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一語中的。 原飛槐又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模樣,他看著陳謀,然后微微的歪了歪頭,他說:“寶貝,我怎么會舍得,你老去呢?!?/br> 陳謀說:“可是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白頭偕老么?” 原飛槐說:“我們有無盡的時光,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你甚至可以回到過去改變“你”的人生,看看你的生命里到底有多少可能性?!?/br> 陳謀道:“你就是這么打發時間的?” 原飛槐說:“對啊?!?/br> 陳謀道:“如果你死了呢?” 原飛槐說:“死了?對于現在的我而言,根本不存在死亡,死亡就意味著重新開始,意味著重生?!?/br> 陳謀呆呆的說了句:“真可怕?!?/br> 原飛槐說:“為什么可怕?” 陳謀說:“那豈不是在進行一場永遠也沒有盡頭的賽跑,不知道終點,又不能中途放棄?!?/br> 原飛槐聽到這句話,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他說:“你別急,我會告訴你,怎么打發時間的?!闭f到這里,兩人結束了對話,原飛槐滿意轉身的離開了,留下陳謀一個人待在臥室里。 陳謀不知道原飛槐去了哪,他只知道原飛槐從黑色的洞里走了出去,然后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這真是噩夢。 陳謀想,如果這是噩夢的話,他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呢。 原飛槐出去了一會兒,再次回來的時候,他的手里捧了個盒子,陳謀正窩在客廳看電視,聽到原飛槐輕輕的腳步身,便轉過頭看著他。 原飛槐微笑,把禮物遞給了陳謀,他說:“我讓你看看,我是怎么打發時間的?!?/br> 陳謀把盒子接過來,打開,看到了一個精美的水晶球,他一開始還以為這只是個普通的裝飾品,然而當他細細看去,卻露出了愕然的表情——他在水晶球里,看到了原飛槐,和他自己。 原飛槐注意到了陳謀驚愕的表情,他滿意的笑了起來,然后柔聲道:“你看看,這是個原飛槐,這個是陳謀,不過都是冒牌貨,你想看他們經歷些什么?!?/br> 陳謀手有些發抖,他突然發現,他不但是在噩夢里,他的面前,還站了一個cao縱噩夢的魔鬼。 原飛槐的下巴抵到了陳謀的頭頂上,他的聲音又軟又柔,像最甜的棉花糖,他說:“謀謀,你怎么不說話了?!?/br> 謀謀?——原飛槐的心情,是真的很好,陳謀臉上浮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第52章 沙子里的你 水晶球很漂亮,里面有著小巧精致的建筑物,翠綠現貨的植物,一條條筆直寬敞的馬路,和一個個陳謀認得出相貌的小人。 這些小人說著鬧著,神態動作無一不活靈活現。 若是之前,陳謀大概會覺的這個水晶球只是高科技產品,然而在經歷了那么多詭異的事情時候,陳謀卻很難覺的眼前的這個物件,只是個普通的水晶球了。 水晶球里有陳謀喜歡的人,有陳謀討厭的人,也陳謀還有和陳謀說說笑笑的原飛槐,他們細細小小,神態言語卻和真實的兩人毫無二致——不,準確的說,他們就是真實的。 陳謀捧著水晶球的手在發抖,他沉默的看向原飛槐,眼神里透露出的,是原飛槐從未見過的嚴肅神色。 然而原飛槐卻似乎一點也沒有注意到陳謀的異常,他依舊笑著,并且越笑越開心,他說:“謀謀,我讓你看個有趣的東西?!?/br> 陳謀還沒說什么,就見原飛槐的手指朝著水晶球上點了點,他溫聲道:“你瞧?!?/br> 話語落下,水晶球內的空間忽的震了震,原本正行走在路邊的陳謀,不知怎么么的就一下子沖到了路中間,被一輛車狠狠的撞飛了。 鮮紅的血液沾滿了水晶球,陳謀神色呆滯的看著另一個小小的原飛槐瘋了似的跑到了那個被撞飛的陳謀的面前,跪坐在地上哭喊起來。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凄慘,即便聽不到聲音,陳謀也能看出他吼叫的聲音是多么的凄慘,露出的神色是多么的絕望。 