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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淮上云崖暖在線閱讀 - 第3節

第3節

    “對,我就是介意!”在心里壓了這么多天,蘇洛終于逮著機會可以不管不顧的說出來,“被救回去的人是我,在水寨遇險被貪狼護著的人是我,跟他們猜拳喝酒談天說地好的跟一家人一樣的還是我,他們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最后卻是我讓他們血流成河,慘死家中…………不管他們是水賊還是惡霸,都是我辜負了他們的信任,是我欠他們一條命!”

    “你如何能跟那些賊子稱兄道弟講義氣?”蕭云搖頭嘆了一聲,“身為云湖盟弟子卻如此正邪是非不分,何以面對云湖盟的信義?”

    “正邪不分……”蘇洛冷笑了一聲,目光盯著蕭云,一字一頓,“何謂正,何謂邪?你難道是第一天才認識我嗎,蕭云?我蘇洛只認合得來的跟不喜歡的,休想用你那無聊的是非觀來限制我!”

    還有一些話蘇洛沒說,卻覺得悲哀。從兩年前蕭云當上南庭之主后她越發感受到了這一點,蕭云行事越來越注重表面功夫,為了讓江湖中人稱一聲兄弟道一聲信義,他不再像蘇洛剛認識時那樣鋒芒畢露,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劍,世間無人能敵,所有人見了都要憷他三分。

    蘇洛知道那是因為蕭家的存在,蕭云為顧世家顏面,身不由己,所以這些年也蘇洛都盡力配合他,遠不如最初行走江湖時那么飛揚跋扈,無所顧忌了。

    在七星連環塢中臥底的那段日子,甚至是蘇洛這兩年來過的最放松愜意的時光,她可以放肆的大笑大鬧,沒人會有所謂的江湖道義正邪之分來束縛她。

    而卻是她自己,親手摧毀了這個外人眼中的極惡之地。

    “我不會道歉的,惹了我蘇洛還能活得好好的人她還是第一個,別說我沒手下留情?!碧K洛最后丟下了一句話,再不去看眉頭深皺的蕭云,拂袖而去。

    說來也怪,剛才怎么轉都轉不出去的迷宮一樣的院子,蘇洛負氣離去后反倒給走了出來,只不過沒找到中庭,而是從后院的小門里出來,不知不覺離開了云湖堡走到了鎮上。

    此時已是旁晚,水鄉小鎮上一片日暮西歸的美景,蘇洛走在鎮中的青石小道上,只覺得肚子餓的咕咕叫,剛才生氣沒覺得,這會兒一放松下來饑餓感更是撲面而來,讓她想忽視都不行。她盤算了一下時間,發現就算現在回去也趕不上晚宴開始了,索性走到了鎮上生意最好的酒樓,打算大吃一頓來發泄一下心中的郁火。

    正是吃飯的時候,酒樓中人來人往,門庭若市。蘇洛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要了中間最顯眼的桌子坐了下來,招呼小二熟練的報了一大串菜名跟兩壺好酒。店小二為難的看著她,打死也不相信蘇洛能把她點的東西都吃下肚去,這姑娘明顯是受什么刺激了心情不好,別點完又付不出銀子,店家可不想做冤大頭。

    看著店小二躊躇猶豫的樣子,蘇洛頓時明白他在擔心什么,從懷里逃出一錠分量十足的銀子拍在了桌上,“還擔心我付不起飯錢?點的東西趕緊都給我端上來!”

    有錢的都是大爺,店小二一見那銀子便喜笑顏開,再也不追究這緋衣少女的來頭,趕忙下去招呼廚房準備吃食去了。沒一會兒蘇洛要的菜便都端了上來,擺了滿滿一大桌,外加兩壺好酒,周圍的食客都在暗中觀察著這個張揚的緋衣少女,蘇洛對那些探究的目光渾然不在意,吃了兩筷子鹵牛rou,又倒了杯美酒,自顧自的吃喝起來。

