閣前。 融雪站在被碧色與粉色簇擁著的湖上廊橋上,慢慢轉著腳將周身彎彎折折盤錯在一起的廊橋極為認真的看過一遭后,忽然覺得,這些廊橋,竟好像是有意讓人在期間迷失方向一樣,和旁邊的桃林,很像,很像。 而此時,融雪已經在這廊橋上繞了將近兩盞茶的時間。 她明明覺得自己離得那湖心亭已經很近,可走著走著,卻又愈離愈遠,使得她不由急躁起來。 到底是這廊橋太難走,還是她真的太蠢???竟然走了這么久都沒能走到樓閣那兒! 融雪一急躁,便憤憤踢了踢廊橋的欄桿,怒道:“白拂那該死的家伙,沒事整這么多彎彎繞繞做什么,不知道腦子不好使的人根本就沒法走嗎!” “白某這兒,還當真沒有腦子不好使到走不通這廊橋的人?!本驮谌谘汉莺莸匾荒_揣上身旁的欄桿時,她身后忽地就傳來一聲冷冷淡淡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連忙轉過身來,還未瞧清說話的人就連忙笑呵呵地賠不是道:“呵呵呵,不知大琴師駕到,小民失禮,失禮了啊,大琴師肚量大,能乘船,不會與我這等沒有見識的小民一般見識的,一定不會的?!?/br> 融雪正笑著連連點頭哈腰“賠不是”后,只聽有一道低沉溫和的男子聲音微微笑道:“小姑娘可是要到里邊的樓閣去?跟著我與拂兒走便行?!?/br> 融雪連忙抬頭,這才發現竟不是白拂自己一人,與白拂一齊沿著廊橋朝她這個方向走來的,還有一名模樣約莫四十歲的男子。 準確來說,只有白拂在走著的,而那男子,是由白拂推著的,因為男子,身下坐著一張寬大的木輪椅,正由白拂推著走。 只見男子眼角有細紋,兩鬢有些霜白,著一身深灰色的廣袖長衫,嘴角含著淺淺的笑,看起來一副很是溫和的模樣,抑或說是……很是慈祥的模樣。 融雪見到這看起來溫和慈祥的李悔,一時間忘了還有個正冷眼看著她的白拂,忙點頭道:“嗯嗯!是的大人,我想到里邊去?!?/br> 可這該死的廊橋和她過不去??!她繞了那么久還沒繞到里邊去! “小姑娘如何知道我是大人?”李悔與融雪說話,白拂便不得不暫時停下腳步。 只見李悔認真地看著融雪,眸中的淺笑更親和了一分。 “能讓大琴師這么恭恭敬敬推著的,嗯……就算不是真的大人,也是大人了?!比谘┴W院V定地點點頭。 李悔忽起輕輕笑出了聲,“小姑娘的想法可還真是特別?!?/br> “嗯?”融雪微微歪了歪頭。 “小姑娘跟在拂兒后邊走,便不會再走岔了?!崩罨谡f著,再朝融雪溫和一笑,才對白拂道,“拂兒繼續走吧?!?/br> “是,大人?!卑追黝h首,推著李悔繞過了融雪面前,只是冷冷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她。 白拂的眼神讓融雪感覺到了嫌惡。 是的,白拂琴師的眼神,是嫌惡。 他嫌惡她。 為何……嫌惡她? 李悔的出現,并未讓融雪驚訝,白拂對李悔那恭敬的模樣及態度,也沒有讓融雪覺得詫異,就好像李悔的出現是自然而然的一般,沒有讓她驚訝,也沒有讓她多想。 此刻她心里想的,只有白拂那隱隱帶著嫌惡的眼神。 是因為師兄? 還是……因為爺? 雖說融雪是聽了李悔的話跟在了白拂身后,卻不敢跟得太近,對于這個雖然長相不出眾但偏偏給人一種超然塵外如上仙一般感覺的琴師,她總覺不能太過靠近,被人嫌惡可不是什么好感覺。 “那個小姑娘,便是阿遠小子心中在乎的姑娘?”李悔看著湖中偶爾在未有被荷葉遮擋的水下游弋過的紅鯉,語氣溫溫和和。 “回大人,正是?!?/br> “是個討人喜的好姑娘?!崩罨谖⑽⑿α诵?。 白拂不答話。 “拂兒好像不喜那個小姑娘?!崩罨谀四?,緩緩道。 白拂依舊不答話。 就像默認似的。 “呵呵,你啊,姑娘家活潑些算是好事,阿遠小子那般時常鬧騰的一個人,沒有一個活潑些的姑娘陪著他,怕是不行?!