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你騙我……”她鉆進被子里只露出一個腦袋來,心虛地望著狐之琬,指控得軟弱無力。她當然不相信自己會做這種事,可狐之琬雖然不是什么好人,卻也不是那般卑鄙的小人,否則她的清白早就沒了。 這一切到底是怎么發生的?她昨天是疼暈過去了,并不知道蠱王出現過。即使知道它來過,也絕對想不到它是那么不要臉的一只蟲子。 “你有什么好騙的?”狐之琬故意嫌棄地掃視著她:“我問你,你壞了我的清白,叫人看見了,我可怎么說?我還沒成家呢?!?/br> 千花被他帶到了溝里,沒能想起他才剛剛壞了自己的清白,頓時惶恐起來:“那……怎么辦?” “我在問你啊,你犯的錯,還要別人幫你想怎樣負責么?”狐之琬瞥了她一眼。 千花發愁的想了想,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反正……沒人知道,要不……” “你把我當什么人了!”狐之琬瞪著她:“我的清白,沒人看見就不算么?” “這……”千花靈光一閃,理直氣壯:“你剛才親我,也壞了我的清白了,我們……扯平了!” “那是你自找的,如何算得?”可惜狐之琬不接招,振振有詞:“你要是不爬到我床上來,怎會發生方才那種事?何況你看起來喜歡得緊,你既喜歡,又怎能說是我的過?” 他說得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千花快哭了:“那你想怎樣負責?”狐之琬蔫壞蔫壞的,提的條件一定不能輕易打發。 狐之琬本就是見她的反應很有意思,故意逗她,哪知她蠢蠢地當真了。這要是換作任何一個別的女人,都不會這么輕易被他騙吧?蠢成這樣,就算景帝不拿她來養蠱,只怕她也活不久。 “我且先給你記著?!焙鹧b出認真的樣子:“唉,要是侍女發現你的衣服要送到我這里來,我的臉都要丟光了?!?/br> 千花是真的要哭出來了,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她訥訥地說:“她們不敢笑你?!彼B清白和丟臉也要拆開算,真是太小氣了。 狐之琬不滿地看向她:“她們不敢笑,這件事就不丟臉了?” 千花沉默了,在錦被上蹭了蹭,將眼淚蹭掉,這才又望著他:“那你借一件衣服給我,我偷偷回去……我跑得快,她們一定看不到?!?/br> “她們看到我的衣服,難道就不會亂想么?”挑刺這件事,狐之琬極是擅長。 “我……我……”千花著實想不到別的法子了,遂又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之琬哥哥……” 她就會撒嬌這一招! 千花低下頭去,咬了咬唇;她是無意,卻叫有心人又盯上了被吸允得有些紅腫的唇瓣。 狐之琬勾起她的下巴,在那柔軟馥郁的唇上又流連了片刻;千花想推開他又不敢,急得眼珠滴溜溜地轉來轉去,卻又只能任他魚rou。 狐之琬離開她的唇,覷著她道:“丟臉的補償?!?/br> 他松開手,千花立即往被子里縮了縮,只露出一雙眼睛,里面滿是警惕,仿佛他還會使別的壞似的。 想起她的身子,狐之琬倒真的想做些別的什么,可千花不是隨隨便便的女人,他也只能想想。 “還疼么?”他鬧了這么久,終于打算正經起來了。 千花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還有一點點疼?!?/br> “嗯,一點點是多少?”狐之琬看她面色如常,估摸著那一點點當真只是一點點罷了。 千花想了想,用右手大拇指的指甲在食指上比了一小節:“就是這么一點點?!?/br> 狐之琬松了一口氣,囑咐道:“若是身子不適,叫人去尋我便是?!?/br> 千花點了點頭。 狐之琬掛了床簾起身,去了隔間更衣。等他換好衣服出來,卻見千花緊緊盯著自己。 “怎么了?”他不解地問。 “你是找李太醫來醫治我的么?”千花跟審問犯人似的。 “你說不要他來,我哪里敢去找他?”狐之琬漫不經心地說道:“找人問了幾個土方子,挨個試出來的。小沒良心的,就這么不信我?”他頗為不滿。 千花沒回他,一腦袋悶進了被子里。 作者有話要說: ======深井冰====== 嗷嗷嗷,男主太不要臉了…… ☆、花樣男子 狐之琬叫人給千花送了衣服來。侍女們曖昧而不露痕跡地觀察著千花的一舉一動,想要看出什么來,可她身上一點兒痕跡也沒有。 于是有人偷偷地翻開了被子,又按原樣放了回去。狐之琬的屋子有專人收拾,她們動不得。 午后的竊竊私語總是值得一聽。 “我跟你說,他們昨夜睡到一張床上了,竟然什么都沒做?!?/br> “當真?不大可能吧?” “騙你做什么,我們可是親眼看到的。哎,你也在的,你說是不是這樣?” “是啊是啊,看來常侍當真是有龍陽之好呢?!?/br> “唉,真是可惜,這樣的人怎么會只喜歡男子?” “他不喜歡男子,難不成要喜歡你么?” “你胡說什么,我撕了你的嘴!” …… 千花趴在窗邊,捧著臉出神地望著窗外滿樹的海棠花苞。這只討厭的蟲子也不全是壞處,隔了一個院子的距離,她們無論說什么,她都聽得到。 要是上輩子也聽得這么清楚就好了,就能早點兒知道人心復雜。當著你的面是一套,背著你又是一套,給你看的總是好的,背著你卻不知道會說多么難聽的話。 奇怪的是狐之琬。