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自己是高氏的對手,她竟然和冤家對頭訴說家丑。 程邇然靜靜聽著,一個極大膽的,以前沒有想過的構想浮上腦海。 “高太太,對于你的不幸,我深表同情,但是,對你的行為,我無法茍同,我必須為孩子討個公道?!背踢內焕淅涞?。 “我害怕……嗚嗚……”像是明白程邇然心中所想,許峻原來只是緊緊摟著他,忽地哇一聲大哭起來,哭得撕心裂肺,抽抽噎噎喘不過氣來。 “你看,你的綁架行為把孩子嚇成這個樣……”程邇然繼續道。 綁架!嚴楚歆想像著,自己被推上法庭審判并上了新聞頭條的后果,嚇得臉都白了。 “程先生,求你不要追究,只要你肯不追究,什么條件我都答應?!?/br> “把你手上的高氏股權賣給我?!背踢內粶睾偷氐?。 “你想吞并高氏?不自量力?!眹莱Р缓ε铝?,用看跳梁小丑的目光看程邇然。 “不錯,我在異想天開,所以,高太太,你不必猶豫?!背踢內晃⑽⒁恍?。 股權轉讓不是自己說了算,嚴楚歆想了想,說:“股權轉讓需得半數以上的股東同意,我答應了他們未必肯答應,如果他們不答應轉讓不成,不算我失信,你不能再到警局告我綁架?!?/br> “當然,不過,我如果能令半數以上的股東同意,高太太亦不得反悔?!背踢內晃⑽⒁恍Φ?。 許流年未料到程邇然出去轉悠一趟,帶回來的是如此驚人的消息。 盡管只有百分之三的股權,可這一插足,以他的機敏,一步一步蠶食高氏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個孩子真可愛,要不是他哇哇大哭擾亂嚴楚歆的心智,讓她恐慌,我還沒那么容易逼得嚴楚歆答應……”程邇然仔細講經過給許流年聽。 許流年耳朵里嗡嗡嗡響著,聽不到程邇然在說什么,腦子里反反復復顧自想著:為什么程邇然做什么都那么順利,老天也在幫他嗎?自己能與天抗爭嗎? “流年,我真喜歡那孩子,有機會我帶你跟那孩子認識,好不好?”程邇然想起分別時峻峻淚汪汪依依不舍望著自己的樣子,有些恍惚。 如果……如果流年同意,他就跟于曉南談談,峻峻給他和流年領養,他想要峻峻生活在自己身邊,渴盼如此強烈。 許流年什么也沒聽進去,腦子里亂成一團,見他停了下來定定看自己,等著自己表態,也不問他剛才說了什么,只笑盈盈勾住他脖子,說:“下一回商業宴會,我的自我介紹是不是可以換成程氏集團公司總裁夫人了?” 她斜吊著眉,眼波蕩漾,眉梢像籠了輕煙,面頰清淺的一層的紅暈,風情滟滟,程邇然心口癢將起來,牽了一下嘴角,低低嘆息,湊近了,說:“晚上給我煲祛火湯喝?!?/br> “干嘛要吃素?”許流年笑噙噙看他,故意扯了扯衣領,使頸窩白膩的膚肌露得更多。 “咱們在一起這么久了你還沒懷上孩子,我想是不是過度了,還是克制一下好?!背踢內挥行鲱?,聲音越來越低,為自己的猴急好色感到羞澀。 永遠都不可能懷上! 許流年低頭偎進他懷里,借著下瞼的睫毛掩去情緒,低笑道:“我們還年輕,急什么呢,嚴楚歆雖然答應了,高氏的股東可不一定會答應股權轉讓,快去高氏把這件事落實?!?/br> “我會送他們和凱倫合作這塊大蛋糕引誘他們明知不妥還答應下來,況且,高慶明巴不得高慶陽這一房股份減少股權,除了高老爺子、高伯傭、高慶陽,其他人一定會答應,?!背踢內蛔孕诺負P眉,粘粘膩膩又親了許久才放開許流年,“我們一起去高氏吧?!?/br> “我不去,好累,我睡一會?!痹S流年搖頭。 目送程邇然帶著人出了大廈,許流年面上柔媚的笑容消失,拿起手機惡狠狠摁下高伯傭電話。 “不可能,她雖然跟我爸關系不好,也很討厭我,但不至于這樣拆我的臺?!备卟畟蛟谕饷婧涂蛻舸枵勆?,還不知道這事。 “你的意思我騙你嗎?”許流年兩眼噴火,抓起桌上一個玉石獅紙鎮扔了出去,砰一聲響,紙鎮粉碎,胸口的悶火并沒有隨之消散,反更盛了。 回來這些日子,不單沒有破壞到程氏分毫,還讓程邇然在自己眼皮底下擴張了事業版圖,事事順利。 高伯傭嚇了一跳。 “我馬上打電話問一下?!?/br> 程邇然算無遺策,高伯傭想必未能改變什么,理智的認知令人沮喪,許流年郁悶得胸口要炸開了。 高伯傭遲遲沒有打電話回來說結果,許流年拿了車鑰匙出了大廈。 在屋里再呆下去她會發瘋的。 大廈面前的花木還是那樣繁茂整齊,雜亂不堪的只有心境,按下遙控打開車門要上車了,許流年忽而感到異樣,不自覺側臉。 