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看來你也知道點,可惜現在知道也晚了?!毕鸬溃骸皠e掙扎了,乖乖認命吧,我的人可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即便你現在知道我在外面布下了什么機關,也絕無可能逃得出去?!?/br> “我既然逃出來了,你還指望我再回去?做夢!”千花策馬轉身,猛踢馬腹,近前的幾個人頓時被馬蹄踢翻在地。 “砍斷馬腿!”席丘大聲命令道。 他的手下行動很快,話音才落,馬腿便被砍斷了,千花向地面跌去。她在人群里一個翻滾,筆直地站在了地上。 一場惡戰似乎無可避免了。 ☆、蠱王復蘇 “大人,我們似乎被困住了?!焙热私涍^多番波折終于確認了千花被關押的山莊,卻被阻在了山莊之外?!拔覀円恢痹诶@圈,卻沒辦法前進一步,一定是他們設下了什么圈套?!毙熳诱衽蓙淼南聦倮钽懡辜钡卣f道。 “這么費心設置機關,說明她確實在這里?!焙s不像他那么著急:“既然進不去,那就把這里炸平了吧,任他什么機關都沒作用了?!?/br> “可是……這樣不會惹怒他們么?”李銘猶疑道:“他們會不會……”他想說那些人會不會殺了千花,但一看狐之琬的眼神,剩下的話就咽下去了。 “他們不敢。叫人將該圍起來的地方盯好,別讓他們跑了?!焙?。 “是!”李銘應道。他十分疑惑,眼前這位狐大人怎么就知道那群江湖人士不敢動狐夫人?然而他也只是疑惑一下罷了,狐大人顯然沒有解釋的打算,他也不會蠢到張口問別人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 千花腳下已躺了許多尸體。席丘的人仍然圍著她,想要捉住她。 “我勸你們盡快收手?!鼻Щǘ⒅鹫f道:“把我逼急了,對你們并沒有什么好處?!?/br> 席丘仿佛并沒有聽進她的話,眼中反而露出一種奇異的狂熱:“你看起來一點兒也不累,輕松得很,是因為蠱王吧?可惜你本身并沒有任何功力,若你武功高強,只怕要更容易些?!?/br> 難怪他看了這么久、看到這么多他的手下死去也沒有任何驚慌或者惋惜的表情,原來他只關心蠱王! “席丘,你還有點兒人性沒有?”千花怒道:“你逼著我殺人,逼著你們的人來送死,只為了看看蠱王能做到什么地步?是不是所有人都死光了,你和你的主人也一點兒都不會覺得可惜?你們怎么能這樣草菅人命?” “你若存著人性,你可以放下刀子,乖乖束手就擒。并沒有人逼你殺他們,是你執意要逃走,逼他們送死?!毕鹑詢烧Z便將責任都推到了她身上,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他沖手下大聲喊道:“她已經害死了咱們這么多兄弟,決不能讓她逃了!捉住她!讓她為死去的兄弟們償命!她就快撐不住了,兄弟們上啊,不要給她喘息的時間!” 千花看見四周的人們士氣又鼓舞起來,氣得直發抖——她從未見過有人這樣不知廉恥、顛倒黑白。和席丘比起來,當初的狐之琬簡直是有良心極了。 四周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的鼻子,令她極度不適,甚至于惡心頭暈。 她不想殺人。 若是她不殺人,他們就會一次又一次地撲上來,直到她沒有力氣再反擊。她也想過只擊暈他們,可是……如果她知道怎么做到就好了!人的生命原來這么脆弱,她只是輕輕地劃過去——很輕很輕——可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人瞬間就倒了下去,再無任何生命跡象。 血濺在她的臉上,guntangguntang的,仿佛火焰在灼燒。她用手背用力地抹去,然而下一刻刀劍襲來,她奮力去擋,又會有更多的血濺在她臉上、身上。 頭發,臉,手,衣服——黏糊糊的血無處不在,令她幾欲嘔吐出來。若是有可能,她想不顧周身的一切,蹲下去吐個痛快,安撫翻滾已久的胃??