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 直到傍晚,金烏西墜,拂玉君才牽著元妍回到他的寢殿。 只是,他剛剛邁進一只腳,還不等站穩,一個粉色的團團就撲到他懷里,“主人,您回來了?!?/br> 嫩藕般的雙臂攀上男人的脖頸,小姑娘在他懷里嗅了嗅,抬起頭,雙眸中閃著碎光,星星點點,迷迷蒙蒙,真如一只初醒小獸似得慵懶嬌柔,語氣幽幽怨怨,“主人,您身上有其他雌性的味道?!?/br> 拂玉君愣了愣,旋即伸指鉗住她的小下巴,高高抬起。 深淵一樣的狹長鳳眼微微瞇起,直直對上阿貍那兩只異色的眸子,目光繾綣而又凌厲,像是一支裹著花朵的長箭,“怎么?小乖不喜歡?” “不喜歡,我不喜歡主人接近其他雌性,”俏皮的雙眸彎成新月,濕滑小舌舔上男人的喉結,“主人,您只飼養小乖一只寵物不可以么?” 拂玉君手中還牽著元妍,元妍此時嚇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哪里見過這么奔放的女子,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小玉叔叔竟然沒有一袖子把那個放蕩的女人甩出去。 “小乖,妍兒不是本座的寵物?!?/br> 水紅色的小嘴扁起來,少女歪著頭,眨眨眼,“那是什么?” 男人垂眸睨看她,笑容意味不明,“妍兒她是本座的女人。你只是個小小的低微的寵物?!?/br> “那小乖也做主人的女人好不好?”阿貍似乎根本沒聽出來他言語中的蔑視和侮辱,她小臉紅紅的,枝頭的桃花瓣一樣,聲音逐漸變小,帶著小小的委屈,小小的忐忑,小小的不安,“小乖喜歡主人?!?/br> 拂玉君低低哼笑,“不可以哦,你是小獸,不是人?!?/br> “可我很自私,”阿貍眼睛望著他,手卻落下一只,柔柔地,不聲不響地把牽著元妍的那只大手手指一根根剝落,緊緊握到自己手中,然后滿意一笑,“我不喜歡我的主人寵愛很多雌性,寵物也好,女人也好,主人你都只能寵愛我一個?!?/br> 男人看著她,微微蹙眉,透過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身子不受控制,他環上少女的纖腰,雙臂緊緊的,似乎要把她鑲到自己身體里…… 隨后進來的折蘭也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阿貍什么時候變得如此魅氣,還對君上大人投懷送抱? “咳咳?!边@還沒黑天呢,折蘭忍不住提醒這二位。 阿貍的身子對著門口,她瞪了折蘭一眼,氣氛正好的時候,這個小混蛋…… 拂玉君像是從回憶中醒了過來,雙臂一松。不過,阿貍可不放過他,扭糖一樣撒嬌道,“主人主人,小乖要抱抱?!?/br> 這邊廂,折蘭牙被甜掉了一排。 那邊廂,元妍終于受不了了,她用盡力氣狠狠地一推阿貍,“賤人,滾開!” 抱著拂玉君脖子的阿貍踮著腳,她一個不穩,整個人就飛了出去。 元妍雖然腦子不大好使,但力氣還是很大的,個子也比阿貍要高一些。 小幾的尖角劃過阿貍的額頭,有鮮血迸濺出來。 她沒有尖叫。 只是以一種十分扭曲又可笑的姿勢跌躺在地上…… 外柔內剛,君子藏劍。 她深深記牢了。 弱者要怎樣打敗強者。 自己要怎么捕獲一只陰險狡詐,陰晴不透的獵物。 忍耐。 忍耐。 忍耐。 靜候良機——一擊致命。 溫熱的鮮血慢慢從額頭滑下來。 沒有疼痛的感覺…… “不要臉的賤人!離我的小玉叔叔遠點兒!賤人!賤人!” 飛鳥振翅,閑庭花落。 阿貍心里很安靜。 ☆、60|5.6 阿貍靠在小幾旁,眼淚汪汪地望著拂玉君,聲音小小的,“主人,好疼?!?/br> 拂玉君也是嚇了一跳,他方才心有些亂,一時間沒注意元妍,等他想阻止的時候,阿貍已經跌了出去……他慌忙走過去,半跪在阿貍身前,大掌覆在她額頭的傷口上,白光隱隱,是魔族的頂級治愈術。 很快,傷口便不流血了,卻還留下一條淺淺的粉色疤痕,“阿貍,還疼么?”拂玉君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心就像被擰了好幾個麻花扣。 阿貍撲到他懷里,異色雙眸含著絲絲的愛嬌,聲音甜糯,“主人給吹吹就不疼了?!?/br> “……” 拂玉君僵在那里,手手腳腳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了,自從她來到小葵山,他見到她之后,她要么是生無可戀的表情,要么是一副要殺了他的咬牙切齒的模樣,要么是你殺了我吧,我什么都不怕的滾刀rou的死樣……他從未看過傅汝玉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子,會撒嬌,會耍小脾氣,會賴在他身上的小姑娘,他也很想見到那樣的阿貍,可如今見到了,他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一瞬間,心開始砰砰地跳個不停。 