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千花好整以暇地等著。 果然,不過片刻他便轉身去翻身后的匣子。 “你想到法子了?”千花明知故問。 “嗯?!彼牟辉谘傻貞?,從匣子里取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瓶小罐。 “你要做什么?”千花很好奇。 “我只告訴千花,不告訴你?!彼翄傻卣f。 千花語塞,回身繼續摳車壁。 “跟你開個玩笑,別當真?!焙@會兒可算是正經說話了:“你想被人搜身么?” 千花望著他,搖了搖頭。 他揚起幾個瓶子:“來吧!” 千花不知他往自己臉上涂抹的是什么,冰涼冰涼的,她有些懷疑地睜開眼,望著聚精會神的狐之琰。 天又量了些,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他了——千花這才知道他并沒有撒謊,在白天看來,他的臉顯出昏暗燈光里看不分明的蒼白瘦削來,比前世的他憔悴多了。 都是因為她那縷殘魂的緣故么? “閉上?!彼卣f。 千花趕緊闔上眼,心里暗道:活該,誰叫他前世害她? 前面有人被搜完身放行了,馬車又走起來;然而走不了幾步,仍會停下。 馬車行得慢,時走時停,千花一宿沒睡好,又閉著眼,不多時便打起盹來。 “你沒有問我千花少了那縷魂會如何?!彼鋈婚_口,又同她聊起天來。 不能睡,不能睡!她迷迷糊糊地對自己說,為了叫自己不睡著,搭了他的話:“會如何?” 她根本沒聽清他問的話,只是依著經驗順口那么一說罷了。 “道人說,前世許是情根深種,那縷殘魂恰是她命魂中主情的那一縷,失了此魂,一生不曉情滋味?!?/br> 作者有話要說: ======深井冰的話癆====== 周二晚上有事,有可能來不及碼字……如果周三時間夠會盡量補上,么么噠! ☆、兄弟相逢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可以更新這個章節了,把66的半章移過來了。某魚還在加班……所以明天的更新可能要到晚上才有……么么噠 昏昏欲睡的千花并沒有聽得太明白。似乎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迷迷糊糊地想。 不知過了多久,狐之琰終于說了聲:“好了?!?/br> 千花從半夢半醒中睜開眼,花了片刻時間思量先前發生了些什么,再望向狐之琰,他已經在自己臉上涂抹起來了。 千花湊到鏡子前看了一眼,差點沒尖叫出聲。 鏡子里的臉蠟黃蠟黃,眼睛跟深深凹進去了似的,嘴唇也成了石灰色,別說阿爹阿兄認不住,她自己都認不出來了! 狐之琰瞧見她驚訝的樣子,還用那只干凈的手拆了她的發辮,隨意揉亂了,而后指揮她:“躺角落里去?!?/br> 千花將將從驚嚇中恢復過來,又湊到鏡子前面,覺得有意思極了。 不過涂抹了那么一會會,就變成另一個人了,真是奇妙。 “我現在正困,要是躺下,可就睡著了?!彼贿厯u頭晃腦地打量著自己,一邊警告狐之琰。 “睡吧。你一個大姑娘都不擔心,我擔心什么?!焙鼘⒆约旱哪樢材ǖ孟烖S蠟黃的。 千花困倦上了頭,便當真在一側躺了下來,很快便睡著了。 正忙碌著的狐之琰停了下來,瞥了她一眼,一聲嘆息,又回頭去繼續忙碌。臉上抹完了,脖子,手和手腕都沒有放過;他看看千花的手,忘記抹了,于是拉過來輕輕涂抹。 這姑娘是真睡熟了,絲毫感覺不到自己被冒犯了,只眉頭輕輕蹙著,也不知夢到了什么。 狐之琰一邊涂抹一邊細細打量著她——從昨夜到現在,也只有此時他有機會這么做。 她怎么會不是千花?小騙子! 可看她被養得如此珠圓玉潤,便知她即便魂魄不全,也不似他這么容易生病。 馬車出清江鎮時,千花還在睡。搜查馬車的人一掀開簾子,看見兩張仿似得了傳染重癥的臉,立即掩著口鼻嫌棄地讓他們趕緊走。 狐之琬分身乏術——他在所有可能的人群里尋找那個薄情寡義的小娘子,馬車從他身后駛過去時,他正發現一個形似千花的背影;等馬車走過去了,發現那人并不是千花,他連失望的力氣也沒有了。 任你一夜看了幾千上萬人都找不到要找的那一個,也會難逃頹喪。 “醒醒!” 一直到離開清江鎮約莫三四里的距離,狐之琰才試圖喚醒千花。 千花揉著眼睛爬起來,狐之琰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而千花揉了滿手膩呼呼的東西才想起來自己臉上是抹了些東西的。 狐之琰捧著肚子,顫抖著將鏡子遞給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千花默默地接過鏡子看了一眼,默默地放下,糾結著是不是揍他一頓比較好。 狐之琰笑了一會兒,大概是千花的臉色難看得趟不住了,才止住笑,正色道:“到下一個鎮子,他們會停下來,到時候我們找個地方洗臉,然后我們自己上路,去找那個道人?!?/br> 戲班子不會專門停下來等她去洗個臉,不跟著車隊他們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其他空馬車,千花面對著車壁,又伸手摳了摳。 