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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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舒夜毫不避諱的在蘇洛跟前穿起了里衣,他的身形因常年寒疾纏身而顯得有些消瘦,皮膚卻是少見的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蘇洛瞥了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晚上的手感,李舒夜的胸膛摸上去又滑又軟,光膩的仿佛能將人的手指吸住一般,讓她忍不住想要多摸一下多咬幾口,以至于那里現在布滿了曖昧的紅痕與隱約的牙印,都是她昨夜的杰作,看的蘇洛臉上又有些發熱,趕緊移開目光,專注的穿起了上衣。 待她整理好衣裝準備束發時,李舒夜卻走到了她身后,輕輕將她按在了銅鏡前的木椅上,伸手接過了蘇洛手中的長梳。 “……舒夜?”蘇洛有些意外,想要回頭卻被李舒夜制止,只得任由他握起自己的長發,一束束的放在手里細心疏開,慢慢綰成蘇洛平日里喜愛的樣式,最后將那條他送給蘇洛的,帶著金鈴的緋色發帶束上,打成了一個精巧的結,發梢的金鈴隨之發出清脆的細響。 李舒夜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而白皙,仿佛精雕細琢的白玉擺件一般,是蘇洛最喜歡的地方。她看著銅鏡中的李舒夜用這樣一雙手一點點細致的梳好自己的長發,又慢慢綰成她平日里常梳的髻,動作有些生澀,卻是不緊不慢,仿佛把玩一件終于握在手中的珍寶,只想一絲一縷的好好摩挲,將每一絲紋路都記在心中才好。 蘇洛心中驀地一暖,被李舒夜的神情不經意間戳到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她微微帶著笑,看著鏡中的李舒夜一點點的為她梳好了長發,而后俯下身與她齊平,向著鏡中的蘇洛輕輕彎了彎嘴角,似乎很是滿意自己的手藝,順勢挑起了蘇洛帶著金鈴的發尾,放在唇邊落下一吻。 那一吻分明沒有落在蘇洛身上,她卻覺著心湖中仿佛蕩起了一圈圈的漣漪,連靈魂都悸動無比,竟是比任何的親密接觸與甜言蜜語更能打動她。這一刻蘇洛只希望時間就此停止,好讓她能就這么一直靜靜的注視著銅鏡中的李舒夜,與他一輩子相守相望下去。 正在二人忍不住相視而笑時,門外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打破了房中安靜而甜蜜的氣氛。那人敲了敲門也不等人應聲便自己進來了,蘇洛回頭一看,卻是恢復成了本身容貌的江憐南,正捂著眼睛一點點的挪進來,一邊嘖嘖出聲,“這大早上的你倆也省著點兒來成么?我們好歹還算是在逃亡途中,瞧阿洛你面上的神情,倒像是剛成親的小媳婦兒,嘖嘖,要我說什么好?” 蘇洛面上一紅,咳了一聲掩飾道,“誰讓你先大清早的亂闖別人房間?” “行了行了,我可沒時間跟被情郎迷的暈頭轉向的小姑娘計較?!苯瓚z南嫌棄的朝蘇洛擺了擺手,“今晨唐念聯絡上了千機營的人,得知了一些淮南的情況,葉清與蕭云在千葉山莊大打出手,蕭云負傷而去,葉清應該也受了不小的傷,只是千葉山莊嚴密封鎖了消息,在沒葉二公子與新婚的唐念之前連千機營的人也探不到風聲?!?/br> 李舒夜聞言皺了皺眉,與蘇洛對視了一眼,顯然跟她想到一塊兒去了。葉清封鎖消息多半是因著天魔噬心*,誰也想不到與魔教水火不容的云湖盟盟主會使出這等邪功,看來蕭云受傷而無法追擊眾人的消息的確屬實,李舒夜在心中默默盤算著,有些擔心葉清的情況。