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屋內,姜珠站在錦帳外,卻是面沉如水。 她到底還是低估了宮翎的無恥! 她本意想要逼退宮翎的。他百般為難,損她名譽,她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不要名譽了,就是纏著你,看你怎么辦!你想娶侯府其他的小姐,我不讓你如愿!你想娶侯府外的其他人,我更不讓你如愿!我就纏著你,讓你娶也不想娶,甩也甩不掉! 我名譽受損又怎樣,大不了這輩子不嫁了,可你宮大人位高權重,怎么可能毫無顧忌的允許她這樣一個禍害存在!平日折騰她都是小打小鬧,不為人知,就算走漏風聲,他也有的是進退兼宜的理由,可是如果換成她主動了,那就不一樣了,到時候事情可不是他說了算,而是她說了算了! 她這是拼的一身剮也要將他拉下馬,渾然不管自己了。 而她也就是賭他宮翎不愿娶她,不會娶她! 賭他位高權重,到底比她更看重名聲! 可是現在,事情根本就不是想象的那樣! 宮翎居然說要娶她! 他真的愿意娶自己嗎?還是不過是他不想輸了陣故意這么說? 想到剛才自己反被壓在他身下,姜珠惱羞成怒,氣紅了眼。不過她絲毫不意外宮翎真的會娶自己,因為就在剛才,她突然反應過來,就算他娶了又怎樣,到時候還是可以休了,就算不休,扔在一旁冷落也是一種羞辱!到底是她氣昏了頭,想出了這樣的昏招! 姜珠深吸了一口氣,真的要慪出血了?;腥婚g,她又想起了當年將他壓在床上的床景,可是當年他一臉憤怒跟委屈,哪像現在這般強橫與無恥! 這還是一個人嘛! “珠兒?”姜珠猶自憤懣間,突然聽得耳邊傳來聲音,回過神一看,卻見夏氏不知什么時候回來了。 姜珠艱難的壓下心中翻騰的思緒,強擰著身將邊上的錦帳掛好。 夏氏存有疑惑,上前便問:“珠兒,你跟宮大人說什么了?他對你到底是怎么個意思?” 姜珠手指僵硬,可最終還是回道:“你且看他的反應吧?!?/br> 他到底是怎么個意思?誰知道!現在就只能看他接下來怎么做了。 要是不來了,就說明他到底還是忌憚了,剛才不過是不輸了陣勢;如果他還來……想到這個可能,姜珠手中一緊,差點把錦帳給扯下來。 …… 宮翎離開了三房的院子,便向大門口走去。他的面容又恢復了淡然,只是眼角眉梢卻帶著一絲可以覺察的欣悅。然而當他跟著引路的人穿過花苑走向前庭,看到前頭林壁下候著的人時,眉梢一動,那抹喜意便瞬間消失。 他緩步上前,整個人又變成了那個手握生殺大權卻低調淡漠不易親近的兵部侍郎兼監察司副指揮使。 而前頭候著的,正是永定侯府繼任的家主,新侯爺姜存忠。 “宮大人?!苯嬷疑锨耙徊?,躬身行禮,笑容謙和。他是聽到稟報后即刻趕來的,不早不遲,時機剛好。 “侯爺?!睂m翎微微頷首,以示招呼。 姜存忠看不出他喜怒,只是繼續笑道:“我有話想要跟宮大人說,不知宮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侯爺客氣了?!睂m翎語氣淡淡,卻是答應了他的要求。 “這邊請?!苯嬷衣勓砸幌?,便伸手將他引到了就近的會客廳。 入座,上茶,窗口竹影森森,宮翎端坐于桌案前,端著茶盞,靜等姜存忠開口。 雖然接觸不多,姜存忠卻是習慣了宮翎閑話不說的做派,所以他跟著抿了一口茶后,就放下茶盞后兀自道:“聽聞宮大人百忙之中還抽空看望鄙府六姑娘,姜某既是感動,又是羞愧。感動的是宮大人高風亮節,羞愧的是府中之人一時昏聵,竟做出了那種不知身份的事!” 姜存忠說出這話,自然是想開誠布公了。而他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棄車保帥,自然口不留情。不過他素來謹慎,所以說完后,還是很小心的看了一眼宮翎的神情,奈何宮翎仿若沒聽到一般,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繼續垂眸撩著茶蓋,仿佛整個身心都投在了那杯香茶上。 這個動作姜存忠不陌生,以前很多時候他都用在有求于他的人身上,意思是讓你接著往下說我聽滿意了再搭理你。不過姜存忠沒法生氣,如今今非昔比,而眼下,他還得哄得這位貴人趕緊撒夠了氣。所以頓了頓,他又繼續面帶赧意的道:“只是鄙府的九姑娘到底年幼,而她這般作為,又實在是因為對宮大人太過仰慕所致,所以還請宮大人多多包涵。當然,鄙府也絕對不會姑息,如今她已被重重責罵,也已經被看管起來,若不是染了風寒臥病在床,這時候也早已動用了家法!