毕袷侵腊追餍睦镌趺聪胨频?,李悔笑得有些無奈,“是不是覺得小姑娘不夠聰明?” 白拂還是沉默,李悔也不生氣不責怪,只又語氣緩緩地接著道:“很多時候,傻一些有傻一些的好,事事都看得太清太透,只會讓自己活得太累而已,那小姑娘,挺好?!?/br> 白拂聽著李悔的話,終于不再只是沉默,只見他微微嚅了嚅唇,可正當他要開口說什么時,一直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后的融雪突然沖了上來,沖到李悔面前才停下腳步,面對李悔連連低頭笑呵呵地道謝道:“十分感謝大人和大琴師,十分感謝!” 融雪說完,不待李悔應話,她便轉身跑了。 原是樓閣已近在眼前,只見融雪緊張激動地蹭蹭蹭直往竹梯上跑,跑到二樓的屋廊上時又停下腳步朝李悔深深一躬身,沖到了第二間屋子前,猛地將屋門推開,可不過轉眼她又跑了出來,跑下樓來,往樓閣后邊的院子跑去,一副風風火火的模樣。 白拂不由擰起了眉,他還真沒看出那個瘋丫頭一樣的黃毛丫頭有哪一點好。 李悔則是笑得溫和,“拂兒不喜歡她,這天下也自會有人喜歡她,或許相處久了,拂兒的感覺也會變的?!?/br> “拂可不是小子?!卑追鲗⒚夹臄Q得緊緊的,他覺得他對那瘋丫頭的感覺改變不了,若非小子,只怕他早將她扔到隕王府去了。 李悔只無奈地微微搖了搖頭,不再說什么。 白拂將李悔推著往樓閣方向走,將將就要到竹梯下時,冬暖故正好捧著銅盆從屋里出來,李悔見著冬暖故,放在椅把上的雙手驀地收緊,抬頭定定看著冬暖故,面上不見了溫和,唯有緊張與不安。 冬暖故見到李悔時驀地停下腳步,站在竹梯最上邊垂眸看著樓下正一臉緊張不安看著她遲遲沒有說話抑或說他遲遲不知當說什么才好的李悔,少頃,才見得冬暖故捧著銅盆走下竹梯來,來到李悔面前,眸中無怒也無怨,只是神色平靜地看著他,語氣淡淡道:“外子正睡著,大人要是想見他的話,怕他此時是無法招待大人?!?/br> “李某……只是想見見他而已,別無他意?!崩罨诓话驳搅藰O點。 他怕冬暖故拒絕他,怕冬暖故不讓他見到司季夏。 “那大人便樓上請吧,小女子還要去換一盆水,便不親自領大人上去了,還請大人見諒?!倍收f完,竟是歉意地朝李悔低了低頭。 這讓李悔極為震驚,不可置信地定定看著冬暖故,良久才回過神。 可當他回過神時,冬暖故已經走了。 而此時,白拂也已從輪椅后邊走到了他身邊來,喚他一聲:“大人?!?/br> “嗯?!崩罨谔ы粗媲把由煜蚨堑闹裉?,眸光晃顫不已,深吸了一口氣。 而后,白拂走到他面前,背對著他半躬下身,隨之李悔將雙手繞到他脖子前,伏到他背上,待李悔伏穩了,白拂才站起身,背著他朝二樓走去。 因為方才冬暖故出來的緣故,屋門是半掩著的,李悔伸手將半掩的門扉推開,白拂走了進去。 當白拂的腳步跨過門檻時,李悔忽然將他的肩膀抓得緊緊的,身子亦繃得緊緊的。 白拂的腳步每朝床榻靠近一步,李悔不知不覺地就將他的肩膀抓得更緊一分,待白拂的腳步在床榻前停下時,李悔的身子已繃緊如琴弦,呼吸在那一瞬間近乎停止。 他的目光落到正面朝里側躺著的司季夏側臉后就再也移不開了。 白拂將他放到床沿上坐好,安安靜靜地離開了。 床榻上的司季夏,沒有了冬暖故的擁抱,他又重新將身子蜷縮到了一起,他的身上已加蓋了一床薄衾,在這樣已然溫熱的初夏,他的身子還是在瑟瑟發抖。 他的面色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墨黑的頭發垂在他的頸窩里,襯得他的面色更是白得可怕。 李悔坐在床沿上,就這么定定地看著司季夏,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此刻急劇刷白,不過少頃,他的面色便如同司季夏的一般慘白。 他的身子,亦是同司季夏的一般,正不能自控地顫抖。 