所幸到下一個鎮子沒有花掉多久的時間。洗完臉,千花只覺得天地都清爽了不少,狐之琰給她抹的不知是什么東西,像是帶個了面具,臉悶得慌。 “我餓了?!彼硭斎坏卣f,等待身邊的人給出回應,忽地想起來面前這個是狐之琰,不是狐之琬。于是她趕緊加了一句:“你知道哪里有吃的么?” 昨晚和早上都沒吃,快餓成人干了。 狐之琰看了她一眼,道:“這地方我不熟,邊走邊看吧?!?/br> 這個鎮子看起來比清江鎮小一些,也不如清江鎮熱鬧,從街頭走到街尾,一路找到的鋪子要么人滿為患,要么被狐之琰嫌棄,最后千花不肯走了,狐之琰才勉為其難地在一個面攤坐了下來。 他一坐下就開始嫌棄筷子不是新的,碗有缺口,桌面上還有擦不掉的油漬。 千花上輩子沒和狐之琰一道來過這種地方,不知道他原來是這么麻煩的一個人。若是狐之琬……唔,他會知道哪里比較好吃,然后把一切打理得好好的,她只用負責吃。 等面端上來,狐之琰挑起一根面,又開始嫌棄面條搟得不勻稱,看起來不好吃。 千花低著頭默默地吃了半碗。比起狐之琬做的雪菜rou絲面,這面確實不大好吃,她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狐之琬做的面——她聽見他問何嬸要了些雪菜和臘rou,頓時覺得有點兒可惜。 要是吃完面再逃跑就好了。 可若真的吃完面再跑,應該也沒有跑的機會了吧。 “老板,結賬?!鼻Щǚ畔驴曜?,摸出幾個銅板。 狐之琰挑眉:“誰要你付賬?收回去?!闭f著他掏出一小錠銀子,轉頭喚了一聲:“老板……” 余下半截話咽了回去:“……阿兄?” 千花正在喝水,聞言噴了一桌子水沫。 她的背繃得直直的,不敢回頭;可她不回頭,人家可以過來呀。狐之琬看了一眼失蹤已久的阿弟,從容不迫地在千花身邊坐下,見她下巴上還掛著茶水,取出帕子來給她擦了擦。 “這里的飯食比我做的好吃?”他坦然地無視震驚中的狐之琰,問了個奇葩的問題。 千花怔了怔,繼而誠實地搖了搖頭。 “現在回家,還能趕得上午飯?!焙^續無視阿弟,只看千花。 狐之琰雖然不明白他們兩個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有一樁是顯而易見的——阿兄在跟他搶人。 兩兄弟久別重逢,沒有擁抱和感慨,甚至連招呼都沒打,一見面就暗地里較勁起來了。 “阿兄,好久不見,不過千花得跟我走!” 狐之琰不滿地說道:“原因回頭再跟你解釋?!?/br> 千花頭皮一緊,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這會兒是真瞞不住身份了。 狐之琬恍若未聞,仍舊凝視著千花:“回家么?” “她不會跟你回去的?!焙浜叩溃骸鞍⑿终媸求w貼人吶,身為阿弟的我都從未見過阿兄這般和~藹的樣子?!?/br> “閉嘴?!焙沉怂谎?。 千花悄悄地瞅瞅狐之琬,又瞅了瞅狐之琰,心想這兄弟倆看起來真是一點兒也不一樣。狐之琰已經很高傲了,狐之琬比他更厲害,果然是兄長。 不過,這倆兄弟的關系同她想象的真是大不一樣。 “我不跟你回去?!彼钠鹩職鈱f,盡管聲音有點兒顫抖。 “為什么?”狐之琬語氣平靜得很,可千花不巧對上了他的眸子——那雙眼睛可不像他的語氣那般冷靜,立即默默地別開眼。 “阿兄,大庭廣眾之下,這副做派太難看了?!焙雎暎骸叭ツ睦?,應當是她的自由?!?/br> 狐之琬冷聲道:“說話留意些,她是你阿嫂。兄長家事,豈有你這個做阿弟的說話之地?!?/br> “阿嫂?”狐之琰狐疑地看了看千花未盤成婦人發髻的烏發,顯然是不大相信他的話。 “先皇指的親?!焙旱土寺曇?,斷絕他的懷疑:“不信你問她?!?/br> 此先皇非彼先皇,在別人國家的土地上,還是得小心些。 狐之琰的目光落在千花身上,千花悶著頭,艱難地點了點。 雖說是景帝賜的婚,可狐之琬他自己說過那是他欺騙景帝得來的,也能算么?可惜她敢在心里想,不敢說出來。 為什么這么怕狐之琬呢?千花想不明白。 狐之琰面上顯出些震驚來。 “怎么可能……”他喃喃道。 雖然道人說他夢見的俱是前世往事,可若只是前世,為何同今世的他如此相似?在他心里,一直懷疑是自己重活了一遭。而為何兩人不似前世一般相遇相親,以致他追尋這樣久才找到她,大約是她失了一縷魂魄之故。 既是重活了一遭,從前她是他的妻子,這一世也應當如是,從他開始夢見她起,這個想法不知何時開始深深印在了心上。 可她怎么會變成了阿兄的妻子? 在那些夢里,阿兄從不曾出現。 “為何不可能?”狐之琬斜睨了他一眼,繼而看向千花:“你若不愿回去便不回去,你去哪里,我同你一道去?!?/br> 他們兩個沒有打起來,千花是有點兒失望的——她還指望狐之琰能幫她擋一擋狐之琬,可狐之琰此刻失魂落魄的,也不知在想什么。 再聽到狐之琬說要和她一起去,千花險些要哭出來:這輩子她就要被這個人拴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