十幾步遠的路邊停著一輛車,車里,孟子梓躲避不及,兩人目光突兀地對上。 車廂有些暗,孟子梓的臉龐似被烏云籠罩著,灰蒙蒙看得不是很真切,卻讓人真切地感到他的憂郁,安靜里帶著痛楚,許流年愣了愣,緩緩走了過去。 “要出去?邇然在公司嗎?我找他有點事?!泵献予饕娝邅?,匆匆下了車朝許流年迎過來。 許流年突然想看過的有本書上說的話,男人愛一個女人,就不舍得她等,也不舍得她累,哪怕是多走一步路。 孟子梓此時完美地詮釋了這句話。 仔細看,孟子梓其實長得不比程邇然差,也許是從電視臺過來的,穿著正裝,嚴謹的白襯衫,扣子全扣上了,暗藍色的領帶,黑色西服,雙腿筆直修長,舉手投足間,優雅的精英男人氣質動人心魄。 “邇然出去了,要不要給他打電話?”許流年問,卻不掏手機。 孟子梓和程邇然都是時間觀念極強的人,兩個人又都很忙,如果真的要見面談事情,肯定會事先約好,眼下這情形看來,孟子梓顯然是路過,而后心事重重停下來發呆,被自己無意中看到了。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問一下婚宴的細節?!泵献予鏖_始說話微有結巴,極快地,又順暢起來,從容不迫,目光坦坦蕩蕩,似乎真的只是和一個朋友在說話。 他的演技真好,或者,該說他的自控能力真好,難怪過去那么多年,自己都沒察覺。 許流年幽幽嘆了口氣,低低道:“孟子梓,總這樣演著戲累不累?” 幽細的嘆息聲穿過耳膜,她離他不是他們認識以來最近的距離,可氣息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強烈,充滿女性味道的馨香甜美氣息在鼻端縈繞。一股強烈的快意從心底涌起,身體無可抑制地激顫了一下,襯衣瞬間被汗水浸濕,孟子梓試圖抗拒,挺直腰假裝若無其事,然而那股快意卻令得他手指都在哆嗦,他甚至聽到自己喉嚨深處傳出微細的哭泣聲。 “什么時候開始的?”許流年倚到車身上,并不看孟子梓。 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因她這句話,快意變成極致的顫栗電擊身體每一個細胞每一處毛孔,孟子梓狠狠插進褲兜里,死死掐著,控制著,不讓自己伸手去攬許流年。 四周很安靜,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的聲響似乎突然消失,許流年交叉著手環抱在胸前,這個動作使得她豐腴的胸部更加飽滿,她的皮膚很好,脖頸生動而美麗,孟子梓妒忌那縷纏繞著她脖子的黑發,妒忌那縷頭發能肆無忌憚地撫觸她。 什么時候愛上她的? 似乎是她在得知他家境困窘后,不動聲色地幫他攬工作時,又似乎更早,在她為程邇然相思成疾得了厭食癥消瘦得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時,或是更早,當她滿手傷痕遞了那把手工做的扇子賠償他時,好像還不是,還要更早些,在教室走廊她撞上他時。 他記得她細白纖巧的手珍重地撿碎成幾塊的舊扇子,極認真的一下一下拼揍想揍回原貌。 她的善解人意,她的體貼溫柔,自然而然地從一頻一笑、一語一行中無聲地流露出來。 孟子梓嘴唇蠕動,微顫了一下,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出來,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發不出聲音。 空中一片樹葉隨風飛過,翻飛騰卷,許流年伸手抓住,輕彈了一下,樹葉發出嗚嗚聲響,許流年嗤笑了一聲,問道:“你猜這片樹葉如果有知覺,它想要什么歸宿?” “落葉歸根吧?!泵献予鬟t疑了一下說。 “一片落葉都有它的追求,人的想法更多是不是?”許流年笑了笑,開車門,坐了進去,降下車窗,定定看他,“孟子梓,誰都不值得你委屈自己?!?/br> 跟陳思怡結婚一事,希望他能慎重考慮,將自己的幸福放在第一位。 言盡于此,許流年狠踩下油門。 汽車從眼前消失,孟子梓呆呆想著,剛才許流年迎風飄揚的頭發真好看,如果抓在手心里,一定是綢緞一般的光滑。 以前,孟子梓想,世間最痛苦的是——我愛你,卻不能說,而你一無所知。 