當初蘇洛不慎被蕭云重傷,幾經折騰近乎九死一生才撿回一條命來,卻是不知葉清還有沒有這樣的運氣了,只能希望他傷不及心脈,能用當初救治蘇洛的重針之法給救回來。 江憐南似笑非笑的看著皺起眉頭的李舒夜,似乎很期待他會如何反應。李舒夜卻是知道他心中在打什么算盤,原本江憐南倒戈便是因為他們這一方占據著險要優勢,若是葉清的傷救不回來,只靠葉昀一人支撐千葉山莊自然不足為慮,他們頂多能與蕭云一方勢均力敵,那時候江憐南會站在哪一邊,便需要好生再考量考量了。 “你且隨我們一道去淮南,既然我治得好阿洛,葉清莊主的傷勢自然也不在話下?!崩钍嬉钩谅暣鸬?,先給江憐南吃了一顆定心丸;江憐南聳了聳肩示意自己無所謂,又與李舒夜交換了一些情報,而后隨他二人走出了房間,與從云湖堡逃出來的眾人聚在了一起。 自地牢中被救出來的幾人顯然已經從唐念那里聽聞了千葉山莊的變故,對蕭云的所作所為都有些驚疑不定;然而在云湖堡時蕭云自始至終都沒有現身,他們也都還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那人所為,畢竟無論從哪方面來看蕭云這么做都顯得太過瘋狂了,即使蘇洛是傳聞中擁有天魔噬心*的魔教妖女,也犯不著為此與千葉山莊撕破臉來,更連累他們一眾門派倒戈,即使手刃了魔教余孽也顯得有些吃力不討好。 真相還有待確證,幾人也拿不準自家門派的態度,最終謝過救人的李舒夜于江憐南后便一一告辭,到最后也只剩下葉昀與唐念,還有另一個與千葉山莊有過命交情的江湖豪客來。葉昀對這些枉稱與千葉山莊交好,真正落難時卻各自飛的人氣憤不已,連拍了好幾次桌子,還是唐念給勸下來的,如今葉清的傷情不明,他們應該盡早趕回千葉山莊才是,哪有時間跟這幫偽君子們折騰。 幾人馬不停蹄的從水路趕回了千葉山莊,管家見到安然無恙的葉昀后差點老淚縱橫,一個勁兒的埋怨自己疏忽才導致蕭云的人從千葉山莊劫走了自家二少爺與新婚的少夫人。葉昀寬慰他幾句便急著去見生死未明的葉清,管家仔細確認他們一行人中沒有外人后才放下心來,領著眾人去了后山竹樓。 才兩日未見,一向清冷不問世事的葉清此刻卻虛弱的躺在床上,面上浮著一層明顯的死氣;葉少秋正盤坐在他身邊診脈,像是一早就預料到眾人的到來一般淡淡的頷首,而后將葉清的手腕仔細的放回了錦被之中。葉昀看的雙眼一紅,急急的跑上前,有些手足無措的在葉清的床前挺了下來,轉頭詢問葉少秋,“……大伯,我大哥他,他怎么樣了?” 葉少秋雙目緊閉,少見的沉默了下來,忽又抬頭朝人群中喚了一聲,“舒夜小子可在?” “我在?!崩钍嬉棺呱锨皝?,朝葉少秋微微躬身,而后也替葉清診了一會兒脈,眾人大氣都不敢出的等在一旁,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李舒夜才緩緩收回了手,向葉少秋拱手示意。葉少秋揮了揮手,讓閑雜無關人等都離開,只留下了葉昀與剛過門的唐念,還有李舒夜與蘇洛在場。 “血脈郁結,心脈受損,正是被天魔噬心*所傷之兆;所幸葉莊主功力深厚,并未傷及肺腑,倒是比阿洛當時的情況要好上許多?!崩钍嬉咕従徴f道,葉昀跟唐念聞言都松了口氣,他二人都見識過李舒夜冠絕江湖的醫術,李舒夜會這么說自然表明葉清還有得救,不禁稍微放下了心來。 “現在放心還為時過早了些,我可使用重針之法為葉莊主療傷,只是傷愈之后功力是否還能如從前一般卻也難說,畢竟天魔噬心*以吸人內力為主,雖不知蕭云此番為何所傷,二位還是做好準備比較穩妥?!崩钍嬉馆p輕嘆了一聲,卻是沒想到自己還有施展重針之法對付這魔教邪功的一天。他轉頭看向了葉少秋,拱了拱手,“這重針之法需一人為在下監查施針時的度量,還請葉老先生能出面相助,方能萬無一失?!?/br> 葉少秋雖是目不視物,卻也是在場除李舒夜之外唯一懂得醫術之人了。