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一字一畫,均是認真。剛則鐵畫,媚若銀鉤。 司命微微皺眉:“這是……” 葉英站在山門口,晨露浸了衣襟,淡金雙眸逆著晨曦:“我女兒的名字,你且幫我挑一個命格好的?!?/br> 門口的仙侍驚得掉了下巴,都說葉英島主和太乙元君不清不楚,這……居然連孩子都有了!算算月份,竟還是在與東君娘娘成親之前便珠胎暗結了。這種事情本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可葉島主偏偏一副理所當然,堂堂正正的表情,讓人竟是說不出什么齟齬的話來。 司命翻了翻紙箋,這些名字每個都是極好的,看得出來他很用心,只不過他這番心意用得著實不是地方。她收起紙箋,勸說道:“葉島主,你既然已經娶了春蘇就該對她好?!?/br> “多謝提醒,我會牢記在心?!?/br> 沒想到葉英會是如此回答,他并不反駁,答得反倒十分痛快。司命覺得就像是她這一拳打到了棉花包上。她雖同情白春蘇,但這畢竟是旁人的家事,不該她多管。 司命頗為無奈:“名字我會盡快選好?!?/br> 也不是是不是錯覺,說完這句話,司命竟覺得葉英那緊抿的嘴角勾了勾,仿佛開心地笑了一般。 葉英去找司命的事情,太乙完全不知道,作為新手娘,她是既興奮,又無奈,更多的卻還是擔憂。 太乙沒有給寶寶取名字,她覺得這事還是得交給陰明玉。沒有大名的這段時間里,太乙叫寶寶萌萌。 若說以前,太乙還是小孩子心性,可做了娘親,她便感到自己似乎一夜長大了。 為母則強大抵就是這個道理吧。 太乙長大了,葉英卻反倒幼稚了許多。 對于這點,龍井深有體會。 龍井從小便跟在葉英身邊,對龍井來說,他們的島主是強大的,冷漠的,淡然的,愛與恨這種世俗的感情,島主不曾擁有。但是,誰來告訴他,島主這陣子是怎么了……島主手不釋卷的明明是《天道奧義》,可最近怎么變成了《幼兒啟蒙》,《幼兒健康食譜》,《幼兒手工藝》;島主向來不喜歡喧鬧,也不愛同其他仙人交往,可近來,島主大人把九天中有千歲以下少年仙人的洞府全都跑遍了,以一個未來岳父的神情考察小仙們的法力,人品,cao守;與以上這些想比,島主同太乙元君搶著抱孩子的舉動,已經不算怪異了。 也不知是不是孩子的原因,對太乙,葉英漸漸看守得不那么緊了。兩個月之后,太乙終于得了個機會,她喚出休眠的采九,托他把孩子送到長生府去。采九這時已經可以化出人身,白發少年,雖不會說話,卻聽得懂。 采九剛離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葉英就回來了。 他還是一身經常穿的紫衣,大步走到太乙身邊。白天,他去凡間轉了一圈兒,他不知道怎么同太乙相處,更不知道如何哄他們的孩子。他只能去學,看著凡人的夫妻怎樣相處,凡人的父親如何做?;鼐盘熘?,他用一顆東海夜明珠換了一個樵夫的撥浪鼓,因為他發現小寶寶一見那個就不哭了。真是一件神奇的法器,若是有了這個,萌萌一定會開心,太乙也一定會對自己笑吧…… 只是,他一進屋就發現了屋子中異常的安靜:“萌萌呢?!?/br> 周圍的空氣迅速地冷下來。太乙強壓著心中的不安,仰頭直視:“不知道?!?/br> “不知道?”葉英一甩袖子,撥浪鼓摔了個粉碎,他深深地望向太乙,“你把我的女兒送走了?送到那個傻子那去了?” “她不是你的孩子?!?/br> 太乙的衣襟被抓著,整個人被葉英拎了起來,他目光冰冷,惡狠狠地道:“太乙元君,誰準你把萌萌送走的!” 太乙腳尖點地,呼吸不穩。事到如今,她也懶得再虛與委蛇,眸子血紅地盯回去:“你算萌萌的什么?你沒有資格管萌萌的事情。還有,你憑什么把我囚禁在這里!我不是動物!我受夠了!受夠了!我已經不愛你了!不愛……” 不等太乙說完,葉英忽地擒住她的雙唇,狠狠地親吻起來。 他吻得一點都不溫柔,帶著怨恨,嫉妒,報復,粗暴地嚙咬著她的唇瓣。太乙想都沒想,咬住竄入她口中的舌頭就狠狠咬了下去。瞬間,血腥味彌漫在兩人口中。然而,疼痛沒有讓葉英停下來,反而動作愈加愈烈。 太乙被抵在墻壁上,手條件反射地四下里去摸,正好抓住小桌上的花瓶,抄起來對著葉英的頭就砸了下去。 