他明明一肚子的壞水,當著她的面那么刻薄,可背著她卻總囑咐侍女們伺候她時要注意這個注意那個,和別人恰好相反。 “女郎,喝藥了?!鼻Щ衤犞膛畟兊陌素?,端藥的侍女喚了好幾遍,她才聽見。 “女郎想什么這么入神?”伺候千花雖然諸多避忌,可千花不拿架子,侍女們也因而并不怕她。 “看窗外的花枝,再過不久,花就要開了?!钡群L幕ㄩ_了,她也要十六歲了,再過兩年,就要死了。 自從出了那天的事,千花就有意避著狐之琬——她嫁過人,知道那樁事是只有夫妻之間才可以做的,她和狐之琬不過是犯人和獄卒,不該做那些事。 狐之琬近來忙得很,每天都回來得很晚,可無論多晚,他都會來看一看千花;可他無論什么時候來,侍女都會告訴他千花已經睡了。 狐之琬聽見侍女這樣說,仍會走近她床前。天氣暖和起來了,床前的帳子也換成了薄透一些的料子,隱隱約約地能看見躺在床上的人。 狐之琬掀開床簾,望見她背對著床簾睡著,在床簾掀起的那一瞬呼吸突然變得平穩。 連撒謊也不會,還敢裝睡騙他。他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終是沒有戳穿她。 一想到那只蠱蟲呆在她身體里,一直窺視著他們,狐之琬就心塞得很。當時一時沖動沒顧得及這么多,等回過神來了,再有什么沖動也立即冷卻下來了。 她體內是景帝要的蠱王,她只能活到二十歲,她還曾害他險些被懷王侵犯,無論是為著前途或是為著他睚眥必報的性子,她都不是好的選擇。 所以,何必在意她是不是避著他? 狐之琬放下帳子,一點兒也沒猶豫地大步走了出去,令得一旁想看熱鬧的侍女們失望不已。 快到院門處時,他卻又突然轉過身來,盯著侍女們問:“她這幾日是不是沒好好吃飯?臉都瘦了些?!?/br> 女郎瘦了?侍女們哪里注意到這個,在她們看來,女郎每日都是一樣的。 “女郎這幾日吃得是比先前少了點,但也只是一點點……”侍女不敢對狐之琬撒謊,趕緊自己招了。 “怎地沒人告訴我?”狐之琬發起火來。 他極少發火,或者說,極少這樣像尋常人一般暴躁地發火。他發火通常是不動聲色的,甚至可能還會對你笑,然后你就在不知不覺間淪陷在地獄里了。 “笑面虎”這個外號并不是隨便喊的。 侍女們抖索成一團,誰也不敢再說話。 “再有下回,你們自己提著人頭來見我?!彼谋┰陙淼每烊サ靡部?,不過一瞬的功夫,面上的怒容已收斂了起來。 一直到聽不見他的聲音,千花才爬了起來。她叫守在外間的侍女拿了面鏡子來,將燈芯撥得亮亮的,在鏡子前轉來轉去地看自己的臉。 “我瘦了么?”她不太確定,也許是有那么一絲絲? 守夜侍女并不知道外面方才發生了什么,只是討好地笑道:“女郎還是一樣豐潤可愛?!?/br> 狐之琬長了一雙什么眼睛?千花在心里吐槽。 她這幾日是有些胃口不大好,任誰算一算自己離死期更近了,心情總歸會受一點點影響吧?可她覺得自己也還是很厲害的,能一邊數著有幾天好活,一邊吃下那么多東西。 “這樣華貴的頭面,常侍可真舍得!女郎年紀還小,戴這樣的會不會太重了?” “噓,小點兒聲,常侍不許張揚,要等女郎生辰那日才拿出來呢。瞧你這眼皮子淺得,這副頭面算什么,你該去看看裝頭面的箱子,這副頭面在里頭算是最不起眼的玩意?!?/br> “常侍對女郎真好。說是當阿妹養著,誰家是這樣養阿妹的?我阿兄若是對我這樣好,我睡著了也要笑醒?!?/br> “那你得多去廟里拜一拜,看看菩薩會不會豬油蒙了眼下輩子給你投個好胎?!?/br> “你嘴巴怎么這么壞?別跑啊,看我不打你!” …… 千花趴在窗前。海棠已逐漸開放,一支花枝上怒放著幾朵全開的,垂著幾朵半開未開的,比起盛放時的繁華景色來得更有韻致些。 去年的生辰沒有人幫她過,她忘記去數還有幾天好活;今年想起來了,不愿再想,他卻偏要提醒她,真是討厭極了。 “快去前頭看看呀?!?/br> “看什么,你這么心急火燎的,常侍又叫人送了什么新鮮的東西來?” “不是,你一定猜不到!這回是有人送給常侍的?!?/br> “哎呀,你快說呀,別賣關子了,我都急死了?!?/br>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br> “好jiejie,告訴我吧,求你了?!?/br> “好吧,看在你這么誠懇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有人給常侍送了好些少年郎來,前頭的人攔不住,都給放在前院了。你快去看,晚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了,那些個少年郎長得可好看了,前院的海棠長得多喜人呀,他們站在花下,生生叫滿樹的花都失了顏色?!?/br> …… 千花仰著頭看窗外,再過幾天,海棠就要全開了,景致正美——前世頭一回見到狐之琰,他就站在花底下,只是一個側影,就叫她眼里再無花景。 狐之琬同狐之琰相貌有八分相似——說來也怪,起先全然分不清他們兩個,漸漸地發現他們有那么一分半分不像,現在再看,已覺得不相像之處越來越多。就算此時狐之琰站在她面前,她也一定能將兩人辨認出來。 不曉得那群少年究竟有多好看,是不是比他更好看? “女郎,您去哪里?別跑啊,常侍囑咐過,您出門要坐軟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