    不得不說美食對蘇洛的治愈效果是一等一的,吃著這滿桌好菜再來兩杯美酒,蘇洛先前胸中那股郁火早就忘到了天邊。她一杯接一杯的悶頭自飲,全然不顧四周越來越激烈的議論聲,好像眼前只剩下美酒與美食,別的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

    在蘇洛就這樣喝光了整整一壺美酒,正要把手伸向第二壺時,一個聲音出現在了她的前方,阻止了她想要拿過酒壺的動作。

    “姑娘,酒,可不是這么喝的?!?/br>
    ☆、第5章 酒

    “姑娘,酒,可不是這么喝的?!?/br>
    阻止蘇洛的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手,手指修長潤白如玉,指甲整齊而圓潤,跟蘇洛接觸到的皮膚感覺冰涼涼的,仿佛一件精雕細琢的的寒玉擺件。這不是一只屬于江湖人士的手,手上的皮膚平滑白嫩,連指關節都是緊實而修長的,手掌中沒有一個繭疤,一看就是從來沒有使用過兵器的人。

    蘇洛這會兒已經喝得有些小迷糊了,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讓她微微的警覺了一下,等看到這只手,又感覺到這人體內沒有一絲內力,根本不是習武之人后便放松了下來,抬頭看向他。

    手的主人是一個約莫弱冠之年的男子,身著一件藍白錦緞長袍,領口跟袖口以墨藍色的絲線滾邊,做工精良細致,腰間一根墨藍底色暗金紋路的腰帶,左處墜了一枚成色上等的白玉牌,烏發只用緞帶松松的束了一下垂在身后,手持一柄折扇,一副世家公子的派頭,只是身形略顯單薄,眉目雖精致如畫,卻隱約帶了絲病氣,鼻梁挺直,唇色極淡,此時正細細的抿成一線,在唇角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這樣一個人當然不會是蘇洛的對手,她放下酒壺笑了一笑,放肆的打量著這個膽敢說她喝酒喝不對的陌生人,“哦?那你說說,這酒該怎么喝?”

    “品酒一途,講究酒器,酒味,酒境。這鄉野小店中自然不會有什么名器,不過是用普通的白瓷杯子,這酒……”白袍男子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湊到鼻尖一聞,略略回味,“三月初采杏花配合谷米釀制而成,趕上時令倒能喝個新鮮討趣,再看姑娘你——”

    白袍男子惋惜的搖了搖頭,“心有郁火,借酒消愁,此時喝什么都一樣,哪里還有‘酒境’一說?姑娘喝的不是酒,只是想有個地方發泄罷了?!?/br>
    蘇洛還從未見過喝個酒規矩這么多,還通過這繁瑣的規矩看穿她此刻心境的人,深覺有趣,被別人說穿心事也不惱,笑嘻嘻的看他,“照你這么說,我這頓酒可是喝的冤枉啦?”

    “既然遇上了在下,自然是有方法補救的?!卑着勰凶由衩氐囊恍?,取了蘇洛身前的酒杯為她滿上,“這三月杏花酒,自然是在踏春之行里喝的,取白瓷為器倒也可用。姑娘不妨好生一嗅這酒味,閉上眼睛,當自己正在三月春風之中御馬前行罷?!?/br>
    蘇洛覺得好笑,光是假想一下就能改變這酒的味道?她將信將疑的閉上眼睛,低頭輕嗅這杯中之酒,想象自己正處在三月明媚的春光之中。

    那時她正跟著葉昀回千葉山莊玩兒,少年人春風得意,鮮衣怒馬,走在路上簡直連風都是精神的,杏花酒的甜香仿佛將她帶回了那個時候,蘇洛忍不住微笑起來,她慢慢睜開眼睛,喝了一口杯中的杏花酒,醇香的甜味在舌尖上蔓延開來,一時間心頭感慨萬千。

    “如何?”白袍男子似笑非笑的看她,將桌上一些春日里常見的糕點放到了蘇洛跟前,起手又倒了一杯杏花酒給她,“再來一杯,感受一下這酒味究竟會不會隨心境而變化?”

