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南蔚剛走出屋子,就聽到了老頭兒的聲音:“南蔚,南蔚!” “太師父?!蹦衔党瘡臉渖咸聛淼臋璺辛艘粋€禮,“您找我有事?” 欒伏江道:“我近來有點感覺……但不是很肯定,我記得你這小子感官格外敏銳些,只怕也會有所察覺,所以……” 南蔚微微一愣,隨即心里一動,道:“太師父,您指的……莫非是……元氣的變化?” 欒伏江嘿了一聲:“好你個南蔚,果然不出我所料!怪道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不錯,這天地之間的元氣,過去千萬年間都沒有什么變化,然而近來,我卻覺得似乎變得稍有不同?!?/br> 南蔚繼續道:“這種不同其實非常細微,但是太師父您卻為此十分擔心,為什么呢?” 欒伏江道:“因為我記得你說的那個魔祖,手里有眾生靈臺,又一直在找世界之柱的麻煩。從這幾個方面,我想到了一件事,心里頭又有些懷疑,又有些擔心?!?/br> 南蔚道:“太師父您想到了什么?” 欒伏江皺起眉頭,手指撫上胡須,好半晌之后,他才緩緩道:“你可知道,我們大羅靈界,是什么樣的一個存在?” 南蔚回想起曾經在天命魔宗里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輕聲道:“是三千世界里的一個世界?!?/br> “不錯?!睓璺⑽⒀銎痤^來,目光好似直指天外,“我們大羅靈界,只不過是三千世界中的一個世界。事實上,前人,以及一些神仙傳下來的只言片語都告訴我們了一件事,那就是待到還真境之后渡劫成功,我們便可離開這一方天地,前往仙界,其實也就是元氣更加濃郁的世界修行。在仙界之中,所有人都是仙人,有的是如我們這般從各個下一等的世界渡劫而來的,有的則是在那一方世界里土生土長的仙人?!?/br> 欒伏江說的這些話,倒是從前的南蔚并不全然清楚的。畢竟萬年之后靈橋早已斷絕,大羅靈界再也無人成功渡劫,自然更無一人脫離此間去向仙界,從前的一些記載只是傳說,具體如何誰也不知。這一次,他還是第一回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靈橋斷絕之前的大羅靈界,是如此一個得天獨厚的寶地。 見南蔚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欒伏江沒有打擾他,而是靜靜地停了一會,直到南蔚再次抬眼朝自己看過來,欒伏江才道:“你才入還真境,距離渡劫應當還有一些距離,加之這些日子宗門和支脈內也是一片忙碌,是以恐怕還沒有來得及直到一些事情,今日我便將這些一一告訴于你?!?/br> 南蔚點頭道:“是,太師父?!?/br> 欒伏江道:“渡劫之后便是飛升,便是從大羅靈界離開,前往仙界,這樣一個新的世界。而要通往仙界,便需要靈橋了。不錯,我要告訴你的,就是我們大羅靈界的靈橋?!?/br> “天地之間有靈橋,無色無相,看不見摸不著,然而南蔚,你不要認為它就不存在了。盡管無人能見,但當我們這一界的修士渡劫成功之后,便自然會感知到天地之間的靈橋存在,然后被接引飛升到仙界中去?!?/br> 南蔚心道本尊怎么可能認為它不存在!倒是再過上幾十年,它是真真正正的不存在了! 欒伏江頓了頓,又道:“我懷疑,那魔祖對我們大羅靈界所知曉的東西更多,比我們所有人都要多,都要深。他現在表面上是在對世界之柱動手腳,然而追究其更深層次的原因,我倒是想到了……” 南蔚下意識地接上了他的話,“靈橋?!?/br> 欒伏江點頭道:“不錯,正是靈橋?!?/br> 南蔚很滿意,至少這些人并不知道未來的真相,然而他們也終于推測出了一些實際情況。 欒伏江道:“我懷疑,那魔祖想要借助眾生靈臺來吸收靈橋,或者說,是通過靈橋來吸收我們大羅靈界整個世界的元氣!用以壯大自己!” 他神情愈發凝重,“這不是沒有可能的,要知道我們這些世界的修士,就算渡劫飛升之后,到了仙界之中,實力卻往往不夠高強,頂多算得上中游,完全沒有身在本界的高度,這樣導致了很多人飛升之后,會產生一些落差感,反倒寧愿待在本界之中。