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這話真是說得含蓄極了,她哪里是少了一些?每天都少吃兩大海碗,下巴越來越尖,也看得出瓜子臉的樣子了。 “我怕把你另一條胳膊也壓斷了……”說出這句話時,千花極度不好意思。 一葉輕笑起來。 “不許笑!”千花怒目瞪著他:“我是為誰這么辛苦的?” 一葉立即不笑了。 隔了一會兒,他略有些不自然地開口說道:“我……我這段時間暫時不去林員外家里了?!?/br> “為什么?”千花好奇極了:“嬌滴滴的小姐還是那位貌美的侍女不喜歡你了?” 這回輪到他瞪她了:“沒有什么嬌滴滴的小姐或者貌美的侍女,我并不是你愛看的那些話本里的書生?!贿^林員外家中的侍女是太熱誠了些,我想隔一陣子再去,興許會好點……” “哦,有多熱誠?”千花一聽就有興趣了。 “不告訴你?!币蝗~偏要吊她胃口。 千花立即放下筷子,蹭到一葉身邊抱著他完好的那條胳膊一個勁地撒嬌:“一葉哥哥,告訴我嘛——” 她胸前的柔軟壓在他的手臂上,一葉頓時紅了臉;千花自己也意識過來,立即尷尬地松開手,坐回原來的位置。 ☆、鬧事 夜里幫一葉換衣服,千花才見識到那些侍女到底有多熱誠。 “不是才去醫館換過藥?怎地又換了?”千花見紗布包扎得有點亂,不像大夫做的事,便疑惑地問。 一葉這才說了實話:“叫她們給撞了一下,讓林家宅子里懂醫術的仆從重新包扎了?!?/br> 千花背后一陣陣惡寒,這也熱情得太過了。 第二天千花意外地起了個大早——不是她自己想醒來,而是樓下有人說話太大聲,把她吵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求一葉,說話好快,都聽不清說了些什么;一葉聲音輕,也聽不到他回應了啥。聽了好一會兒也沒搞懂狀況,千花便披了衣汲著鞋子跑下樓去看。 一葉站在門前,他身材高大,遮住了外面的人,千花硬生生擠了過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大清早擾人清夢。 一葉有些尷尬地看著她:“吵醒你了?” 她一向起得晚,這么早起必是被吵到了。 門外站著許多人,最前面的是個年紀不小看起來過得很富貴的中年人,后面顯然都是他的家仆,再后面還停了一輛馬車,車壁有林家的刻字。 千花原想責問他們究竟想干什么,一看這情況便乖乖地閉了嘴,縮回到一葉身后。 她可惹不起林家,還是看看情況再說吧。 “這位是?”林員外見著千花,略有些意外,便隨口問了一句。 “家中女眷?!币蝗~簡略地應道:“員外所言之事,容我再考慮一陣?!?/br> 林員外看了看千花,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她便是……” 一葉頷首。 林員外面上露出惋惜的神色來。 “既是如此,我明日再來罷?!绷謫T外說完,拱手告辭,登上馬車帶著一眾仆從離開了。 千花聽得一頭霧水:“剛才你們在說什么呀?”說到她還吞掉一半話,搞什么鬼? “沒什么,昨日向林員外告假時他不在,叫管事替我說的;今日他來便是讓我照舊每日過去?!币蝗~三言兩語就交代完了。 “那跟我有什么關系呢?”千花就想知道這個。 “我……我告訴林員外是你不叫我過去……抱歉拿你作借口,林員外著實是盛情難卻……”一葉騰地一下臉又紅了,神色頗為尷尬。 “哦,沒關系。原本我也覺得你不去比較好,不然再叫她們撞兩回,這手只怕也廢了?!鼻Щê敛辉诤酰骸拔一厝ニ税?,到時候你記得叫醒我?!?/br> 聚珍齋中午管飯,千花才要隨著其他師傅們去膳堂,便有前面的伙計來告訴她外面有人找,就在側院門外等著——一般閑雜人等,伙計們都引到那邊去。 千花心里奇怪著有誰這時候來找她,莫不是一葉一人在家里出了什么事?懷著疑惑走過去,卻瞧見了一葉站在那里,僅剩的那只手提了一個食盒。 “你怎么來了?”千花意外極了,看了看食盒,她好奇地問:“里面是吃的?” 一葉點了點頭,道:“最近你吃得少,怕你在外面吃不好,特意叫何嬸幫忙做了點飯菜送來?!?/br> “這里伙食很好的,你不用這么麻煩啦?!鼻ЩH有點過意不去,她接過一葉手中食盒,指了指不遠處較為陰涼的地方,那里有石桌和石凳:“去那邊吧?!?/br> 飯既然送來了,當然不好再叫人拿回去;何況一葉帶來的飯菜看起來比膳堂的可口多了。千花先回膳堂交代了一聲,叫不用留她的飯食,這才安安心心地吃起食盒里的飯菜來。 “在家里橫豎無事,往后我每日來給你送飯吧?!币蝗~看她吃著,提議道。 千花搖了搖頭:“不要這么麻煩了,這邊人多,萬一撞到你的手可怎么好?膳堂伙食不錯,不用擔心的?!?/br> “我會注意著的,你大可放心?!币蝗~卻很堅持:“我問過了,膳堂里的飯菜也才將就,你每日從早忙到晚,不好好吃怎么行?也就趁我還在家歇著的這幾日,給你送幾頓飯,補一補?!?/br> 一葉固執起來完全不容拒絕,千花推拒了一會沒效果,加上膳堂里飯菜多是迎合老師傅們的口味,吃多了著實有點膩,這才點頭應了。 吃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一葉:“你不吃?” “我出來前吃過了?!币蝗~答道。 第二天中午千花便沒去膳堂,到了吃飯時間便去了側院門口,一葉果然已等在那里了。 依舊是千花吃著他看著,千花便同他聊天:“昨日林員外說要來,怎么今早沒聽到聲音?” “你出門后他才來的,想是昨日吵到你了,才特意挑了別的時間罷?!币蝗~解釋道:“他來也不過是勸我早些回去,我已同他說了,要過一陣子才回去?!?/br> “你沒說是他家侍女太熱情?”千花好奇極了。 “這種話怎么好說?她們并沒有惡意,若是因此被林員外逐了出去,我心里也會內疚。我想我這一陣子不去,她們應該能收斂些了?!彪m然是這么說著,可一葉看起來并不是很有把握的樣子:“你最近如何?” “還好啦,不過昨日回家路上遇見了程掌柜,他看起來有點憔悴,我跟他打招呼他也沒理我?!鼻Щm是不肯再去聚源樓,但對程掌柜并不是那么厭惡,畢竟自己如今能在聚珍齋好好呆著,他也算是間接出過力了。何況是程掌柜惡言在先,她肯主動打招呼算得是有氣量了吧?他卻不理她,難免叫她覺得有些委屈。 “興許他在想別的事,沒看到你?!币蝗~勸道:“不要多想,我想他應當不是故意的?!?/br> 千花想了想覺得有道理,便沒再想。 一葉來了三四回,聚珍齋的伙計師傅們便都知道了有這么一個人——一葉長得太惹眼了,想忽視都難。 做工時有點閑暇,這幫看起來不太八卦的老師傅們紛紛八卦起來,這個問那小伙子是誰,千花說是遠房親戚,那個就要問年紀多大,另一個就開口說親戚家有個年紀正好的小姑娘,問千花他訂親了沒。 千花趕緊說已經訂親了,就打算在這邊多掙點錢回去娶媳婦,引來一陣惋惜。 正說著,有伙計跑進來,對千花說道:“外頭有聚源樓的人來砸場子,說你偷了他們東西,跟掌柜吵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偷東西?自己什么時候偷了聚源樓的東西了?千花滿心疑惑地隨那伙計去前頭看。來的是聚源樓里的師傅和伙計,他們鬧的陣勢大,旁邊已經圍了許多人。 溫掌柜正在和他們理論,但他們叫囂著要見東家,叫東家來評評理。一見千花出來,他們的矛頭便立即指向了千花。 “就是她!我們掌柜好心教了她這么久,她嫌錢少,就跑到聚珍齋來了,還偷了我們趕工給客人做的首飾!”他們指著千花嚷嚷。 在這里,一旦做了人家的學徒,就須得講信義。若是離開原先學藝的地方,須得有出師儀式昭告大家才行,否則便是背信棄義。他們這么一嚷嚷,圍觀的人頓時全看過來,還先入為主地給千花套了頂背信棄義的帽子。 這種場面溫掌柜也頂不住了,看向了千花,求助似的對她說道:“千花,你同大伙說說是怎么回事吧?!?/br> 他自是不信聚源樓那幫人的,聚源樓丁點大的地方,能教千花那些東西? 千花見眾人都望著她議論紛紛,大聲反駁道:“你們胡說!我沒有偷東西,是程掌柜不給我工錢還罵我,我才走的!” “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當時要不是程掌柜收留你在聚源樓做事,你只怕都餓死了,還能混到聚珍齋來?到現在還倒咬掌柜一口,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對得住天地良心嗎!”聚源樓的一位老師傅指著千花破口大罵。 千花可不怕他,在這件事上她不理虧:“這件事我不跟你們爭,你們人多我人少,我說什么都不會占理。但是就你們污蔑我偷盜東西這一樁,卻是斷斷不能容忍的,既然你們懷疑是我偷了,那咱們就上衙門理論去,讓縣太爺還我個清白,省得往后人人以為我是小賊?!?/br> 說著千花很是歉疚地望著溫掌柜:“溫掌柜,對不住了,連累到你們,但是他們說的事,我絕對沒有做。