在陳謀身旁的原飛槐癡癡的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在陳謀的耳朵里,簡直要刺破他的耳膜。毫無疑問原飛槐就是個瘋子——這個現實讓陳謀全身寒毛倒立,冷的發抖。 原飛槐說:“寶貝,寶貝,你看,好不好笑,好不好笑?” 陳謀捧著那顆玻璃球,就像在捧著自己的靈魂,他看向原飛槐的眼神從呆滯變成了愕然,隨后變成了憤怒和憎恨,他說:“你到底是誰?” 原飛槐說:“你怎么不高興了?”他盯著陳謀的臉,神色不似作偽,許久后,才嘟囔了一聲,“為什么生氣?!?/br> 陳謀重重的抿了抿唇,他盡力的壓抑住了自己胸膛里燃燒的烈火,他說:“你告訴我,為什么好笑?!?/br> 原飛槐說:“難道不好笑么?看著冒牌貨們這么慘,哈哈哈……”若不是那些糟糕的陳謀,怎么會有今天覺得原飛槐,既然如此,讓他們再糟糕一點又有何妨。 陳謀一直告訴自己要冷靜,別動粗,可是他再得到了原飛槐答案后,他再也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一拳揍到了原飛槐的臉上。 原飛槐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陳謀一拳揍倒,鼻子瞬間就出了血。 陳謀喘著粗氣看著自己手上的血液,心中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太好了,原飛槐還是個人,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怪物! 原飛槐直接倒在了沙發上,他完全沒料到陳謀會對他突然動手,但是陳謀的暴躁卻沒有讓他生氣,被揍了一拳的原飛槐,竟是大聲的笑了起來,他越笑越開心,硬生生的把陳謀剩下的火氣給笑滅了。 陳謀看著狂笑不止的原飛槐,咬著牙說:“你笑什么?!?/br> 原飛槐湊過來,不顧陳謀的拒絕,一把攬住了陳謀的腰,他輕聲道:“我笑,我沒有找錯人啊,你果然是我的陳謀……不,我的謀謀?!?/br> 陳謀并沒有因為原飛槐的情話而軟化眼神,他舉起了手上的水晶球,透明的球里面已經沒了剛才的景象,變成了如同沙塵暴一般的混沌景象。 陳謀注意到了水晶球里的異象,問道:“這個球怎么了?” 原飛槐無所謂道:“你搖得太厲害了,沙子全被你搖起來了?!?/br> 陳謀怒道:“好好說話!” 原飛槐的手指撫上了陳謀青筋暴起的手背,他道:“謀謀,你那么生氣干什么……水晶球混沌,是件好事?!?/br> 陳謀怒道:“好事?!” 原飛槐道:“自然是好事——起沙了,就意味著,原飛槐離開了這個世界?!?/br> 原飛槐的話,證實了陳謀的猜測,他的眼前,根本不是什么柔弱的,需要保護的人,而是一個將靈魂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惡魔。 陳謀搖了搖頭,啞聲道:“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這么做?” 原飛槐的笑容停住了,他從陳謀的手里接過了那個已經完全混沌的水晶球,然后,他以一種冷漠的語氣說:“因為我最討厭的人,是原飛槐?!?/br> 陳謀完全不知道原飛槐到底在說些什么,他想過很多的答案,卻從未想到過這個。一個人,就算再怎么憎恨自己,也不會以玩弄自己過去作為打發時間的方法,眼前的原飛槐就好像是已經完全從時間的輪回中脫離開來,看向過去的自己,仿佛就在看一只惡心的蟲子。 原飛槐說:“你看看,這個多偽善,沒了陳謀,他便什么都不是?!?/br> 陳謀道:“你放屁!原飛槐偽善,我——” 他后面點話,結束在了原飛槐如冰一般的眼神里,那種眼神轉瞬間即逝,很快原飛槐又將偽裝披上了,他淺淺的笑著,溫柔似水,他說:“你知不知道,他在臨死前,詛咒過陳謀?!?/br> 陳謀愣住了。 原飛槐的手指楚上了陳謀的嘴唇,那手指冰極了,沒有一絲活人的味道,他說:“他不敢去恨他該恨的人,卻恨上了,他的愛人?!?/br> 陳謀不想相信原飛槐說的話。 “多可笑,多可惡?!痹w槐說:“他不知道他死前的怨念會帶來什么,那是真的詛咒——他害了他自己,和為了保護他死去的愛人?!?/br> 陳謀說:“你撒謊?!?/br> 原飛槐說:“我撒過很多謊,可在你的面前,我卻從未撒過謊?!?