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江月夜心里微微發毛,不待她出聲就趕忙迎了上去,一臉討好:“娘,別生氣啊,我不過也是想為家里出份力嘛,又不是什么重活 ,我承受的住?!?/br> 江月夜一邊說還一邊將她的雙手豎在宋氏眼前,讓她看清上面并無太多傷痕,宋氏盯著看了兩秒這才臉色好些,但是語氣還是不太妙:“女子最寶貴的就是這一手一臉,你若是傷了手還好,萬一磕碰了臉怎么辦?到時候嫁不出去,可別怪當娘的沒照顧好你!” 江月夜最怕的就是宋氏的傳統和封建,啰嗦起人來簡直要人命,她這還沒當她閨女兒幾天呢,就這般受不了,也不知道以前的江月夜是怎么熬過來的。 宋氏伸出手將小女兒手上的頭巾接到手中,摩挲了幾下上面的海棠花,半響才無奈的道:“沒用了,都硬成這般了,不可能有人會買的?!?/br> 要說這頭巾,其實是發飾里面最簡單最普遍的一種,尋常人家的婦人小姐沒太多金銀可做首飾,但是又追求美感,所以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用頭巾來做裝飾,也可取到固定發型的作用,廉價又美觀。 從火場上幸存下來的頭巾大致有一百多條,江月夜想了想,還是問了句:“娘,這頭巾若是新的,能賣多少錢?” “咱們家這種質地的話,以前值二文?!彼问铣鲩T一趟,腿腳有些酸累,便一面說一面走到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招了招手將最小的閨女抱在懷里,才繼續講:“只是現在發硬成這樣,恐怕一文都不值了?!?/br> 宋氏之所以要故意提到咱們家三個字,說到底是因為她們家的頭巾與其他家不一樣,別人家的質地要更好些,每一條能賣到五文錢,但是她們家這些殘次品,也就值二文而已,而且因著隔壁兩家都在出售上等貨的原因,壓得她家一條也賣不出去,所以才積壓了那么多,最后成了一堆廢品,白白浪費了那些進貨銀子。 江月夜在宋氏沒回來之前心里就有了些想法,對于發硬的這個問題如果運氣好的話是可以解決的,她現在關心的是,如果恢復了這批頭巾的質地,在這快要過年的時間段是否能銷售得出去? 這么想著,她便向她娘打聽:“娘,都要過年了,還有人買這種頭巾么?爹說隔壁兩家也有賣的,這兩年還沒賣光?” “賣光?這怎么可能!雖然琉璃國為了賺大錢而封鎖了這些廉價品的出貨渠道,但是天下沒有不鉆空子的商販,這平民百姓啊,看那些達官顯貴都稀罕琉璃國的東西,也就對這頭巾推崇得不得了,典型的吃不到葡萄也要撿點葡萄皮來嘗嘗的心理?!彼问险f道最后,不免一陣唏噓。 江月夜從她娘的話里聽出了兩個意思: 第一,甭管是不是過年,這頭巾都受歡迎,或許過年這段時間會更受歡迎些,因為百姓們家家都要采辦年貨,出來逛哪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第二,琉璃國的東西很牛逼,只有達官顯貴才用得起。 這兩個概念在她腦海里扎了根,她摸著下巴沉思了許久,才下定決心要怎么辦,這往后的日子能不能有改善,可就要看她這一發成不成了。 傍晚,出去務活的江家爺們兒們回來了,雖然一身臟得臭得就像從茅坑里剛爬出來的一樣,但好在人都是完好無損的,個個臉色疲憊卻又興高采烈,就因為他們今天遇到了一個好工頭,說快要過年了,給每個人都多發了兩文錢,江家干活的有三個人,于是統共就得了三十文。 三十文能干嘛? 買米買菜買日用品,反正江月夜是一個角角也沒摸到,這錢就又沒了! 江月詩看爹爹們回來了,還吵著要吃rou包子,卻被她爹一個眼神瞪過來,呵斥道:“吃什么rou包子!rou包子要三文錢一個,三十文錢只夠買十個的,可那包子個兒那么小,怕是還不夠兩個人吃的份!都這么大的人了,該懂得節省知道么?你哥哥們跟著我干活一整天,就吃了一個大面饅頭,你還好意思再這里吵嚷著要吃rou包子?” 也難怪江照年火大,他帶著倆兒子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掙錢,一回家沒有點好話也就罷了,小女兒還這般嬌氣,這要是換成以往他可能也覺得沒什么,但是這兩天他受的氣,吃的苦,加起來比他這一輩子都多,饒是他一個謙謙君子,也抵不住這樣的折磨,這才生了氣吼了人。 最后,晚上這頓飯還不是一碗白粥,兩個素菜敷衍了就過去了? 