他點了點頭,囑咐下人按李舒夜的吩咐準備施針所需之物,而后在竹樓中單獨隔出一間房,為葉清療傷而用。 重針之法難就難在下針的精準度上,須得靠施針之人豐富的經驗來細細調整,方能達到最好的效用,因此施針過程格外漫長;上一次蘇洛尚在昏迷中并未感覺到,這次可是實打實的體驗了一把這漫長到底有多長。李舒夜這一進去便再也沒出來過,竹樓中只彌散著輔助安定心神的熏香味道,蘇洛在門口等的百無聊賴,睡過去又醒過來,吃了頓下人準備的飯菜,直到第二日天色擦黑之際李舒夜才從那房中走出來,眼底積著深深的暗影,面色疲憊無比,卻是朝等在門外的三人回了一個微笑。 “——葉莊主已無大礙?!?/br> 葉昀聞言便沖進了房間,唐念向李舒夜道過謝后也掀開門簾走了進去。蘇洛有些心疼看著額上還有虛汗的李舒夜,拿帕子給他擦了擦,李舒夜的身子經不得累,蘇洛怕他寒疾復發,又渡了些內息過去,見他只是疲憊了一些,并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李舒夜伸手抱住蘇洛,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微微頭搭在少女的肩上,累的快要站不住的樣子,蘇洛安慰般的撫了撫他的背,回想起下人送來的吃食還有一些,打算盛一些過來讓李舒夜墊墊肚子,卻被他固執的抱在懷中動彈不得。 “舒夜……辛苦你了?!碧K洛回想起上次他也是這般盡心盡力的為自己療傷,可她卻在醒來之后留書不辭而別,不由得心中微疼,任由李舒夜撒嬌般抱著她不放手。李舒夜用力抱她一會兒,好半天才回了些神,低頭輕嗅著少女發間的淡香,緩緩開口,聲音中卻帶著一絲嘲弄的味道。 “……阿洛,這一次云湖盟里,怕真是要變天了?!?/br> ☆、第96章 君山 千葉山莊中那一晚所發生的異變很快就傳遍了開來,與千機營,千葉山莊,九黎三門宣布退出云湖盟的消息一起在江湖上掀起了軒然大波。眾所周知云湖盟是由五大門派所組成,如今三門退出,盟中就只剩下早年式微的蕭府與失去一代宗師紀子修的青麓劍派,任誰都能看出這昔日江湖第一大盟已然是名存實亡。 關于三派退出云湖盟的原因江湖上眾說紛紜,有人說是云湖盟主蕭云不滿葉二公子與唐念的聯姻,因而故意擾了成親禮導致與千葉山莊決裂;有人道是蕭云設計捉拿好不容易現身的魔教妖女蘇洛,手刃天魔噬心*的源頭;更有傳聞說其實蕭云才是整個事件的幕后主使,所謂追緝魔教不過是云湖盟一出自導自演的好戲,真正的邪功秘籍早已落入他手中,是以向來為人清高的莊主葉清不愿同流合污,連同其余三派一起退出了云湖盟。 無論如何,蕭云的處境都被推上了風口浪尖,而他卻沒有在這關鍵的檔口出面挽回云湖盟的聲望,反倒是徹底失去了蹤影,連向來與云湖盟交好的眾門派也尋不得他的消息,只道是蕭云在千葉山莊中受了些傷,須得凝神靜養,不宜在此時勞費心神,待傷愈之后自會出面給眾人一個合理安心的解釋。 李舒夜看完了手中的紙條,微微勾了勾唇角,將紙條放到蠟燭邊上燒掉了。穩定過葉清的傷勢之后他與蘇洛便回到了落日樓,利用凜淵閣的勢力趁熱打鐵的散布關于云湖盟分裂的消息,再暗中引導流言偏向對蕭云不利的那一邊,只待蕭云抵不住壓力出面之時,李舒夜便會將至今為止收集的所有證據都當眾公開,給他致命一擊,讓蕭云至此身敗名裂,嘗嘗當初害的蘇洛被人人喊打滿街追殺的滋味。 這原本也是李舒夜暗中安排的計劃,只是扳倒全盛時期的云湖盟尚需一些時日,此番卻是蕭云作繭自縛,白白送給他一個完美的時機。就算蕭云一直躲在云湖堡中不出來也無妨,局勢已然被凜淵閣所控制,即使蕭云有通天的手段,復出之后也再無可能如從前那般在江湖上興風作浪,對蘇洛虎視眈眈了。 