而那魔祖若是真的實現了他的這些計劃,那他的實力可以說……即便到了那仙界,恐怕也是首屈一指的了!” 南蔚道:“太師父,您說的很有道理?!睂︾婋x璇光的認識,加上他知道的一些內情,都告訴了南蔚,欒伏江的猜測極有可能。 欒伏江嘆道:“知道了此事,我只知必須得阻止魔祖,然而我卻怎么也想不出辦法來?!?/br> 南蔚道:“太師父,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是能想出辦法來的?!?/br> 大不了,也就是鐘離璇光成功,他飛升前往仙界,成了高高在上之人,而大羅靈界則吞下靈橋斷絕的苦果,宗門紛紛遷徙,只剩下各自的傳承以及多年以后掙扎在此的新的修士們。 反正本尊也經歷過,讓未來的那些人再經歷一次,好象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南蔚這樣想著,目送欒伏江離開了此處。 裴之衡從外面進來,問他:“太師叔祖跟你談了什么事?” 南蔚不覺得這是不能告訴他的事情,就一五一十地將欒伏江的猜測說了出來。 裴之衡沉吟片刻道:“若是靈橋因為魔祖不復存在,那大羅靈界會怎樣?” 南蔚道:“也不會怎樣,頂多就是再無人能飛升罷了?!?/br> 裴之衡道:“也是,所以蔚弟完全不必擔憂?!?/br> 南蔚睨他一眼:“你哪只眼睛瞧見我擔憂了?” 裴之衡十分自然地轉了話題:“我有些餓了,不如蔚弟陪我去用點吃食?” 南蔚哼道:“走吧?!?/br> 當南蔚率先走出屋子,跟在他身后的裴之衡定定地注視著他,眼神柔和,心中則想到:蔚弟真是可愛,嘴上說著不擔心,但我又怎么看不出來,你分明就不希望靈橋被毀的…… 第222章 如你所愿 兩人便一道往附近的膳房走,似乎誰都沒有去坊市享用美食的打算。 等到了膳房坐下,裴之衡去替南蔚拿飯食,南蔚就找了張僻靜處的桌子坐下,一手支著下巴,目光聚集在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上,思緒卻不知去了哪里。 待到裴之衡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正好坐在南蔚視線盡頭的那一名弟子,好像身上被什么蟲子爬了一樣,非常坐立難安,時不時偷瞄南蔚一眼,臉頰和耳朵紅得都快要滴出血來了。 然而南蔚渾然不覺,依然直直盯著那里。 在注意到裴之衡以后,那名弟子求助地朝他看了過來。 裴之衡心里頭微微泛酸,但在看清南蔚的眼睛以后,他反而失笑了,因為他知道南蔚是在走神,目光完全放空,壓根沒有注視那名弟子的意思。 將飯食放在桌上,裴之衡叫了南蔚一聲:“蔚弟?!?/br> 南蔚終于收回了視線。 那名弟子如蒙大赦地丟下空盤子離開。 但南蔚還是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裴之衡給他喂食的時候,他有好幾次都咬到了裴之衡的手指。 力度并不重,那種輕輕的啃咬的觸覺就仿佛有自覺一般,從指尖一路傳遞到了心尖。 裴之衡忽然很想將南蔚拽過來狠狠吻住,然而再看一眼他還是不知沉浸在什么思緒中的樣子,裴之衡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含笑給南蔚喂完了食物,忽然道:“照太師叔祖那樣說,是不是我們大羅靈界的靈橋很有可能出問題?” 南蔚嗯了一聲:“很有可能?!?/br> 其實并不只是如此,而是一定會出問題。因為在曾經那個天命魔宗尊者南蔚的記憶里,大羅靈界的靈橋便是斷絕了的。 裴之衡道:“那我們要怎么辦?” 南蔚斜睨他一眼:“不怎么辦。就算靈橋被毀了那又如何?到那時我們說不定都飛升了,再不濟,宗門自會有解決的法子,比如遷移到別的世界去?!?/br> 靈橋斷絕真正影響的,也不過是后來的修士罷了,對如今這個時代修士而言,也許底層的會受到影響,但像他跟裴之衡這般地位和修為之人,是決計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裴之衡道:“但總歸是不好的,對不對?” 南蔚哼了一聲,嘴上卻道:“那是自然?!?