    蘇洛的唇角仍然留著剛才的微笑,眨了眨眼睛從白袍男子手中接過那杯酒來。她從前喝酒多是跟那些江湖人士豪飲,從未體會過如此新鮮又細致的喝法,迫不及待的想要再來一杯。

    這樣好奇的思緒占據了她主要的心思,因此蘇洛也就全然沒注意到白袍男子在倒第二杯酒時,悄悄在手指上劃了一小道口子,將一滴血滴入了酒里。

    那滴血詭異無比,冒出傷口時還是鮮紅色,滴入酒中時卻化為了極淡的冰藍色,與杏花酒合為一體,無色無味,以至于蘇洛毫無察覺,更無防備的將那杯酒接過,一飲而盡。

    眼看著蘇洛喝下那杯酒之后,白袍男子的眼神暗中一凜,唇角勾出一絲邪氣的微笑,眼底也透出了悲憫的神情,看向蘇洛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具尸體。他一直都隱藏的很好,此時卻有一絲殺氣無可避免的泄露了出來,蘇洛是何等敏銳之人,未等大腦做出反應,她手中緋刃已然出鞘,以雷霆之勢劈向了殺氣來源的地方。

    咚——

    緋刃深深的扎進了木桌,上面釘著一條還在不斷扭動掙扎的白色小蛇,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白袍男子與周圍的食客都驚呆了,店小二心疼的看著那被劈出深坑的桌子,想上前制止又不敢,一時間整座酒樓的氣氛都變得十分微妙。

    “…………姑娘?”倒是白袍男子先回過神來,迅速調整好情緒,佯裝受驚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了蘇洛一句,又看了看被她釘死在桌上的小白蛇,目光有些痛心又為難,“此乃極北之地的冰蛇,為在下隨身飼養。在下自幼身患寒疾,以冰蛇之毒相克乃唯一緩解之法。冰蛇雖有強大的攻擊性,在下手中卻從未傷過人,若是沖撞了姑娘,十分抱歉?!?/br>
    蘇洛撓了撓頭,拔出緋刃看了看那條被一刀斃命的冰蛇,有些不解,“剛剛我感覺到一股凜冽的殺氣,難道是這蛇發出來的?…………這蛇對你還有大用吧?抱、抱歉!”

    方才那一瞬她只覺得被某種危險之極的生物狠狠盯住,仿佛下一秒就會被一擊斃命,想來倒是跟這冰蛇的感覺吻合。她從頭至尾都沒懷疑過是白袍男子動的手腳,這樣毫無內功且病氣纏身的人來一百個也不會是她蘇洛的對手,只當自己是太過警覺,將這蛇的攻擊性當做了殺氣。

    蘇洛訕訕的將冰蛇的尸體取下來打算還給白袍男子,正取著突然感覺到體內竄過一股寒流,一瞬間冷的仿佛連血液都快要被凍結起來,蘇洛狠狠打了個寒戰,連忙運起內功化解,紅塵心法和煦溫暖的內力流過四肢百骸,很快將那股寒流化去,蘇洛頓時長長的松了口氣。

    她的變化當然沒能逃過對面白袍男子的眼睛,男子不動聲色的注意著她的動作,在蘇洛冷的全身僵硬時眼底劃過了一絲冰冷的快意,隨后那快意逐漸變成了詫異,直到蘇洛運功化解寒流之后,他貌似平靜的神情下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帶著微微沙啞的聲音詢問蘇洛。

    “姑娘可是覺得身子不妥?”

    “唔……剛剛不知為何突然感覺很冷,運功暖了一下身子,現在已經沒事了?!碧K洛活動了一下身體,將冰蛇的尸體還給了白袍男子,“不小心砍了你的蛇,對不起啊?!?/br>
    白袍男子微微瞪大了眼睛,腦海中不斷回響著蘇洛那句‘現在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直接喝下他的血液,那在江湖上有‘凝邪’之稱的,無藥可解的劇毒,竟然就這么沒事了?她說她運功暖了一下身子……難道這個人的內功足以化解‘凝邪’,化解他體內的寒毒?