將手中最后一份情報送了出去,李舒夜總算解決掉了這個一直威脅著蘇洛安全的心腹大患,不由的松了口氣,伸手捏了捏眉心,拉開書桌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打開來。盒中鋪就著華貴的絲絨,上面靜靜的躺著一支花梨檀木與紅珊瑚為底所制成了發簪,以金絲掐邊,主體是一顆通透的月螢石,被紅珊瑚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光,絞絲取代了流蘇的部分,尾部綴著三枚極其精巧細致的金鈴,與蘇洛發間的那一枚十分相似。 李舒夜的手指輕輕撫了撫那發簪上的月螢石,嘴角的笑意不禁加深,連目光也變得格外柔和起來。這支發簪是他特地為成親禮而準備的,包含了他與蘇洛共同經歷的一切;象征著著凜淵閣主的花檀與代表著蘇洛的紅珊瑚,青麓地宮中特有的月螢石,還有他最初贈與蘇洛的那枚金鈴發飾。李舒夜希望自己能在成親之后親手為蘇洛插上這支發簪,為她綰上象征結親的發式,親眼見證她成為自己妻子的那一刻。 既然他與蘇洛已有了夫妻之實,那就該快些給她個名分才是,蕭云跟云湖盟已然不足為慮,李舒夜便將成親一事提上了日程,而首當其沖的便是去君山拜訪蘇洛的師父穆星洲。 雖然上一次見面之時穆星洲已然承認了他,但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晚膳時李舒夜跟蘇洛說起此事,緋衣的少女顯得格外開心,自她十五歲那年下山歷練之后便再也沒回過君山,而從西域九死一生的歸來之后她也一直沒得空檔當面給穆星洲報個平安,此番跟李舒夜一同去君山倒是正好,當下便商量起行程來。 秦意聽說了此事也很高興,心中已經盤算起給蘇洛定制嫁衣,還要提前準備成親所用的酒宴,喜房如何布置也須得考慮考慮。李舒夜的意思是舉辦個小型家宴便好,請來的都是相熟之人,但到底是凜淵閣主的終生大事,斷不能在來賓跟前失了臉面才是,也許是時候寫信給遠在京城的云苓小姐了,有這么一個與李舒夜相熟相識的人在身旁,秦意滿腔待揮灑的熱情也能有個商討的對象。 看起來她倒是比蘇洛跟李舒夜更加期待這場成親之禮,笑的滿眼柔光,與平日里代替閣主處理事務的干練模樣全然不同。坐在一旁的李洵默默的往嘴里扒了兩口飯,看著難得有了歡聲笑語的飯桌,也不禁輕輕彎了彎嘴角。 去君山的日子就定在兩日之后,李舒夜原本帶了滿車的聘禮,想了想獨居深山的穆星洲也用不上這些東西,最后一切從簡,只帶了些必備之物與三只黑隼,便與蘇洛一道踏上了歸鄉之路。 君山地處蘇南,比起溫婉繁華的淮南來說更多了一絲蒼勁有力的味道,跨越淮河之后四周的景色便從丘陵小河變成了延綿起伏的大山,黑隼盤旋在二人上空,時不時傳出一兩聲悠長的鳴叫,讓人的心境也忍不住變得寬闊輕松起來。 君山依舊是蘇洛離開時的那般郁郁蔥蔥,蘇南的秋天來的晚,此時的山澗滿目蒼翠,絲毫沒有淮南城中那般秋風卷落葉的蕭瑟之感,蘇洛領著李舒夜熟門熟路的在山中穿行,沒一會兒便看到了一處修建在半山腰上的樸素院落,她朝前跑了兩步,看到穆星洲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門口,不禁眼眶一熱,慢慢停下了腳步。 其實早在上山的路上蘇洛便感覺到了穆星洲的氣息,但真正見到他人時又是另一種心境,她不禁回想起離開落日樓的那一晚穆星洲離開時孤寂而蕭瑟的背影,心中頓時愧疚無比,如那夜一般就地向穆星洲深深的拜了下去,好半天才抬起頭來,看著仿佛蒼老了許多的師父,眼眶微濕,“……師父,弟子不孝,到如今才回君山見您?!?/br> “行了,快起來吧。你這一路鬧出的動靜還能小了?為師想落個清凈都不成?!蹦滦侵迶[了擺手,轉身讓她二人進屋,聲音雖是顯得平淡,屋中卻是一早就備上了溫好的美酒,還有蘇洛自幼愛吃的糕點。蘇洛看的心頭一暖,放下行李席地而坐,如少時那般為穆星洲斟滿酒,舉杯暢談。 