現在,他卻情愿許流年不知道他的心思。 ☆、第27章 許流年變了,離開五年回來后,變得尖銳,棱角分明,可又沒變,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善良,不想他草率地和陳思怡結婚,毀了一輩子的幸福。 但是,他已無路可走,只有和陳思怡結婚,才能撇清,表明自己對許流年沒有想法。 他不想失去程邇然這個朋友,更不想許流年和程邇然的愛情因他而蒙上陰影。 只要許流年幸福,他就感到幸福。 對許流年的愛,在日積月累的得不到中已成了執念,許流年是毒,明知愛她傷身傷心,卻無法不愛。 也不知他能不能想通,把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轉移,看著后視鏡里孟子梓孤零零的身影,許流年狠狠地踩下油門。 噪音,堵車,繞著城市轉了一圈,郁悶的心情并沒有好轉,許流年剛想回程氏,高伯傭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回公司開會了,剛開完會出來?!彼穆曇粲行┢>?,還有焦躁不安,“我媽的股權賣給程邇然了,高氏股東除了我,其他人全票通過,手續已辦完?!?/br> 許流年預料到程邇然想做的沒有做不成的,卻沒想到,這么迅速。 高老爺子肯定極力反對,事情怎么會這么順利? “你爺爺沒采取什么措施反對嗎?” “我爺爺是第一個贊成的,他只是讓程邇然講了一下,設身處地,若是成為高氏的股東,對高氏現階段的經營有什么策略,程邇然講完后,他猶豫片刻的時間都沒有就同意了?!备卟畟蚓趩什灰?,“當時的情形你沒看到,我爺爺望著程邇然的目光充滿欣賞跟欣慰,如果不是深知程邇然的身世,我都要懷疑,程邇然是老爺子的私生子?!?/br> 怎么會這樣? 許流年知道,程邇然的人格魅力常常令得對手成為朋友,可高老爺子不同,那是叱咤商場幾十年的老狐貍,不可能輕易被人打動,何況程邇然能力越強,對高氏的威脅更大。 “你父親呢?怎么不暗里勸勸你母親?”許流年有些無力,垂死掙扎。 “我父親一點反對的意思沒有?!备卟畟蜷L嘆了口氣,半晌,低低道:“對不起,有負你重托了?!?/br> 顯而易見,經此一役,高伯傭已失去和高慶明較勁的資本。 高氏一旦落入高慶明之手,高伯傭將寸步唯艱,別說幫她對付程氏,恐怕高老爺子退休后,他自己在高氏的日子亦無多了。 許流年沉吟,思索著翻轉局勢之策,委實不愿就此罷休。 “程邇然太狡猾了,我媽這回是落他圈套了?!备卟畟蚝鋈坏?。 程邇然善于創造機遇抓住機遇,狡猾的帽子卻扣不上,許流年也不想聽到有人說程邇然壞話,嗤笑了一聲,道:“高伯傭,輸了便輸了,別酸不溜搭的,讓人瞧不起?!?/br> “他要光明正大來我也不酸?!备卟畟蚪星?,說:“我媽說,她綁架了程邇然的兒子,程邇然要告她綁架,她迫于無奈才答應轉讓股權?!?/br> 嚴楚歆告訴高伯傭自己誤會孩子是高慶陽的私生子,想帶孩子去見高慶陽,誰知孩子是程邇然的兒子,高伯傭自以為是地認為,程邇然使詐,弄了個孩子出來讓他媽以為那是他爸的私生子。 “你媽怎么就不帶帶腦子,當時反咬一口不就得了?!痹S流年心情不好,說話極是刻薄。 “我媽也很后悔了,在那不停自責,罵自己蠢?!备卟畟蛞埠苁菬o語,“她還沒想到,這是程邇然在設局呢?!?/br> 嚴楚歆怕扯了許流年進去就要提到衣服,說太多高慶陽和高伯傭父子更生氣,只說自己綁了一個誤以為是高慶陽私生子的孩子,游樂園看到許流年抱著孩子的話略過沒提,高伯傭不知誤會產生的根由,也不知此事和許流年有關。 程邇然不可能故意找個孩子設這樣的局,許流年皺眉,沉默了一會兒,神差鬼使地,說:“孩子在你媽的車里呆過,你幫我找找看能找到孩子的頭發嗎?” “怎么?你懷疑孩子是程邇然背著你跟別的女人生的,怎么可能?”高伯傭驚奇地問。 是??!怎么可能呢?程邇然對她一往情深,眼里從來看不到別的女人,怎么可能和別的女人生下孩子呢! 他對她也從無隱瞞,透明得沒有掩飾。 拿著高伯傭在嚴楚歆的車里找來的孩子的頭發和悄悄從程邇然頭上拔下來的頭發進dna親子鑒定中心時,許流年還在想,自己真的是閑的撐了沒事干,居然做這種無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