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但那又如何? 曾經那些說過這種話的人,早已連本帶利地折在了他手里。至于方才說話之人,南蔚心知正是那與南斐沆瀣一氣的金丹修士孔勝。也許在其他人眼里金丹修士已經是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但在南蔚眼里還真比不過一只螞蟻。 若不是因為他現在修為尚低,待在南華宗里很有必要,南蔚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頓,然后一走了之。 不過……南蔚瞇了瞇眼,這不等于他就要對孔勝的無端羞辱忍氣吞聲。 你孔勝不是十分看重南斐嗎?哼,本尊雖然無法直接殺了你,卻不是沒有法子對付南斐的! 殷廣士冷不防朝他瞥了一眼,忽地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惹來葉浮白疑惑的視線:“殷師弟你還好嗎?” 殷廣士連忙道:“我沒事?!彼苷f是被方才南蔚的眼神給嚇到了嗎?可是再一細看,那少年眸光平靜,并無半分異樣,更沒有剛才那一瞬間所透出的凌厲殺機。 汪遠臻這時也擠了過來,抬手就往南蔚腦袋上用力捋了一把:“南蔚,你別把那個孔勝放在心上,那家伙心術不正唯利是圖在本宗也是出了名的!何況金丹算什么,我,你葉師兄,不都是金丹嗎!” 南蔚嗯了一聲,他本就沒把金丹當一回事。 葉浮白輕嘆道:“說來說去都是因為師父閉關,本脈又無一個能沖擊化神之人,才讓這些宵小欺壓到了頭上來?!?/br> 殷廣士也有些低落:“原本我爺爺是該有這個機會的,可當年爺爺受傷之時,若是主脈愿意將那丹藥讓給爺爺,爺爺也就不至于留下暗傷,只能保持現在的修為了?!?/br> 葉浮白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那丹藥的確稀少,主脈恐怕也不是故意為之?!?/br> 汪遠臻冷笑:“你還真把主脈那些家伙當好人了?主脈什么時候不是占著全宗的資源,去堆他們自己的弟子?” 葉浮白聞言啞然,他其實也深知此中內情,只不過他慣來為人厚道,不愿以惡意揣度他人。 汪遠臻又道:“集合弟子,我們索性不參加這個勞什子的年末小比了!” 殷廣士道:“汪師兄,此事不妥。南師弟不參加了便是,但不要強求其他師兄弟。不然,南師弟此次本就在其他人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若是照你說的那樣一做,本脈不知多少師兄弟又要怪在他身上了!” 汪遠臻冷哼道:“那些只知遷怒他人的人也沒什么好理睬的!” 葉浮白勸道:“汪師兄,就讓其他師弟繼續,我們陪南蔚回去?!?/br> 回到承川支脈以后,幾個人也沒有跟南蔚多說什么,而是安靜地將其送回住處,見南蔚已經收斂了笑意,板著一張臉,三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就告辭離開。 南蔚結了禁制在房間內,懶洋洋在床榻上歪了一會,眸光閃動了一下,終于托著下巴坐起來。 今日那孔勝等人的毀謗鄙棄,對南蔚來說就像是輕煙飄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倒是葉浮白、汪遠臻和殷廣士三人為之義憤填膺、為之憂慮重重的舉動,讓南蔚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 罷了,既然他們是真心實意地替南蔚著想,南蔚也不介意在以后幫他們一把。 而自這一日起,南蔚頗有些不堪的聲名在南華宗內甚囂塵上,不管是哪一脈的弟子,似乎都聽說了承川支脈有這樣一位師弟,靈根駁雜,潛質極差,還吞食了許多丹藥將自己的修為堆起來,又在年末小比上動用不光彩的手段取勝——當然,這是以訛傳訛之后的結論。便是承川本脈的一些弟子,提起南蔚都面露嫌棄,仿佛深深地為這樣一名弟子是他們同脈的師弟而感到臉上無光。 南蔚對此渾然不知,即便知道他也不會當一回事,不過葉浮白和汪遠臻卻實實在在地嚴懲了一些聚在一處議論此事的人,才叫這些流言在本脈被壓制了下去。 但南蔚的行蹤在葉浮白眼里,也變得飄忽不定起來。 他竟然沒等過完年節,就又接了宗門任務離開了南華宗,走的時候無聲無息,誰也不曾驚動。 南蔚之所以離開宗門,卻是為了尋一些必須之物。大約過了半個多月,他風塵仆仆地回到承川,都沒顧得上跟迎面走來的汪遠臻打招呼,就一頭鉆進了住處。 汪遠臻:“……” 此時他身邊正好有一名弟子向他請教修為上的疑難之處,見狀這名弟子十分不忿地道:“汪師兄,瞧瞧這個南蔚,竟然連你也不放在眼里!難怪師兄弟們都說他為人冷漠脾性……” 汪遠臻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你再有什么問題,也別找我了?!?/br> 該弟子大吃一驚:“汪師兄?這是……這是為什么呀?”他可是付出了實打實的好處,才能請動汪遠臻的! 汪遠臻道:“人云亦云,聽信謠言,毫無同脈友愛之情,你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再來找我?!?/br> 該弟子:“……” 他思考了很久,才終于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方才說了南蔚的壞話? 