那一瞬間,他似乎和身體中的傅汝玉合二為一了。 是他的心在跳,還是傅汝玉的心在跳? 這就是凡人口中心動的感覺么? 折蘭也在一旁撫額,君上大人可真是丟臉,被小姑娘一撒嬌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君上大人對阿貍的感情也許不是一見鐘情,勢如破竹,水到渠成,他在不停地猜疑,不停地徘徊,不停地確認,但這種感情也就如山崖間的小樹,拼命地汲取著陽光雨露,艱難而執著地生長。 阿貍掛在他的脖子上,晃啊晃,“吹吹,吹吹嘛?!?/br> 溫熱的雙唇緩緩靠近阿貍的額頭,他沒有吹吹,而是一點一點舔舐掉了小姑娘臉上的血跡。 他的心中有什么東西漸漸融化,又有什么東西漸漸生長。 雙臂緊緊地環住她的腰肢,眸光似箭盯著懷里的小家伙兒,“阿貍,你對我究竟有幾分真心?” 你究竟有沒有心,究竟對我有幾分真心。 我想知道。 折蘭大汗……君上大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雖說不能動手就打人,但也拜托不要像個毛頭傻小子一樣期期艾艾地問人家小姑娘是不是真心吧。是不是君上大人最近這忽冷即熱,精神分裂的跡象都是因為不能確定小姑娘的真心,也不能確定自己的真心……那是不是一旦確認了真心就會堅定地走下去? “這里這里,”指尖指著心房,阿貍笑瞇瞇地,“這里這里,滿滿的都是真心?!?/br> 水粉抹胸下的小白兔隨著抬臂而微微顫動。 拂玉君垂眸瞧她,有個尾巴,她都能搖起來。 他能相信她么? 要不要再相信她一次? 給她一個機會。 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傅汝玉,你來告訴我,我該相信她的真心么…… 男人一笑,伸手揉亂她的發頂,“壞丫頭,我一點兒都看不到你的真心?!庇懞觅u乖,撒嬌任性,她做起來倒是一點都不討厭。 “那摸摸,”阿貍抱起他的大手放在胸前,又仰頭望他的眼睛,“摸摸,摸得到么?” 柔軟的觸感,一碰就舍不得放開,雖然不是第一次,可她主動拿著他的手摸自己,還是……拂玉君竟然臉紅了,他迅速抽出手,轉腕把她的小爪子握在手里,眉眼里是他自己看不到的寵愛和縱容,“小色女,干什么呢?!?/br> “主人主人,”阿貍蹭在他懷里,小腦袋貼在男人寬厚的胸膛上,甕聲甕氣道,“摸到了么,摸到我對您的真心了么?” 那邊廂,元妍氣得直跺腳,指著阿貍罵:“賤人!別對小玉叔叔動手動腳的?!?/br> “主人,”阿貍縮在拂玉君懷里,耷拉著耳朵,“她罵我,我好難過,嚶嚶嚶,”忽然,她抬起頭,蓋章一樣狠狠地在男人唇上一吻,“四海八荒,五湖*,我最喜歡主人,我不要別的雌性在你身邊逡巡,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拂玉君怔住了。 折蘭傻了。 元妍哭了。 這樣的告白比元妍生辰那時的表白還要直白,還要強橫。 外加上那宣誓占有權的一吻…… 在這三個人都有些斷片兒的時候,阿貍忽地站起來,沖到窗前,爬到窗臺上,雙手合成一個喇叭形狀放在嘴邊,她大叫,“拂玉!是我!我是阿貍!你聽見了么!這個世上,我最喜歡你!我很久很久之前就想同你在一起,永遠永遠在一起!我要讓全九州都聽見!你是我的男人!我要獨占你!我!愛!你!” 阿貍說完,靜靜地站在那里,手扶著窗欄,漆黑的長發被風吹開,隨風而舞,良久,她回頭望著拂玉君一笑,笑容美麗燦爛。 霸道的話語,聽在他耳里卻是那樣的熨帖。 壞丫頭,壞丫頭,你要是早就這么坦白該多好。 他的天地一下子開闊了起來,有了陽光,有了雨露,有了花草,有了顏色,有了存在的意義。 山中的侍女停下手中的活計,望向高樓上的女子,眼神驚詫,哪里來得不要命的女人。 更驚詫的是,他們的君上大人竟然溫柔地把那個瘋女人從窗臺上抱了下去。 小葵山外,葉流白從屋內出來,舉目遙望,臉色蒼白,杏長眼眸中一片灰敗…… 拂玉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過去的,伸出雙臂,看她小鳥一樣從窗臺上撲到他的懷中,他緊緊抱著她,再也不要互相猜疑,再也不要陰晴不定,再也不要懷疑自己的真心,他和傅汝玉一樣,傅汝玉愛她,他也愛她,不,他比他還要更愛她。下巴輕輕擱在她的發頂,“折蘭,帶妍兒回關雎宮?!?/br> 折蘭無奈地搖搖頭,完了——君上大人被拿下了。 原來摘下君上這朵傲嬌的病態的高嶺之花是如此容易的事。 撒撒嬌,流流淚,示示弱就可以了。 但其實又哪里有這么簡單。 一切只是因為那個人是她。 只要她愿意,他就是她的。 他一直站在那里舉足不前,陰晴不定,暴戾難安,只是為了等一個信號,等她向他招招手。 元妍愣在那里,眼淚啪嗒啪嗒地落。 她心疼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