這一喝便有些停不下來了,熟悉氣氛與熟悉的方式讓蘇洛很快變回了那個下山之前的活潑少女,眉飛色舞的跟穆星洲講述分別之后所經歷的一切。穆星洲少有能這么耐心聽她呱噪的時候,蘇洛知他心中疼著自己,便愈發得寸進尺,一頓酒從白日喝到晚上,直到天幕漸暗,緋衣的少女也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師徒倆這一杯接著一杯的灌,讓一旁的李舒夜看的心驚膽戰,總算知道蘇洛這一喝起酒來就不管不顧的性子是跟誰學的了。喝了這許久穆星洲也有些酒意上頭,再也繃不住先前那般平淡的神情,在聽聞猩紅睡蓮這一段時忍不住也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了句造化弄人。 “所幸如今你得遇良人,為師也算能放心了?!蹦滦侵蘅戳死钍嬉挂谎?,朝蘇洛點了點頭,因醉酒的關系話語間也沒了平日那般嚴肅,“阿洛你已習得紅塵心法最高階,也接過了緋刃,為師手中已經沒有能再給你之物了;只望你二人能琴瑟和鳴相敬如賓,最好早些弄出個小娃娃來,教他習得紅塵心法,也算是為師這一門后繼有人了?!?/br> 蘇洛的反應慢了一拍,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師父到底說了什么,不由得瞪了瞪眼睛,“師父你都……知道啦?” 說起來蘇洛與李舒夜此次來君山是為提親,然而未曾開口穆星洲便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回想起來她好像從未向穆星洲坦白對李舒夜的感情,為何她師父好像一早就知道了? “早在你受傷之際,舒夜便向為師坦言過你二人之事?!蹦滦侵薜暮攘吮?,看了她一眼道,“你與他的親事早就訂下了,何來提親一說?不過是給你個機會回來見見為師罷了?!?/br> 蘇洛聞言差點咬到舌頭,枉她還擔心穆星洲的態度所以絞盡腦汁的想要在氣氛合適之際提出此行目的,卻沒想到李舒夜早在數月以前就已經搞定了她唯一的長輩,難怪見他一路上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倒是弄的自己非常緊張,生怕師父會不喜舒夜,再讓她兩頭為難。 李舒夜帶著笑意的朝她眨了眨眼睛,蘇洛回了個氣鼓鼓的鬼臉,又給他滿上了一杯酒,端起來一飲而盡。 蘇洛雖是喝的豪邁,酒量卻實在不怎么樣,是三人之中最先倒下的,喝著喝著便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身旁是她在這世上最信任的兩個人,因此蘇洛睡的格外安心,沒一會兒便吐起了泡泡,看的李舒夜直想笑,擔心她在夜里受涼,拿出件秋日厚實的外袍給她輕輕披上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少女感覺到熟悉的體溫,頭一歪便順勢倒進了李舒夜的懷里,親密之極的蹭了蹭,而后輕車熟路的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窩在他懷里沉沉的睡去。李舒夜只好回抱住她,饒是他心性沉穩,在長輩跟前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也有些尷尬,只得默默垂下目光,不知該如何面對穆星洲的眼神。 穆星洲覺得有趣,李舒夜初見他之時可是絲毫未將他這個外界傳言的‘血魔’放在眼里,只是看在蘇洛的份上以禮相待,甚至以強硬的態度阻止他將蘇洛帶回君山,此時卻是略顯慌亂,仿佛因蘇洛毫無掩飾的親密而覺得失禮一般。