哎,說到底到底是我管教無方!” 姜存忠推出九姑娘,卻到底不能趕盡殺絕,他身為家主,嚴厲必然要有,可是作為長輩,也必然不能太下殺手,所以他先是賠罪,后又示弱,反反復復,言語之中機關倍出。 宮翎聽著,當真不能無動于衷,他淡淡道:“此事與侯爺有何關系,侯爺何必自責?” 姜存忠聞言,心中暗喜,有了這話,他就放心了。宮翎果然有怨言,可是這怨卻并不針對整個侯府,他之前所料的當真沒錯! “雖然此事與我無關,可我到底是一家之主,心中有愧??!也虧得是宮大人大人大量不追究,不然的話若是宣揚出去,我永定侯府臉面何存!”姜存忠心中有了譜,自然也不介意再放低姿態,而他覷得宮翎略微放松的神色,更是趁熱打鐵的說道,“此事侯府失責,理應上門賠罪,可是宮大人卻是非分明反而數次前來探望府中六小姐,宮大人如此氣量,實在是讓人慚愧。只是六丫頭如今已無大恙,宮大人貴人事忙,萬不敢再不敢勞煩您了!” 哄了宮翎消了氣不算數,還得讓他徹底失了捧六丫頭的心。不然的話,萬一這事被有心人利用宣揚出去,又該如何收場——三房的六丫頭,可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宮翎要娶的,只能是自己的女兒! “六小姐的事,怎么能說是勞煩呢?”然而,就在他暗自思忖間,一向話少的宮翎卻突然開了口。 姜存忠回神,一個詫然,“?” 宮翎放下茶盞,抬起頭,淡然一笑,“侯爺,我一直想與貴府小姐結親,只是始終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開口,眼下倒正是一個機會?!?/br> 頓了頓,他又道:“我欲娶貴府六小姐為妻,不知侯爺意下如何?” “!”姜存忠霍地站起,眼中滿是驚詫,想到什么,他又忙道,“宮大人萬不必如此!宮大人當時出手救人只是情勢所逼,鄙府萬沒有以此脅迫宮大人之心,宮大人也萬不必為此承擔責任!” 宮翎想娶的人選只是在七丫頭跟九丫頭之間搖擺,從來沒曾提起過還有六丫頭什么事,所以姜存忠如今聽聞,只覺他是因為落水之事才突然下的決定! 宮翎卻擺了擺手,“不然?!?/br> “……”姜存忠一腔阻攔的話被憋在了喉中。 “侯爺或許不知道,我要娶六小姐,是一開始就決定的事了?!睂m翎緩緩說道,“猶記得當時年幼,我來到貴府做客,老侯爺慈愛,視我如己出,見到我跟六小姐一道玩耍,還笑著說他日你便娶了我家小六如何?!?/br> 說到這,他輕輕一笑,眸若燦星,“老侯爺興許只是笑言,可是我卻始終銘記在心……”說罷,深深的看了姜存忠一眼。 而姜存忠此刻,卻已然呆若木雞。 猶記得當時二弟跑來跟他說宮翎有與侯府結親的心思,然后他們兄弟倆個就開始一一排除。 初時引見,宮翎的視線只在八丫頭身上停留便說記得,他們便暫時排除了六丫頭。 等到二弟打探出宮翎對八丫頭并沒有意思時,他們便徹底將六丫頭排除在了外邊。 八丫頭不是,除開六丫頭,就只剩下長房的七丫頭跟二房的九丫頭了! 而宮翎從一開始到現在,也從沒有透露過對三房的六丫頭有一丁點意思!所以他們明爭暗斗,卻從來沒有將六丫頭放在眼里! 可是現在,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此時姜存忠已經不知道該惱怒于被宮翎玩弄于股掌還是該憤然于自家二弟的愚不可及了!可是宮翎從未說過只言片語,一切只是自家二弟胡亂揣測弄錯了領會錯了人家意思,那他又怎么能怪得了他! 恍然間,他又想起了另一樁事,頓時悔不當初。 當初馬湘啟那老匹夫將他們臭罵了一通,說是你們想讓我存心倒霉不是!馬湘啟是什么身份,他的頂頭上司又是誰,他當初怎么就沒想到呢! 姜存忠悔之晚矣,可宮翎卻已然站起身走了出去。背對著眾人,他嘴角上揚,笑若春風。 作者有話要說: 宮翎: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區得人民好喜歡~ 宮翎: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宮翎:聽我說,手牽手,一路到盡頭,把你一生交給我,昨天已是過去 明天更多回憶,今天你要嫁給我 ~ 宮翎:~(≧▽≦)/~啦啦啦 ☆、突然來旨 宮翎要娶姜珠的消息很快在永定侯府傳開,其他三房的人反應各一。 長房的七姑娘姜玉咬牙切齒,覺得這事一定是姜珠暗地里搗的鬼,她才不信什么老侯爺曾經有言這碼事呢,要是說過,為什么一早不提?