/br> 裴之衡道:“言嬤嬤,丹桂,恐怕是無法隨我們一同遷徙的?!?/br> 南蔚皺了皺眉。 裴之衡道:“所以我不希望靈橋被毀?!?/br> 南蔚抬眼盯住他。 裴之衡正沖著他露出一個笑容。 過去這么多年,兩個人的模樣卻還停駐在青年時的樣子,這是由兩人極為迅速的突破境界所決定的。 因此裴之衡笑起來還是那般明媚動人,好像聚集了全部的陽光到他面龐上,又像是從身體內部就發出光來。 最令南蔚挪不開眼的,則是裴之衡的那雙眼睛。小時候就如畫一般的眉眼,現在也還是形狀優美得令人沉醉,但這一切,若是在看清楚那里面神色的時候,又都顯得無關緊要。 被裴之衡這般注視著,就好像被他無限地珍視著,那兩汪溫柔又寵溺的深潭,好像可以叫人永遠沉浸在內。 也叫人——忍不住地想要去替他實現心愿。 南蔚眨了眨眼:“既然你不希望靈橋被毀,那我一定會想到辦法解決此事?!?/br> 裴之衡眼中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好?!?/br> 看到南蔚再一次神游天外的樣子,裴之衡沒有再做聲,心里卻想到果然不出所料,蔚弟嘴上說著無所謂,靈橋被毀了也不要緊,但分明就是不想看到靈橋真的崩毀的——如若不然,他也不會像這般心事重重。 果然這才是他的蔚弟,盡管從來都不愿意表露出來,好像永遠都想要將最尖銳的一面給旁人看到,但在他的內里,其實深深隱藏有最是溫柔又最是脆弱的另一面——也只有他能瞧見的另一面。 南蔚在思考著怎樣才能阻止鐘離璇光導致的靈橋斷絕。 他是從萬年多的后世回到這個時代的,如今盡管知道了他會進入這具身體不是偶然,或許冥冥之中有什么存在cao縱了這一切,然而南蔚依然覺得,要讓靈橋不斷絕不,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做過的那些事,也曾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了,比如眾生靈臺由于他成功休眠。 然而好像歷史總會按照一個特定的軌跡運轉,鐘離璇光還是讓眾生靈臺再度被激活,也依然取得了大部分的實力,依然足以壓制大羅靈界幾乎所有的修士,依然在不斷抽取著世界之柱的元氣,依然導致了大羅靈界出現各種問題…… 或許不管南蔚,或是其他人做出些什么樣的事情,鐘離璇光也依然會將靈橋吸收殆盡,讓大羅靈界靈橋斷絕。 若無論如何都會是無用功,那么今日他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南蔚這樣想著,卻忍不住瞧了裴之衡一眼。 好像每次不管他是什么時候朝裴之衡看,裴之衡都會立即迎上他的注目,投來溫柔又寵溺的眼神。 南蔚翹起唇角,也給了裴之衡一個笑容。 接著就見裴之衡眼神微沉,然后那張臉隨即在眼前放大,唇上便有了溫熱的觸感。 交換了一個親吻之后,南蔚笑瞇瞇地道:“我好像想到了什么?!?/br> 裴之衡道:“莫非只有如此才能給你靈感?” 南蔚煞有介事地道:“極有可能?!?/br> 裴之衡道:“那不如我們再來一遍?” 南蔚道:“再來一遍哪里夠,只是想到了什么,要想明白了,至少得一直來才行?!?/br> “你啊……”裴之衡頓時都有點不知說什么才好了。 南蔚挑眉:“你不愿意?” 裴之衡笑了:“怎么可能,我再愿意也沒有了?!?/br> 接下來,膳房這一角便陷入到了一片沉寂之中,四周一直有人來來去去,但似乎誰也沒有看到這一隅發生的事情。這是因為在第一次親吻的時候,南蔚已經用了陣盤的緣故。 而等到他收起陣盤的時候,卻對上了一雙饒有興致看過來的雙眼。 南蔚:“……” 欒伏江抬起手揮了揮:“乖徒孫,我是說誰在這兒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原來是你們兩個啊——你們倆不是道侶嗎,用不著用陣盤來遮什么啊,你們長得這么好看?!?/br> 裴之衡忽然覺得欒伏江說的還蠻有道理的,但是…… 裴之衡道:“不想給人見到只有我能看到的蔚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