    “謝謝你的酒,我有事得先走了,有緣再見?!眲偛拍顷嚭庾屘K洛覺得非常不妙,那絕不是普通的感覺‘冷’而已,那一瞬間她的確覺得自己的全身都被凍結起來了,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這里很危險,她應該趕快離開。

    “等等?!碧K洛起身正要走,卻突然被對面的白袍男子扣住了手腕,帶著某種不容抗拒的力道。男子艱難的咳嗽了一聲,臉色看上去比剛才還要灰白,他抬頭看向蘇洛,依舊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姑娘砍了我的救命藥,可不好就這么拍拍手走人吧?”

    男子那副略帶威脅的語氣有些激怒了蘇洛,她皺了皺眉,硬是將手腕從對方的手中扭了出來,語氣也不太友善起來,“你還想如何?”

    “…………至少,別讓我橫尸街頭?”白袍男子只通過這一個小動作就明白蘇洛是個吃軟不吃硬之人,語氣瞬間換了種方式,變得委婉中帶了一絲懇求,“沒有冰蛇的壓制我體內寒毒很快會復發……只要扶我回房間就夠了……行李中有備用藥……就在這酒樓的樓上……”

    男子越說話就越顯得虛弱,仿佛隨時都能倒下一般。蘇洛在內心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畢竟是因為自己失手才害對方失去了救命藥,就這么一走了之實在不夠厚道。她上前扶了白袍男子,讓對方靠在自己身上,一步步慢慢扶回了對方在酒樓之上的房間。

    “藥在哪里?”

    “左邊第三個包袱里?!?/br>
    蘇洛將男子扶到床邊坐好,起身幫他取藥,而后倒了一杯熱茶一起遞給他,眼看著男子將藥吃下,這才安心準備離去,“那你自己保重,我先走了啊——”

    她說完這話,男子卻是雙目緊閉,沒有回答,蘇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問了一遍,見對方還是毫無反應,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喂,你怎么了?”蘇洛伸手碰了碰男子的手,卻被那溫度給冰了回來,心中驚駭莫名,這哪兒會是常人能有的溫度,簡直就像碰到冰塊一般,男子身體的溫度以可見的速度迅速低了下去,不一會兒甚至連睫毛上都掛了一層薄薄的冰霜,呼吸微弱,不用心聽的話幾乎就要感覺不到了。

    難道是藥不管用?蘇洛站在原地左右為難,最終咬了咬牙,放下緋刃運起內力送入男子體內,用紅塵心法助他化解這說來就來的詭異寒毒。

    她原想將男子的意識喚回就好,哪知對方體內根本是片一望無際的冰川,她送進去的內力跟惡霸你是杯水車薪,反倒是被那股寒意給拽了過去,不知不覺間便雙眼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第6章 寒疾之人

    這是李舒夜記憶中睡的最安穩舒服的一覺,以至于他被陽光晃的睜開眼睛時,頗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處的奇妙之感。

    他自幼體內深中寒毒,發作之時被凍的整晚整晚的睡不著,周身的骨頭劇痛,蓋再多的棉被,點再多的暖爐都沒用,他甚至都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從這么舒適的睡眠中醒來是什么時候了。

    陽光從窗臺照進了房間,李舒夜覺得渾身也像是被浸透在這日光里一般暖洋洋的,那如跗骨之蛆般的寒意終于暫時離他而去,他愜意地往被子里縮了縮,低頭看向躺在自己懷里的緋衣少女,修長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一束長發,放到唇邊,輕輕落下一吻。

    他猜的果然沒錯,蘇洛的內功能助他化解體內寒毒,雖然驗證的方法險了一點,但好在蘇洛并沒有讓他失望,清空內力為素不相識的他療傷,雖不足以令他痊愈,卻是讓他安然度過了毒發。這是李舒夜第一次未依靠冰蛇之毒就安然度過了寒毒發作期,并且副作用明顯比冰蛇那猛烈霸道的以毒攻毒要溫柔的多。

    沒想到因為無聊接了這了這個暗殺任務,卻發現了如此令他欣喜之人。李舒夜只用了一秒便決定放棄暗殺,反正他接下這個任務也只是為了還上一輩欠下的人情,這種無聊的理由當然不足以讓他放棄懷里抱起來暖融融的緋衣少女。