伤荒?,人太多了,倒下了一撥,又會有新的一撥沖上來,仿佛永遠也沒有窮盡。 他們為什么這么傻呢?明明看到這么多人死去,這樣多的人都殺不死她,他們上來不也是白白送死么?席丘隨口一句話,他們就深信不疑,他們不會動動腦子,仔細想一想么? 頭暈在加劇,千花不得不扔下從他們那里搶來的兵器,騰出一只手來按在頭上。 “她快要不行了,就是現在,拿下她!”席丘大喊著。他在人群之外,在高處時時盯著她,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的異常。 “要命的離我遠一點!”千花叫道。這樣的頭暈絕不會只是因為血腥味太過濃郁,她驚恐地想,這種感覺她太熟悉了,她不止一次經歷過突然間不能自已的頭暈,時間和記憶開始一小片一小片地斷裂,接著會一大片一大片,乃至整段整段地斷裂! 蠱王要徹底醒來了。 沒有人理會她。所有人都和席丘一樣,以為蠱王也到了極限,她終于開始疲累。席丘仍在煽動著手下繼續攻擊,周身的人們士氣大漲,眼里有著難以描摹、令人恐懼的瘋狂。 “離我遠一點啊——”千花拼盡了力氣大聲喊叫。 她不愿意叫蠱王醒來,哪怕有它在,眼前的困境就可以輕輕松松解決?;氐酱笙囊院?,她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蠱王和前兩年不同了——它仿佛重新獲得了力量,同兩年前一樣雄心勃勃,一旦它徹底張開雙眸,她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狐之琬不在身邊,沒有人能令它再度退回黑暗之中。 飛濺的血模糊了視線,蓋住了她奪眶而出的淚珠。 “離我……遠一點啊……”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自己也聽不見。憤怒令它興奮,她越憤怒,它就越清醒。她不愿意憤怒,可這些人逼著她憤怒。 為什么不肯放過她呢? 為什么偏偏是她呢? 為什么重新活過一次,所有人都不一樣,只有她還背負著同樣的命運? 明知道逃走也終會被找到,明明什么也不會仍要踏上不知艱險的路途,再難再苦也咬牙忍著,她想要的只是尊嚴罷了,為什么就這么難呢? 在他們眼里,她連人都不是,她不過是想作為一個人活著,作為一個人死去。 ——我們該拿你當什么好呢? 冥冥之中是誰決定了這一切,如果并不是為了補償她,為什么要讓她重新來過? 讓她在盡了全力后,仍然得不到一個與她的付出相應的結局? “幫主……幫主,似乎不太對勁??!”席丘身邊的人突然驚慌地說道:“她……她突然變快了……這……這是人能達到的速度么?” 起先還能看到一個完整的身影,現在只能看到一個個虛影,仿佛她會分|身法術,變成了好幾個人似的,然而沒有一個能讓他們看得清。影子過處,片甲不留。她下手不再有絲毫猶疑,殺死一個人,同踩死一只螞蟻一樣。 “大驚小怪,這才是蠱王真正的力量,你沒有發現么?”席丘的聲音很是激動:“原來這就是蠱王的力量!果然……難怪景帝把她藏了這么多年……任誰看過這樣的力量,都會想據為己有!” “可是幫主,這樣下去,我們的人就要死完了!”那人眼見千花周圍的人越來越少,不得不提醒席丘:“若是人都死了,還有誰能抓住蠱王呢?” 席丘猛然驚醒:“不錯,若是人都死了,只怕我們都過去,也捉不住它?!憧烊フ夷莻€老虔婆來,讓她想想辦法,她一定有辦法!” 活著的人越來越少,對方的速度卻越來越快,剩下的人終于覺察到不對勁,停下手來。 他們看著面前的年輕女子,再膽大的人也被嚇到了。即便血沾滿了她的臉,也遮不住那雙眼。 人怎么會有那種眼睛? 尖細的豎瞳,像妖怪似的。 “妖……妖怪啊——”不知道誰叫了出來,緊接著整個人群都崩潰了,人們紛紛轉身往山莊里跑去,唯恐多留一刻,也命喪妖怪手下。 “不許退!我命令你們,不許退!誰敢退,我就殺誰!”席丘的喊聲撕心裂肺,卻并沒有任何用處。 “幫主,那是妖怪,不是人吶!我們怎么可能贏得了呢?”