只可惜當初我離開時并沒有叫程掌柜留個字據,否則便不會有今日之事了?!?/br> “沒事,丫頭,我相信你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不過你說得對,他們既然污蔑你偷了東西,這個事情還得官府查明,還你一個清白才好?!睖卣乒褚回炏矚g千花,并不責怪她。他特意放大了說話的聲音,以示對千花的支持:“各位應該都知道聚珍齋不是一般的地方,不會隨意聘用一個來歷不清不楚之人,是以我們也曾暗中調查過千花的為人,認定她并無不良品行才會聘請她。千花來此已有數月,聚源樓過了這么久才突然找上門來,用意為何,我們不得而知。但若聚源樓血口噴人,污蔑聚珍齋的人,聚珍齋絕不會善罷甘休!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親們,昨晚眼睛不太舒服,所以更新晚了,么么噠~ ☆、發飆 盡管溫掌柜這么說了,聚源樓的人卻還是不松口,便是千花說要去衙門,他們也毫無懼色。一群人便蜂擁著向衙門走去。 溫掌柜原說要陪她去一道去,千花不肯,畢竟他還得顧著聚珍齋;何況她要去討公道的事情,同聚珍齋任何人都沒有關系。 “傻孩子,他們那么胸有成足,指不定想好了怎么陷害你,你一個人去,我怕你應付不過來?!睖卣乒駬鷳n地說。 “我沒做過的事,總不會變成做過了吧?掌柜您放心,我會小心的?!鼻Щㄒ稽c兒也不擔心。 等到了衙門,千花才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當著縣太爺的面,他們竟然不僅編出了一個她偷盜的故事,還拿出了所謂的證物! 證人自不必說,聚源樓的人都是“證人”;至于證物,則是她曾經遺忘在聚源樓的一些不起眼的小東西。 “那頭面價值二萬兩銀子,是鄰縣張家給他家閨女打的,卻叫她偷了去,還不告而別。前些時我們打聽到她去了聚珍齋,而張家后來正是在聚珍齋買了一副現成的頭面,若那不是她從聚源樓偷走的,又是哪里來的?”聚源樓師傅們的故事也講得很精彩。他們還給出了張家頭面的圖紙,說是程掌柜畫的。 千花原先還沒所謂,一聽他們扯到聚珍齋,頓時悟了——只怕聚源樓最近不怎么得意,誣陷她事小,拖累聚珍齋是真。聚源樓與聚珍齋俱是經營多年的老珠寶店,最忌諱這種事情,若是叫他們把她的罪名坐實了,恐怕最吃虧的要數聚珍齋。 程掌柜好惡毒的心思,怎么以前從未發現呢? 千花暗暗后悔自己做事不周全,只是事到如今,后悔也沒用。 “那頭面是誰做的,難道不要聚珍齋的師傅們來說一說么?只聽聚源樓一面之詞,太不公平!”千花見縣太爺明顯偏向聚源樓的樣子,心知聚源樓多半已收買了縣太爺,不由得后悔沒讓溫掌柜一道來——沒有聚珍齋的人在,連辯解的人都沒有。 千花甫到聚珍齋不久,可也知道聚珍齋這么多年憑的是真本事,從不賄賂誰巴結誰;聚源樓勾結了縣太爺,若想要給聚珍齋難堪,聚珍齋便只能受著。 “此時人證物證俱在,何須聚珍齋之人再來說道?”縣太醫橫眉怒目,仿佛千花說的話很不可理喻。 聚源樓的人也幸災樂禍得很。 千花已經很久不生氣了,可面對這群不要臉的人,一股火從心底蹭蹭地往上冒。 她手上原鎖著鐵鐐——鐵鐐進來就給她套上了,他們說是規矩,千花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發展,當時并沒有掙扎。此時她舉起手,輕輕一掙,那鐵鐐就碎成了兩半,“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在場的人都嚇呆了,縣太爺連忙指著她大喊:“快、快、捉住她!” 這個看起來胖胖蠢蠢的女孩子突然變得好可怕,眼睛陰森森地仿佛會吃人。 然而那些個壯碩的漢子們只一靠近,千花抬手一揮,便七零八落地飛了一地,哎喲哎喲地窮叫喚。 縣太爺嚇得腿直抖。眼見著千花向自己走過來,他忙不迭地往后堂爬,然而起身便被椅子連帶著跌倒在地;再起身已來不及,千花在他面前蹲了下來,冷冷看著他:“現在、立刻、馬上,叫人去聚珍齋,喊聚珍齋的師傅們來對質。否則……”千花握住太師椅的一條腿,輕輕一捏,那條腿瞬間變成了一灘曾經是條木腿的渣。 “是……是……你們耳朵聾了?還不快去??!”縣太爺驚聲大叫起來,催促還躺在地上爬不起來的衙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