    他的目光流連的停在少女毫無防備的睡顏上,露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神情。

    比起李舒夜渾身舒適的滿足感,蘇洛是在一陣酸痛中醒來的。她覺得全身上下都提不起一絲力氣,關節處更是酸軟的可怕,這陌生的不適感迫使她從熟睡中醒了過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蘇洛眼中的,是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她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顏色,仿佛一脈汪洋,又像是極北之地的冰川,讓她情不自禁的被吸引了進去,一時間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不自禁的想要伸出手去觸摸一下那動人無比的冰藍。

    “好漂亮…………”

    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頓時漫上了笑意,而后俏皮地眨了一下,一個稍顯低沉的聲音在蘇洛耳邊響起,“是嗎?你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br>
    蘇洛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處境,她昨天為那個白袍男子運功療傷,哪知道對方體內的寒毒太過詭異,連紅塵心法的內力都駕馭不住,反被那寒意給拽了進去,后來就不知不覺的暈了過去。

    想到這里蘇洛頓時驚悚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躺在她身旁的白袍男子,又手忙腳亂的檢查起了自己身上,看到自己身上衣衫尚且完好才松了口氣。

    “別緊張?!北{色的眼睛笑著看她,“昨晚那個狀態,就算我想做些什么也是有心無力?!?/br>
    李舒夜說著,從床上起身,不緊不慢的理了理被壓皺的衣角,而后恭恭敬敬的向蘇洛抱拳鞠了一躬,“不管如何,感謝姑娘的救命之恩。昨晚若不是你傾盡內力為我療傷,如今的我就該是路邊的冰尸一具了?!?/br>
    蘇洛無言的看著他,心想你這會兒道謝有何用,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她居然會淪落到不明不白的跟一個陌生男子睡了一晚上,幸好沒發生什么事,否則她蘇洛豈不是一世英名盡毀,最后在陰溝里翻了船?

    “不用道謝,反正也是我砍了你的蛇,自然不好讓你就此喪命?!奔热灰呀洶l生了,那再追究也沒什么意義,蘇洛從來都是看得開的人。她也從床上翻身下來,誰知剛走一步就腿下一軟,差點兒跪倒在地上。

    李舒夜上前將她扶到了桌邊,倒了杯茶給她,順手替她把了把脈,“內力耗盡導致身體虛軟,多休息兩日就能恢復了,不礙事?!?/br>
    “你會醫術?”蘇洛看了他一眼,奇道?;叵肫鹱蛉张c李舒夜相遇的情景,蘇洛對他越來越好奇了,她可以肯定這個人遠不像看起來那么虛弱無害,他身上有著屬于江湖高手的冷靜與從容,然而他不會一絲武功沒有一絲內力也是不爭的事實。

    “久病成醫,略懂一二罷了?!崩钍嬉乖谒磉叺淖?,“昨晚并未欺騙姑娘,我自幼深中寒毒,救無可救,唯有以冰蛇之毒強行壓制方能緩解幾日,你的內功是除冰蛇之毒外唯一助我度過毒發的事物?!?/br>
    “你的眼睛,也是因為寒毒?”蘇洛看向那雙動人的冰藍色,順手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李舒夜點了點頭,從袖中翻出一個小巧的白瓷瓶,瓷瓶的頂端構造非常奇特,是如水滴般的流線形狀,李舒夜握住小瓷瓶,將里面的液體往雙眼中各點了一滴,而后不太舒服的眨了眨眼,再低頭時瞳色已然變成了蘇洛昨晚見過的淺褐色。

    蘇洛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變幻瞳色之術,大覺驚奇,盯著對方的眼睛看了許久,“……你到底是什么人?”

    “說來還未自報家門,實在慚愧?!卑着勰凶涌聪蚓p衣少女,褐色的眼瞳似乎微微笑了一下,“真實身份不敢相瞞。在下李舒夜,凜淵閣閣主?!?/br>
    “噗——”蘇洛原本在喝茶,聽到這最后一句頓時給噴了出來,咳了好久才勉強平順,手指顫抖著指了指李舒夜,“凜淵閣?那個凜淵閣?!”