憑葉英的身手,不是躲不過去。 但他動都沒都動,硬是接下了這一擊。 鮮血順著他白皙的面龐流了下來。血流如注,剎那就模糊了他的眼睛。 太乙也愣了。腦袋跟被雷劈了一樣,狠狠地抽了一下。究竟是什么把他們逼到了如今的地步。一開始的時候,明明有過溫馨的相處,為什么到現在全變成了敵對和傷害…… 良久。 “也罷?!?/br> 葉英忽然斂去一聲的冰冷,他伸出手,愛憐地摸了摸太乙的頭發,聲音是難得的溫柔。 “葉……”還不等太乙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涵義,整個人就被鎖鏈吊了起來。 金色的鎖鏈,和她腳腕上那條一模一樣,一頭纏在她兩只手腕上,一頭繞過房梁。 葉英閃去身上染血的衣袍,赤著上身抱住她,血水瞬間染紅了太乙的衣服。 他滿臉是血,抬手撕開太乙的衣襟,把頭埋在她胸口上,靜靜地聽著她狂亂的心跳,眸中流光暗涌:“你把萌萌送走了,再給我生一個就是了?!?/br> 頭頂的血還在不停的流,恍惚中,葉英似乎聞到了甜甜的花香。這像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他甚至希望時光能就此停止,讓他就這樣抱著她,擁有她,以這種合二為一的姿勢停留在歲月之河中。 太乙被他渾身是血的樣子徹底嚇到了。 她想,他大概是瘋了?;蛘哒f他本來就是不正常的。 葉英忽然抬起頭,太乙被吊在房梁上,這個角度,葉英是要仰望她的。他似乎在笑,如果這是笑,便是太乙第一次見到他笑,在這種錯亂的場合里,他竟然在笑…… 他從脫掉的外袍袖中拿出一本書冊,翻開書頁給太乙看。 書名是——《少婦調教一百零八式》。 太乙的魂兒都被雷出竅了。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他這次是認真的。 他不會像以前那樣,只要她說不愿意,他就不逼她。 葉英滿臉笑意,配上那血流如注的臉,說不出的詭異可怖。他緩緩道:“我上仙塾時,老師們都說我學東西很快。為了和你完成夫妻之禮,我找了很多書來修習,也看了很多別人做的,你會滿意的。我一直期待著,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br> 太乙整個人都毛了:“葉英,你瘋了是不是,別讓我恨你!” “你不會恨我的,”他笑著松開她的發髻,“我會讓你舒服的?!?/br> 葉英一手慢慢撫摸著太乙肋骨下那個他親手刻的字,一手架起太乙的一條腿盤在他腰上。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他就興奮得渾身發抖。 他要吃了她,撕她的rou,喝她的血,骨頭磨成粉了也要吞下去。 窗外花月海,銀河繾綣。而窗內,是一場廝殺。 太乙的哭聲,叫聲,葉英迫著自己不去聽,他蒙住她的眼睛,青澀的,粗暴的,兀自狂亂地動作著??伤€是知道,知道她疼,知道她難過,知道她恨不得殺了他。但他停不下來。 停不下來了。 他沒有命魂,他不懂得愛??墒撬呀浥Φ厝W了,學怎么討好她,學如何做一個父親,學著怎樣維持一個家庭??伤秊槭裁淳筒荒芙o他一個機會,她為什么要把孩子送走!她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說不再愛他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不再喊,也不再掙扎。他偷眼去看,她吊在半空,原本紅潤的小臉蒼白得毫無血色,被汗水浸濕的黑發緊緊地貼在臉頰上,手腕處的血跡已經干涸了。她像是死了一般,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那個抱著他的脖子,瞇著雙眸,笑著說,“這個世上,我最喜歡阿英?!钡呐⒆?,她生生地,被他折磨死了。 這一夜,如此的漫長。 長到——花飛夢散,心字成灰。 ☆、93|治愈 慌亂。 向來穩重的蓬萊島主,竟然也有體會到慌亂一詞的時候。 她死了么? 下一刻,他忽然想,她要是死了倒也好。 都是她的存在,把他變得這般奇怪,把他變成了曾經最瞧不起的那種存在。 