李舒夜依舊不曾因‘血魔’之名而對他另眼相待,穆星洲此人于李舒夜而言從頭至尾都只是蘇洛的師父而已,這個人既是全心全意的愛著蘇洛,自然也會將蘇洛的師父當成自己的來對待。 起初他還擔心李舒夜是為紅塵心法而來,如今看來卻是多此一舉了。這般將一個人放在心上呵護備至的眼神是不可能說謊的,穆星洲心下寬慰,想來李舒夜與蘇洛的緣分也能稱得上的奇妙,他唯一的徒兒此生能得遇良人,做師父的也就能徹底放心了。 穆星洲心中不由得有些感慨,最初從淮水邊上遇到蘇洛之時的情景還是那般熟悉,恍若昨日。 “……阿洛的眼睛,能喚醒人心中的善意?!蹦滦侵揲]了閉眼睛,仰頭喝了一杯酒,忽然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那樣毫無保留的真誠與信任,如同山澗最清澈的溪流一般,在我血洗云城即將入魔之際拂開了我眼前的鮮血,讓我得以再次看清這世間的顏色,看見仇恨之外的事物?!?/br> 李舒夜微微一怔,沒有打斷穆星洲的回憶,抱著睡熟的蘇洛安安靜靜的聽他娓娓道來。 “我在蘇南撿到了她,那時阿洛還是個剛會走路的小丫頭,問她名字也只會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刻個‘洛’字,我便為她取名蘇洛,帶回了君山撫養?!蹦滦侵薇犻_了眼睛,望著夜空中的月輪出神。君山的夜空清晰的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與那夜血紅的月光迥然不同,穆星洲回想起初見那小女孩時的情景,隔了十數年,他依舊能清晰的想起那時蘇洛的眼睛,一雙清清亮亮的黑色,就這么洗去了他滿目血色,將即將墮入深淵的他拉回了塵世。 “她是那一日我刀下唯一的活口,說是我收養了阿洛,倒不如說是她救了我。因得有阿洛的存在我才從仇恨的深淵中抽身回來,回到君山守著那魔物的尸骨,為我刀下萬千冤魂贖罪,只盼得這后半生能心中無愧,不必再夜夜因那噩夢醒來?!?/br> 穆星洲說著,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望著在白衫青年懷中睡的安穩的少女,微微彎了彎唇角。他今夜格外有些想要傾訴的*,或許是因醉酒之故,又或許是因得見蘇洛平安歸來的喜悅,便是想要跟人說一說那些埋葬在他記憶深處的過去。 “這些年有阿洛在身邊,我過的很開心。她是個天賦異稟的習武之才,日后定能將紅塵心法發揚光大,能有她這么個徒弟,是我穆星洲一生最值得慶幸之事?!蹦滦侵拚f著,抬起目光,望向了沉默的白衫青年,“她既能有緣遇到你,便值得你好好待她一生?!?/br> “——舒夜,我將她交給你了?!?/br> 李舒夜微微笑了起來,回想起初遇蘇洛的那個早上,她從自己懷中醒來,也是那樣一雙清澈如泉水的眼睛,仿佛能一瞬間洗去人心中的污穢,保留下最真誠的善意來。他低頭看著在懷中熟睡的緋衣少女,冰藍色的眼底泛著溫柔與眷戀的微光,輕聲開口,聲音卻是堅定不移。 “定不負所托?!?/br> ☆、第97章 拜堂 難得回來一趟,二人便在君山小住了幾日,蘇洛拽著李舒夜漫山遍野的逛,將幼時所發現的秘密與美景都一一與他分享,玩的樂不思蜀。雖然爬山辛苦,李舒夜倒是挺喜歡跟著蘇洛去看看這些地方,少女在耳邊回蕩的歡笑聲讓他心滿意足,仿佛在這深山中跨越了時間遇到了過去的蘇洛,將那些他來不及參與的回憶都共同經歷了一遍。 眼下蘇洛正領著他去往君山山頂,那里有一棵數人合抱粗的千年古樹,是蘇洛幼時最常呆的地方。古樹一如蘇洛記憶中那般遮天蔽日,抬頭都望不見頂,底部盤根錯節,粗壯的樹干樹枝猶如君山的守護神,威風凜凜的站在山頂最高處。 蘇洛頗為懷念的撫了撫那粗糙的樹皮,順著樹上纏繞的蔓藤看去,果不其然在高處看到了自己當年搭建在樹窩上的小木屋。