    再三確定自己沒有誤聽之后,蘇洛此時內心簡直猶如萬馬奔騰而過,猶自風中凌亂。

    凜淵閣是近幾年來活躍在江湖上的神秘門派,沒人知道凜淵閣的方位何處,甚至連閣內都有何人,精通何種武功,閣主是誰也統統不知道;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凜淵閣擅長制毒與暗殺之術,所有目標都是死于無人能解的奇毒。

    兩年前蕭云當上南庭之主時曾發生了一場名震江湖的刺殺,凜淵閣接手刺殺當時的玄門之主,兩個同樣擅長制毒與暗殺的神秘門派正面交鋒,最終以凜淵閣大獲全勝告終。凜淵閣中有一味名為‘凝邪’的劇毒,讓精通醫術與毒經的玄門之主也束手無策,最終毒發身亡,周身結冰而死,玄門從此一蹶不振,而凜淵閣也因此名聲大噪,成為江湖毒術門派之最。

    據說現在玄門之主的尸體還被冰凍在當初毒發身亡的地方,蘇洛最初下山歷練之際她師父曾經叮囑了她三個絕對不能輕易招惹的門派,凜淵閣就是其中之一,卻不想她這一招惹就直接惹上了閣主,想到昨天自己還毫無防備的喝下從李舒夜手中接過的酒,真是蠢的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這里蘇洛一個激靈,瞪大眼睛看向李舒夜,“難道昨晚上那陣詭異的寒意是你搞的鬼?那就是‘凝邪’嗎?凜淵閣司暗殺之術…………你是來殺我的么?”

    “當然不是?!崩钍嬉构麛嗟娜隽藗€謊,神情真誠,讓人絲毫看不出端倪來,“凝邪號稱天下第一至毒,世間無人可解,無藥可醫。若我有心,姑娘還能好好地活到現在么?”

    蘇洛想了想覺得也是,昨晚那股寒意雖然詭異至極,卻輕松被自己的內力給化解,如果這就是所謂的天下第一至毒,那這稱號未免也太廉價了些。

    此時的她當然不知道紅塵心法對凝邪無與倫比的克制之力,對李舒夜的話深信不疑。

    “還懇請蘇洛姑娘在找到下一條冰蛇之前助我度過寒毒發作之期?!币娚倥氐纳裆徍土瞬簧?,李舒夜朝她恭敬的抱了抱拳,“舒夜自當永世銘記姑娘的恩情,盡我所能涌泉相報?!?/br>
    “你知道我的名字?”蘇洛挑了挑眉,反問道。

    “初遇之時未曾察覺,沖撞了姑娘,還請恕罪?!崩钍嬉固痤^,淺褐色的眼底帶著溫和與欽佩的神色,令人覺得十分舒適,“江湖十大神兵之一緋刃的持有者,君山穆星洲前輩獨創紅塵心法的唯一傳人,昨夜得此心法內力相救,舒夜感激不盡?!?/br>
    蘇洛抬頭看著他,黑色的眼睛眨了眨,明亮無比,似乎頗有些意外的味道。

    她的師承向來為江湖中人所不喜,蕭云的祖母便是其中之一,甚至直呼她為妖女,認為蕭云跟她混在一起是件大逆不道之事。而李舒夜既沒有稱呼緋刃為‘妖刀’,更不像多數江湖中人那樣聽到她師父的名諱就驚呼‘血魔’,無形間讓蘇洛心中親近了不少。

    她倒是不在乎外人會怎么看待她,卻不喜歡有人對她師父與緋刃出言不遜。自紅塵心法聞名于世后,江湖中人都只知那殘忍強大的‘血魔’,卻少有人記得君山的穆星洲,這個幾乎被世人遺忘的名諱如今卻在李舒夜口中再次聽到,讓蘇洛頓時心生感慨。

    眼前這個人,并沒有被江湖傳聞所蒙蔽,并不像世人那般視她師父如魔如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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