有人高聲道。他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許多人應和著他。 “幫主,我們逃吧,不然她一定會殺掉所有人的!” “快!快保護幫主!” 一瞬間,所有人都變成了逃兵,他們甚至為自己的逃走找好了借口。席丘氣急了,他拔出劍,揮劍砍下離他最近的逃兵的腦袋:“誰再敢退,這就是他的下場。孟氏千花不是妖怪,她只是一個小丫頭,她不過使了個小把戲,想嚇唬你們,你們不要被騙了!” 他話音剛落,遠處突地傳來大炮的聲音,繼而空中騰起大片煙塵。 大炮一聲接著一聲,越來越密集;四周灰土彌漫,連席丘也咳嗽起來。 “幫主,我們被襲擊了,快逃吧!”有人趁機進言。 “是啊,幫主,外面一定有很多人,就算我們打敗了她,也打不過這些大炮??!” “請幫主三思!” 人們終于有充分的理由請求退兵,無論席丘說什么,他們都不會聽從,除非他發出的命令同他們的愿望是一致的。 席丘看著他們,從他們的眼神和神態之中,他發現自己對他們已經失去了控制的能力。 他們想活著,不想死。 若是沒有死那么多人,或可一戰;可殘余的人已經不多了,外面能聚集起這么多大炮,人數必定數倍于他們。席丘不得不接受現實,然而他仍不甘心。 “那個老虔婆為什么還沒來!”他沖著身邊的人怒吼。 “死人怎么過來?”在他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 親們國慶節快樂!么么噠! ☆、終章 席丘才想回頭,冰涼的刀刃已緊貼脖頸。 “敢動我的人,你活膩了?!甭曇舯鹊度懈?。席丘甚至來不及回復一個字,頸間一陣劇痛,便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剩下的幫眾也來不及憤怒或哀傷。在他們身后,從滾滾煙塵之中走來一個纖細的身影,帶著染血的風,席卷而來。 狐之琬提著刀,靜靜地站在原地。塵土遮不住飛濺的血,紅色的墨在他面前繪出一副瘋狂的畫卷,刀光,虛影,分離的肢體。 “有欲望不是你們的錯,錯在你們本事不足,又太貪婪?!彼f道。 腳邊的席丘終于徹底斷了氣息。 解決那些人并沒有花掉蠱王很長的時間。狐之琬從它面上看到了可惜的神色——人太少,而它已愛上了這個游戲。 這時它發現前面還有一個人,立即興奮地躥了過去。 狐之琬冷冷地看著它靠近。那絕不是人的速度,這只蟲子再度占據了千花的身體,還將她弄得滿身血污。 最后一個玩具了,得慢慢玩。蠱王想著,伸手掐住了玩具的脖子,而不是一刀砍成兩半。 然而它沒有想到,自己看見的會是狐之琬。 狐之琬一動不動,仿佛脖子沒有落在它手里似的。倒是那只手,越來越松,很快離開了他的脖子。蠱王扔了刀,撲進他懷里,還蹭了蹭,像貓兒撒嬌一般。 夕陽斜照進屋里,光亮刺痛了她的眼。 千花不情不愿地醒來。她累極了,腰酸背痛,誰這么壞,不給她把床帳放下來? 她爬起來放床帳,卻看見床前站著一個人。有點兒意外又不太意外,那個人是狐之琬。 千花記得他莫名其妙地生了她幾天氣,怎么又不要臉地貼過來了? 她毫不客氣地拽下帳子,翻身躺下,背對著他??上乱凰菜捅蝗肆嗔似饋?,被迫對著狐之琬那張討厭的臉。 “你睡了三天了,不許睡,起來吃點東西?!焙砷_手,轉身從床邊拿起一套衣服放在她身邊:“你若是想讓我幫你穿,也不是不可以?!?/br> 三天?她怎么會睡那么久? “我……”她張嘴想問,舌頭卻疼得很,她立即捂住了嘴巴。 “別說話,你舌頭上有傷口?!焙嵝训?。 千花不解地望著他,她舌頭怎么會受傷?咬舌自盡這種事她應該干不出來才對??! “你自己咬的,不記得了么?蠱王醒了,你想趕它回去,所以咬了自己一口?!焙詢烧Z地交代了經過。 千花立即想起了一切。 “那……那不是夢……”手無力地滑落下去,她眼前閃現許多模糊的畫面?!拔摇覛⒘撕枚嗳恕枚嘌门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