李舒夜有些為難的跟了上來,爬山下水他還能勉強一試,這爬樹可就不在他的能力范圍之內了,蘇洛見狀嘿嘿一笑,伸手將李舒夜一攬,輕松的把他攔腰抱起,足尖一點躍上了枝頭,幾個起落后便穩穩的落在了樹屋前,微微彎腰將李舒夜放了下來,頗為滿足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李舒夜忍不住在心中掩面,雖然他并不介意自己跟蘇洛之間的武力差距,不過突然被她攔腰抱起,心中除了有些身份反轉的小尷尬,更有一絲心跳加速的奇妙悸動……李舒夜咳了一聲,強迫自己忘記剛才那一瞬的失態,順著蘇洛的目光朝下看去。 在這里幾乎能將整個君山的美景都盡收眼底,李舒夜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只覺得心境也隨之開闊起來。他學著蘇洛的樣子盤腿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山風將樹屋中吹的干干凈凈,李舒夜側頭看了看身邊的緋衣少女,只覺得一閉眼仿佛就能看到年少時的蘇洛獨自在這樹屋中度過的時光,或習武,或看書,或小憩休息,或只是單純的坐在此處,感受山風所帶來的整個君山的氣息。 李舒夜忽然明白過來,這便是蘇洛自幼修習紅塵心法的方式,以心感知天地之息,是以她雖是年紀輕輕毫無閱歷,卻能將紅塵心法使的出神入化,傲視江湖。 “舒夜……”蘇洛回過頭來,眼神亮晶晶的看著他,忽然湊上前來啃了他一口,而后笑瞇瞇的蹭過來,歪頭往李舒夜肩上一靠。 “其實此刻能跟你坐在這里,對我來說就像做夢一樣?!碧K洛蜷起雙腿將膝蓋抱在懷里,望著遠處喃喃自語,“小時候在這里連個可以分享喜悅的人都沒有,師父他不會陪著我胡鬧,這君山最美的地方,也只有我一個人能見著。那時我就在想,若以后遇到喜愛之人,定要帶他回君山,一起看看這世間難得一遇的美景才好?!?/br> 李舒夜心中微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輕聲道,“不管是這君山之巔,淮南水鄉,西域大漠,南疆巫山,還有更多我們未曾去過的地方,未曾見過的美景……阿洛,從今往后我都會陪你一同走過,與你共享這世間繁華?!?/br> 蘇洛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更深,靠在李舒夜肩上慢慢閉上了眼睛,耳畔是山風撫過樹葉的沙沙聲響,蘇洛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只要與身邊之人在一起,就能去到任何地方。 二人在君山小住了幾日后便動身回了淮南,穆星洲并未隨同二人前往,他早年立下誓言獨守埋葬君山中的異獸尸骨,為當初死在這異獸口中與他刀下的冤魂贖罪,上一次出山已屬破例,如今得知蘇洛安好,穆星洲便也能放心的留在此處清修。李舒夜留給了他三只黑隼,一來方便穆星洲日后與外界聯系,二來在這深山之中養隼也不失為一大樂趣,可伴他度過蘇洛離開后那漫長而孤寂的時光。 回到淮南城時正值深秋,涼風卷著落葉紛紛揚揚而下,為收獲季節的水鄉平添了一絲蕭瑟的秋意。蘇洛從船上走下來,望著兩岸依舊熱鬧的河道與碼頭,回想起最初隨李舒夜來淮南時也是這個時節,不由得與他會心一笑。 秦意依舊候在落日樓門口等他二人回來,兩人去君山這些時日間韓云苓也從京城歸來,溫婉的站在秦意身邊,一襲白裙猶如亭亭玉立的白蘭,美的讓過往的行人也忍不住側頭多看兩眼。 “閣主?!鼻匾庀蚶钍嬉刮⑽⒐斯?,領著二人進了屋,落日樓中已然被布置的煥然一新,一些稍顯輕浮的裝飾都被換掉了,多了一些喜慶的大紅紗幔,看得出布置之人非常用心。