/br> 陳謀已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坐在他旁的原飛槐,神色蒼老的如同一個古稀之間的老者,那不是外貌所導致的老態,而是從靈魂里散發出的腐朽的味道。 原飛槐說:“你后悔愛了他么?” 陳謀咽了口口水,然后有些結巴的回答了原飛槐的問話,他說:“我、我聽不太懂?!?/br> 原飛槐的眼神依舊溫柔,沒有因為陳謀的退縮有任何的動搖,他似乎在鼓勵陳謀說出內心的想法,他說:“說吧,無論你說什么我都可以接受?!?/br> 陳謀還是不肯說,他慢慢的垂下頭,想掩蓋住自己的神色。 可原飛槐怎么會允許,他一把捏住了陳謀的下巴,硬生生的將他的臉抬了起來,然后再次溫柔的重復了一句:“說吧?!?/br> 陳謀抿著唇,像一個倔強的,死活不肯說出真相的孩子,原飛槐嘆氣,最后重復了一遍:“說吧?!?/br> 陳謀沉默著,靜靜的看著原飛槐,伴隨著兩人互相的凝視,他的眼眶里逐漸溢滿了淚水,那淚水是如此的突兀,又是如此的理所當然,他說:“我不知道?!?/br> 原飛槐沒想到陳謀會流淚,他微微皺了皺眉,似乎并不明白陳謀眼淚的含義。 陳謀說:“你死的時候,很痛苦吧?!?/br> 原飛槐捏著陳謀下巴的手松開了。 陳謀說:“是不是很想我?是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我的身上?”當一個人孤獨的痛苦的在屋子里死去,他臨死之前,最想見到的,不就是他最愛的人么。 原飛槐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他說:“我不是他?!?/br> 陳謀根本不在意原飛槐說的話,他哽咽道:“對不起……” 原飛槐渾身都僵住了,他并沒有想到“對不起”這三個字會從陳謀的嘴里冒出來,在一切風波開始之前,陳謀是最該說對不起的那個人,因為他的暴力傷害了原飛槐,讓他們的愛情越走越難。然而在他為了原飛槐死去之后,他卻是最不該說出對不起三個字的人,因為他是無辜的,他用生命證明了他對原飛槐的愛,可原飛槐,卻用他的恨,毀了一切。 陳謀說:“我答應過你,護你一輩子?!彼肫鹆怂驮w槐在校園里的時光,他們面容青澀,僅僅因為一個吻而就感到無比的滿足。 陳謀說:“可是我沒做到?!彼M力了,卻還是失言了。陳謀從來不敢設身處地的去假設,如果是他失去了原飛槐,會怎么樣,因為他連想的都不敢去想,他只確信一件事,他沒有原飛槐堅強,他承受不了。 陳謀說:“所以,你可以原諒我么?” 原諒?原飛槐最想聽到的這兩個字,就輕易的從陳謀的嘴里吐了出來,只不過是以另外一種方式。 原飛槐說:“我早就原諒了你,可是我原諒不了自己?!?/br> 陳謀說:“沒關系,我來原諒你?!彼f著便伸出顫抖的手,將原飛槐攬入了懷中,許久的擁抱,讓兩人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原飛槐的下巴靠著陳謀的肩膀,他說:“謀謀,我好想是在做一個夢……一個……我永遠不想醒來的美夢?!?/br> 陳謀并未回答,他知道,這時候什么話也不用說,不需要說,他只要抱著原飛槐——緊緊的抱著他的愛人,便是永恒。 第53章 書房的世界 有些你從未得到的東西,卻輕易的得到了。 對于原飛槐而言,陳謀的原諒簡直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奢望,誰會憐憫一個怪物呢,一個扭曲的怪物。 陳謀死死的抱著他的愛人,已經忘記了時間的流逝,直到原飛槐說了聲:“謀謀?!?/br> 陳謀這才驚覺,他抬手擦干了眼淚,啞著嗓子說了聲:“原飛槐,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br> 原飛槐不答,陳謀在良久的等待中失去了信心,就在他以為自己不會再得到答案的時候,原飛槐松開了陳謀,然后對他說了聲:“跟我來?!?/br> 他起身,朝著書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書房,對于陳謀來說不是一個讓人覺的舒服的地方,他曾經還未解釋,便被原飛槐凝固住了時間,接下來,便發生這近乎于荒誕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