所以這一定是姜珠看準了機會纏住了宮翎又色誘了宮翎——姜玉從來不愿承認姜珠是府中姑娘中最好看的一個,可是現在她已然認定了姜珠就是那禍國禍民的狐媚胚子! 二房的九姑娘姜艷則是嚎啕大哭,她想不通為什么宮翎最后會選中姜珠,同樣是落了水,為什么她白白受了苦遭了罵而六堂姐卻能白得了便宜——她同樣不信老侯爺暗中許配的話,可是卻沒有長房的人想得深,她只當是自己費盡心思作了衣裳,最后卻白便宜了人家! 四房的八姑娘姜溪卻是無動于衷,仿佛發生的所有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她照樣守在自己的院子里,照樣服侍著自己愈發病重的母親,她照樣在年幼兄弟起爭執的時候,做著不偏不倚的和事老,然后,在偶遇姜珠的時候,微笑著說了一句:恭喜六jiejie。 然而不管他們什么反應,作為當事人的姜珠,卻平靜的異常。 冷嘲熱諷她已經習慣了,被排斥擠兌她也不以為意,至于“漁翁得利”的欣喜,呵呵,她是萬萬沒有的。 …… 三房小院內,夏氏卻是十分的高興,“這事實在是太意外了,當初老爺子說過這話我也聽說了,卻只當它是說笑,沒想到宮翎這孩子倒還真記住了……” 當時聽說后到底是什么心情,夏氏其實還是記得的,沒當成是說笑,只當成是老爺子糊涂了。自己女兒再不濟,也是侯府的千金,宮翎再優秀,也不過是商戶人家收養的孩子,怎么匹配,如何匹配?所以夏氏雖然一開始說話時是笑著,可是回憶到當時的場景后,那笑容便有了些失真。 姜珠想著心事未曾覺察,聽到母親這么說,只是淡淡道:“現在高興還太早,宮翎一日沒有上門提親,這事就一日沒有落定,咱們還是先看看再說吧?!?/br> 她還是不太相信宮翎會真的娶她。 宮翎之前的種種跡象,都讓她太不安了。 說不定他現在說娶,過兩天又說不娶了,就是想把她弄成個笑話。 至于他跟大伯父所謂的“老侯爺曾經有言”的說辭,或許也只是嘲諷她的一個伎倆——當初她可是在聽到這件事后狠狠的羞辱了他一番,他現在舊事重提拿出了這個理由,什么意思,還用說么。 現在她能做的,不過就是靜觀其變。 …… 而仿佛應證她的想法般,一過五天,宮翎都沒再過來。姜珠依然平靜,夏氏有些忐忑,侯府的其他人倒是又都有了些想法。 一般來說,宮翎當天開了口,怎么著也得立馬有點表示,可這么久都沒動靜,是不是后悔了? 于是有些人不由暗喜了。 姜存忠卻高興不起來。誠然,宮翎最后選擇了三房的六姑娘讓他有些不滿,可如果宮翎到最后卻讓這事不了了之的話,那他就不單是如意算盤落了空,而是損失慘重了。姜珠嫁了宮翎雖然不如自己女兒嫁了好,可畢竟都是侯府子女,就算到時候姜珠不愿意回饋娘家,但他總能從中得到好處的。所以現在,他高興也不是,不高興也不是。不過他倒沒急著去找宮翎討個說話,一來他嫌猴急的吃相比較難看,二來不到關鍵時候他也不想絞盡腦汁的為三房謀利,所以,還是先看看吧。 而到第六天,宮翎依然沒來,不過另一件事情的發生,卻是又震驚了整個侯府。 皇上下旨,宣永定侯府夏氏文君進宮面圣。 自從數年前站隊失敗痛招打擊,永定侯府擔驚受怕了多少年,如今聽到皇上要把夏氏召進宮中,頓時人心惶惶,及至反應過來才是一片驚疑。 皇上為什么要把三房的人召進宮? 皇上為什么只是把夏氏召進宮? 夏氏到底做了什么? 只是不管別人如何詢問,三房夏氏同樣只是一片驚疑。不過不管是好是歹,夏氏也不敢耽擱,領完旨后便立即回房梳洗更衣。 “珠兒,你說皇上到底為什么突然把我召進宮???”寢室內,夏氏一邊換著許久不穿的禮服一邊問著邊上幫忙的姜珠,她的臉上帶著明顯的焦慮。 姜珠心里也有些忐忑,可母親已然慌亂,她便只能鎮定,“應該沒什么事的,如果有事也不會找您而是應該找大伯了,所以您先放寬心?!?/br> 夏氏皺著眉道:“話雖然這么說,可娘心里總是有些不安……娘還從來沒進過宮呢,要是說錯什么話該怎么辦?” 姜珠聽到這,突然有點想笑,她這娘一貫的謹慎,一貫的話少,能說錯什么,“您放心吧,皇上問什么您就答什么,實話實說就行了,要是吃不準,就干脆說不知道,我想皇上也不至于為難您一個婦道人家……”說到這,她想了想,干脆道,“算了,我陪您一塊去吧,到時候我在宮門外等著,你也能安安心了?!?/br> “這樣好!”夏氏定了心,可突然想到什么,又問,“那人家能答應嗎?”來傳旨的公公可是帶了馬車來的,皇上也只說召見一個,那他能讓她跟著上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