窮人家本就沒有什么可講究的,這大冷天的能有一碗熱騰騰的白粥喝就算不錯的嘍! 古人夜里通常是沒什么消遣的,更別說現下臨近年關,幾乎家家戶戶都閉門不出,吃完飯了就往床上一趟,睡得著就睡,睡不著大冷天的要去院子里看星星也沒人攔著你。當然,冷感冒了得病了什么的也只能算自找的。 江月夜腦袋還算正常,沒抽風,所以就算她躺在床上輾轉難眠,為頭巾的事情想破了頭,但她也還是乖乖的躺住了,迷迷糊糊中她的腦子里就跳出了夜間一家人吃飯時的場景,心里便有些酸痛。 飯桌上江月華和江月白簡直猶如惡鬼投胎一樣,一碗白粥也能喝得嘖嘖響,而江月詩因為被她爹吼了,一張臉蛋就哀戚得很,讓人看了忍不住心疼。倒是江月誠,沒一會都會偷偷的看她一眼,看完了又撅著嘴傻樂,江月夜當時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臉上開了花兒? 她這般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感嘆似的長出一口氣。 若是不想這個家有一天會垮掉,那她就要多費點心思掙錢了,那么良善友愛的一家人,她不想他們因為錢這東西而傷累。 照著她的想法,成功與否在此一舉。 正文 極品鄰居 洛城里,延綿了數日的陰雨天氣終于在年前第三天放了晴,以至于天還沒放亮,城里的大小商販就已經熱鬧了起來,各家各戶的鋪子都開得大大的,從頭到腳被打掃得一塵不染,不管掌柜的還是伙計精神頭都十足十,似乎就等著賺一大筆然后過個安逸年。 而洛城靠南的一條不起眼的街道里,三三兩兩的商戶也開門做起了生意,江家原本就沒什么正規的鋪子,往常就是在家門口搭一個棚子混生活,但自從被大火侵襲過后,便連這簡陋的棚子也不翼而飛了。 可今日,這已經消失了好幾天的棚子卻又突然冒了出來。 雖說看起來和以前一樣簡陋,也就能遮擋點寒風雨雪什么的,但是鄰里鄉親們的總覺得什么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哎喲,你們看,這江家的棚子怎么又搭起來了?還以為這一把火一燒啊,他們家就再也爬不起來了咧?!?/br> 這不,隔壁的張氏一眼就瞧見了江家的棚子,吆喝著嗓子對鄰居嚷嚷。 “這做生意吧,可不是搭個棚子就能財源滾滾的,還得看這做生意之人有沒有生意頭腦,若是沒有啊,就算是活路也能給做成死路噢!” 言下之意就是說江家當家的沒有生意頭腦,做了這么多年生意還是這個窮光蛋,連兒子上學堂都供不起的人,還有什么臉面繼續做下去? 再說,不是才被燒得一干二凈么,現下風風火火的cao持這些干什么,省著點銀錢才是正道吧! 被張氏的大嗓門這么一吆喝,附近的幾家人便都探出頭來看熱鬧了。 住在張氏隔壁的劉氏本來正在打掃屋子,聽見張氏的聲音她急忙擰著掃帚就出了門,站在自家門前附和道:“對啊對啊,張家嫂子說的真對,這不同的生意有不同的生意經,一般人可是念不來的?!?/br> 雖同樣是奚落,不過這劉氏的嘴皮子就沒那么損了,但是讓人聽了心里照樣不好受。 江月華與江月白這時正好從家中搬了桌椅板凳出來,兩個婦人的對話恰巧一字不落的落入了他們的耳朵里,這江月華還好,是個能沉住氣的,也就是眉毛皺了皺但是沒多說什么,裝作看不見聽不見的就往自家棚子里走去。 可江家二郎江月白向來就是個暴脾氣,登時就將手上的舊木椅往地上一擱,氣沖沖的向倆兒嘴碎的婦人冷哼了聲,吼道:“哼!我說,我家做什么干你們什么事??!大清早的吃飽了沒事干就會搬弄別人家的是非,當心死了以后被閻王割舌頭!” 劉氏下意識的便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的舌頭有個什么閃失,這江家二郎說話也忒毒了些,上來就咒人死無全尸,這安的什么心? 比起劉氏的膽小,張氏就顯得囂張多了,由于生氣一張臉漲得通紅,肥碩的臉孔活像是被吹脹的氣球。 她故意從鼻孔里哼出一口氣,跟著罵道:“你個混犢子,長輩的說話哪有你插話的份兒!一個只會吃喝玩樂的敗家子,憑什么在這里對我們大呼小叫,這讓老天爺聽見了,定是要一個悶雷把你給劈死!就算一個雷劈不死你,也會將你那張不留德的嘴巴給劈成喇叭花兒!” 張氏插著腰,樣子好不得意。 在這條街上,她可是公認的嘴巴利索心思快,誰能罵架罵得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