片刻后,只見李悔抬起顫抖不已的手,極為緩慢地朝司季夏的臉頰移去,似是想要替他將黏在他鼻尖上的發絲別開,又似想要撫一撫他的臉頰,又或只要輕輕碰一碰他而已。 他的手已經移到了司季夏臉頰邊,已經只差一寸就能碰到他的臉頰,可他的手卻定在了那兒,顫抖著,遲遲沒有再往前進一分。 不是不想。 而是不敢。 是……害怕。 就在這時,屋門處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李悔連忙縮回手。 司季夏將身子蜷得更緊了。 ------題外話------ 求票求票求票啊~!叔要被爆菊了啊~! 哎,感覺爆菊命運難逃了 ☆、079、大人不想抱抱他么?【一更】 冬暖故捧著銅盆進屋后并未將門扉闔上,只見她將銅盆捧到床頭邊上的小幾放下后,又轉身走了出去。 只不過轉瞬又回了來,她回來時,兩手不是空空如也,而是推進來一張木制輪椅,正是李悔的那一張。 白拂將其從樓下搬了上來,卻沒有推進屋里來,只是將其放在門外而已。 冬暖故捧著一盆干凈的清水從后邊廚房回來時,樓閣前已不見了白拂的身影。 李悔瞧見冬暖故替他將木輪椅推進來,怔住了,而后竟是下意識地想要撐著站起身親自走過來推,冬暖故見狀,即刻道:“大人坐著便行,推這張輪椅還用不了小女子多少力氣?!?/br> “那便……多謝姑娘了?!崩罨谶€是很緊張,有些慚愧。 冬暖故將木輪椅推到了床榻前來,神色平靜地看著李悔,問:“大人可要坐上來?” “李某……”李悔似乎有話難以啟齒,只道了一聲“李某”,竟就沒有了后邊的話,只見他垂著眼瞼,像是不敢看冬暖故似的,雙手攥得有些緊。 冬暖故不再問什么,只是將木輪椅往床尾的方向推了推,推到既不擋在床前又能讓李悔伸一把手就能夠到的位置,才有折回到床頭,邊將掛在床頭架子上的棉巾拿下來浸到銅盆中盛著的溫水里,邊道:“那大人稍稍往床尾方向坐些,小女子要幫外子擦擦臉?!?/br> 李悔驚訝地抬頭,見著冬暖故只是低頭絞著手中的棉巾,并未看他,待冬暖故絞好手中浸水的棉巾抬頭來看他時,他連忙將手撐在床榻上將身子往后移了移,一邊緊張地應聲道:“好,好?!?/br> 冬暖故未再說什么,只坐到了司季夏身邊,將手中已經抖開且疊好的棉巾覆到他臉上,動作輕柔細心地為他擦臉,眼窩下巴,便是耳背都細心地擦了,擦過之后將因他翻身而頗為散亂的發生別到他耳后頸后,末了,將棉巾放到銅盆里,而后竟見她俯下身輕輕柔柔地將司季夏抱在了懷里,不顧李悔在場。 像是李悔不存在似的,冬暖故抱住司季夏后將臉頰輕貼著他的臉頰,輕聲喚著他,“平安,平安睡好一些,這般蜷著身子能舒服么?” 冬暖故語氣輕柔地說著話,一邊伸手去掰開司季夏緊抱著雙膝的手,緊著將他曲起的雙腿慢慢往下推。 司季夏抱著雙膝的手這般被冬暖故慢慢掰開,失去了擁抱著的膝蓋他似乎極為不安,身子竟如被蟄了一般猛地一抖,隨之竟是在薄衾下胡亂地擺著手像要抓住什么似的,眉心緊擰,雙眼依舊緊閉著,忽然緊張地叫出聲來。 “阿暖……阿暖!”因為緊張,司季夏那在薄衾下亂動的手從衾被下探了出來。 冬暖故心一緊,旋即握住他的手,亦緊張道:“平安,我在這兒,我在的?!?/br> 冬暖故溫柔地說著話,將司季夏的手握得緊緊的,用臉頰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頰。 司季夏則是突然抽開手,轉為將冬暖故用力抱住,邊蹭著她的臉頰邊不安地喃喃喚著她:“阿暖,阿暖,阿暖……” “嗯,傻木頭,我在這兒?!彼炯鞠恼幉皇∪耸麻g,手上力道不知輕重,將冬暖故的肩膀抓緊得異常用力,用力得冬暖故覺得肩膀有種就要被捏碎的感覺,卻只任由他這么摟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