蘇洛有些驚喜的低呼了一聲,秦意笑了笑,神色間也滿是期待,“洛姑娘可還喜歡?” “當然是喜歡,有勞秦jiejie了?!碧K洛歡喜的笑道,秦意掩嘴輕笑,看了看身旁的韓云苓。 “可費了我好些功夫,多虧有云苓小姐在,到底是在京城待過的人,眼界就是不同,幫了我很多忙呢?!?/br> “也有勞云苓了?!碧K洛學著秦意的樣子朝韓云苓福了一福,說起來之前她受傷之時也得了韓云苓不少照顧,一直沒機會好好言謝,眼下倒是正好,隨即笑道,“上次離開的匆忙,倒是忘記好好跟你道謝了?!?/br> 韓云苓聞言卻是僵了一僵,神色間劃過一絲心虛,很快便恢復了原狀,主動拉了蘇洛的手,微微笑道,“阿洛這是哪里話,都是要做我嫂子的自家人了,還需為這等小事言謝么?” 那聲‘嫂子’叫的蘇洛臉上一紅,回頭訕訕的看了看李舒夜,黑發的青年挑了挑眉,露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神情。四人一路說笑著去了二樓,秦意已經準備好了午膳,席間與李舒夜交換了一些布置喜堂的細節問題;正好負責做嫁衣的師傅也將樣品送了過來,飯后蘇洛便被二女拉去試衣,將擬定請柬的任務丟給了李舒夜去。 嫁衣的款式是秦意負責構思的,隆重而不失活潑,很符合蘇洛給人一貫的印象;她似乎從第一次見到蘇洛時就開始盤算起了這一天,格外的熱情,與制作嫁衣的師傅反復溝通商量,連一絲細節都不放過,最后才看了看臉頰紅紅像只蘋果的蘇洛,滿意的點了點頭。 韓云苓則打開了一只做工精美的木匣子,從里面拿出一對荀燦奪目的瑪瑙耳墜,仔細的給蘇洛戴上。這是她送給二人的成親賀禮,據說是宮里的東西,用成色十分珍貴的云霞瑪瑙制成的,戴在蘇洛耳上當真猶如天際被染紅的云霞,連臉頰都被打上了一層薄薄的滟光,襯的一身大紅嫁衣的少女愈發明艷動人。 不僅如此,蘇洛還隱約嗅到了一股讓她分外舒適的淡香,卻是從這耳墜中散發出來的。原來云霞瑪瑙不光是貴重的珠寶,也是一味稀少的藥材,那淡香是在瑪瑙形成的過程中自然凝聚而成的,擁有提神醒腦,舒緩身心的奇效,在京城的貴族圈子中十分流行;如此貴重之物卻是韓云苓一番心意了,蘇洛對這耳墜也是十分喜歡,連聲道謝。三人復又聊了一些女兒家的私密話,相互之間倒是親近了不少。 就這么在落日樓中準備了幾日,李舒夜手中的請柬也都送了出去,只待擬定的良辰吉日一到便與蘇洛成親。這之后蘇洛還從淮南的商會處收到了來自西域的包裹,打開來一看卻是赫木恩送上的賀禮,里頭還附了一封長信,除了末尾不甘不愿的祝賀詞外通篇都在跟蘇洛抱怨她繼位之后的苦難日子,道她每一日都忙的腳不沾地,而昭卻不愿幫她分擔絲毫,甚至還被夏淵的公主勾走了魂,她這個王姐在昭心中是越來越沒分量了。 蘇洛看完笑的不行,跟李舒夜一說才知道那夏淵公主指的就是七郡王夏紫荊,原來尉遲昭進京面圣之后卻并沒有立刻回大宛,而是纏著夏紫荊比武,甚至放出話說打贏她之前都不會走,還賭上了大宛王族的榮耀起誓。蘇洛回想起在王府之時昭與夏紫荊的最后一戰,到還真覺出些味兒來,也許成親之后是該去西域看看朔了,否則等到最親的弟弟也被夏淵人拐跑,難保新繼位的大宛女王不會一時惱羞成怒,做出些有損兩國交好的沖動之事來。 時間很快便到了成親之日,因著是家宴,落日樓中并沒有大張旗鼓的辦,只將內里的裝飾都換成了喜慶的紅色,貼上了醒目的囍字;蘇洛人就在樓中,倒也少了迎親的環節,應邀前來的人也都是相熟的親朋好友,她便穿著嫁衣跟李舒夜一道迎客,鬧的好不開心,直到快要拜堂之際才披上了蓋頭,特別豪放的拽著李舒夜往喜堂前一跪。 賓客中頓時爆出一陣笑聲,負責喊禮的凜淵閣小伙也是忍俊不禁,咳了一聲整了整嗓子,待場面稍微平息一些后才高聲喊了些傳統的祝詞,一對新人跪地三叩首,象征著拜堂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