但這個念想也只是一瞬間。 葉英抬手,削斷鎖鏈,太乙落在他懷里。她好輕,輕得像是一片羽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他抱她沐浴,擦干身子和頭發,在傷處涂上藥膏,裹上干凈的單衣,再摟進懷里,落下幔簾,拉上薄薄的錦被。 整個過程中,她都沒說一句話,只是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看著她的眼睛,葉英似乎看到了從前的自己,淡漠的,沒有情緒的,游離在這個世上之外的。 他嘆了口氣,咬破自己的中指,指腹點在太乙額頭上,眼風飄過窗外的梨花樹又轉回來盯住她的眸子,口中念道:“你叫小梨,是只梨花妖,也是蓬萊島主葉英的妾室。你愛他,自愿為妾,為他可以去死……我是葉英,是你的夫君,是你最愛的人……東君是我的夫人,她是個好姑娘……” 太乙的眸子先是閃過一絲光芒,隨后慢慢黯淡下去,隨著葉英口誦的咒語,她的最后一絲生氣也被抽離了身體,上下眼皮碰了幾碰,腦袋一耷,靠在他懷里,睡著了一般…… 第二日清晨,葉英睜開眼,忽得臉色大變,他懷里的人不見了! 他不像太乙,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昨晚太過混亂,為施禁術,他又耗了精血,不知不覺間便昏睡了過去。 猛地掀開被子,跳下床,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門。 沒有,沒有,沒有。 四處都沒有她的身影。 她去哪兒了?禁術不可能無效,她不可能丟下他跑掉的…… 葉英心里想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樹下,只聽樹葉窸窸窣窣一陣響動。他一抬頭,一道熟悉的身影猛地墜了下來,甜甜的梨花香,還有一聲驚呼。他下意識地伸出雙臂,把那個不知是愛還是恨的小家伙抱在了懷里。 熟悉的面容,久違的微笑。一雙異色雙眸,泛著星子般璀璨的光芒。她一手驚魂甫定地拍著胸口,一手把掌心的梨花瓣撒了葉英一頭。 純白的花瓣,香香地落了他一身,還有一小片正好沾在他鼻尖上。她一愣,旋即指著他的鼻尖大笑起來:“阿英,你的臉,哈哈,像是只小狗一樣,哈哈?!?/br> 葉英雖然瞧不到自己的臉,但從她那燦爛的笑容中,也猜得出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下一刻,她從他懷里跳下來。一個沒站穩,便又向后跌了過去。他伸手拉她,腳下一著急,反倒被她拉倒在地。 兩人落地,驚起一片梨花。 她被他壓在身子下,黑發如云,鋪在層層疊疊的花瓣上,衣襟微敞,露著精致的鎖骨,上邊還有他昨夜留下的痕跡,紫紅褪去,余下淡淡的粉色。 小家伙的手指點上他的嘴角,一左一右向旁邊撐了撐:“阿英阿英,你笑笑嘛??偸敲姘c著一張臉,像是很討厭我的似的?!?/br> “沒有?!比~英馬上否定。 她一挑眉,疑惑道:“什么沒有?” 他抿了抿唇:“沒有討厭你?!?/br> “我還是有些怕?!迸履阌憛捨?。 “可以。這個世上,你只可以怕我。旁人都不必害怕?!敝灰形以?,天帝你都可以不用放在眼里。 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是一直照看太乙的龍井,他似乎是引著什么人在向書房那邊去。葉英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況有些不大雅觀,他想抱太乙起來。 忽然,身下的小姑娘慌亂地掩起衣襟,修長的雙腿勾上他的腰,俏麗的小臉飛起紅云,驚呼道:“姐夫,我們……我們不能這樣,jiejie知道了……會恨死我們的?!?/br> 葉英啞然,他的小姑娘,原來這么喜歡角色扮演。 愈來愈近的腳步兀地停住。原來是許久不見的白春蘇同小貍貓精阿貍。此時此刻,龍井再想引這二人走開已是來不及了。 阿貍氣得小臉一陣紅一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