該弟子恍然大悟:都說南蔚歪門邪道十分擅長,果然如此,不然怎么能將人人敬而遠之的汪遠臻都巴結得這般到位呢! 南蔚這次領了好些辟谷丹才開始閉門不出,看在別人眼里他是在刻苦修煉,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是在制作一種特殊的藥物。 這種藥物名叫傷魂引,也是由一名魔修發明。 傷魂引若只做丹丸,并無特殊之處,只有將其磨成粉以后,不僅無色無味,毫無痕跡,且只要人待在充滿了這種藥粉的環境里,整個人就會慢慢發生改變。 若是一個性情中正平和的人,這種改變還未必有什么不妥,但若是一個本來性格就有缺陷之人,這藥粉會讓他愈加瘋狂而偏執,甚至做出自己都無法想象的事情來——正應了那句欲要人滅亡,先使其瘋狂。 只是如此,南蔚還覺得太便宜了南斐。實際上,傷魂引還有另一種很是歹毒的作用,那便是能悄無聲息地損壞修士根基,令誰也無法察覺。 至少在曾經的天命魔宗里,便是身為還真境真人的南蔚,在見到那被傷魂引毀了根基的修士時,都未能判斷出究竟。 總之,除了起效慢以外,一切都很合乎南蔚的心意。 又是一日,夜色深沉。 承川支脈的這個時辰,正籠罩在無邊無際的茫茫夜色之中,萬籟俱寂。 一條幾不可察的身影忽然從一間房子里一躍而出,沒入到不遠處墻角的陰影之中。 在將《枯木決》修煉到第二層之后,不僅能模擬出不同程度的修為,更能極大限度隱藏自身的氣息,便是元嬰真人,也未必能從陰影中找到南蔚的存在。 而南蔚也早已確定,自己的魂識經過那一次失敗的渡劫之后,雖從神念跌落成了魂識,卻有了與眾不同的特性。只有像是定天真焰那般天生神智的靈物,或者如探寶猴這般奇妙的妖獸才能感知并發現他的魂識之外,元嬰真人亦無法發覺他的魂識——因為他目前還未接觸過化神修士,暫時無法得知是否連化神期也能瞞過。 沿著通過魂識早已確定的道路,南蔚來到了南斐的居所。 早已磨好的藥粉,被他難得有耐心地,一層一層地,涂在了南斐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每一樣東西上。 做完這一切,南蔚瞥了一眼渾然未覺睡著的南斐,又悄無聲息地原路返回。 待坐在了自己的房間里以后,他一手掐動禁制法訣,唇邊才緩緩露出兩個笑渦來。 第48章 筑基 “南師弟又不在?”殷廣士站在南蔚的住所前,探頭探腦地往里看,但始終沒有看到任何動靜。 路過此地的汪遠臻挑眉道:“這種事你還不如去問你爺爺?!?/br> 殷廣士頓時恍然大悟:“汪師兄說的對啊,我應該直接問他!” 在他去問過殷仲遠之后,果然得到了南蔚接下宗門任務外出的答案。殷廣士忍不住咋舌不已:“南師弟是打算學魏師兄,當一個任務狂人嗎!每次找他每次都不在每次都在外面做任務!” 汪遠臻皺眉道:“他此次接的是——追殺任務?” 殷廣士正說著“也難怪他要避出去在宗門里的確挺沒意思都快三年了還這樣好像哪里不大對勁”的時候,就被汪遠臻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 他探頭看了過去:“真的是追殺任務,追殺對象是——” 兩人都吃了一驚:“爛柯道人?” 汪遠臻眉頭皺得益發緊:“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爛柯道人雖然只是一介散修,卻不是什么好對付的人?!?/br> 殷廣士深有同感:“是啊,要不然這個任務也不會掛在玉璧上數年都無人完成?!?/br> 因為爛柯道人只是煉氣期的修為,追殺他的任務只允許煉氣期弟子接取。但散修雖然得不到宗門弟子那般豐富的資源,卻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則,其出人意表之處,往往讓宗門弟子疲于應付。 且此人年紀比南蔚更不知長了多少,戰斗經驗亦是極其豐富,聽說還有一只銅尸,修為就算不高,卻也未必是南蔚能應對的。至少從前不信邪接下這一任務的南華宗弟子,全都折戟而歸,也讓爛柯道人依然逍遙在外。 只是南蔚既然已接下任務在外,他們也只有暗暗希望南蔚一切順利,而無法將這一任務給取消了。 這個時候的南蔚,正靠在一塊大石上,嘴里懶洋洋地吩咐著:“將火燒旺一點?!?/br> 正抱著一堆足以將自己的整個身體全部淹沒其中的樹枝的灰毛猴子,因為騰不出手來擦眼淚,只好用力吸了吸鼻子,把樹枝往火堆里塞去。 邊做著這些,他邊偷眼打量不遠處的少年,雖然內心的恐懼依然不減,卻也忍不住想到:這個兇神比我媳婦還漂亮…… 離那次參加年末小比卻被孔勝羞辱,又差不多過去快三年,南蔚也已經從剛來到這個時代那瘦瘦小小身量未足的小孩子,長成了現在風華正茂的少年。十六歲的南蔚身形修長,挺拔如松,膚白如玉,眉目如畫——若是他不要像此刻這般懶洋洋倚在石頭上的話,定會顯得更加好看。 王大牛雖然這樣想著,但心中又忍不住隱隱有些別的念頭:這兇神即便是這般懶散的時候,眸光只一轉動,卻是另一種仿佛要突破一切挾制束縛的璀璨奪目。 然后他腦門上就挨了一下。 “發什么呆,快烤!” 碎石子骨碌碌滾了開去,王大牛抽噎了一下,舉起旁邊由自己串好拔了毛的野雉,放到火上烤了起來。 南蔚還在一個勁地吩咐著:“翻面!” 王大牛將野雉翻轉。 “灑鹽巴?!?/br> 王大牛往上面撒了些鹽。 漸漸的,空氣中彌漫起一陣濃郁而誘人的rou香,野雉表皮沁出金燦燦的油脂,滴落在火堆里,發出滋滋的聲音。 王大牛在確認野雉烤好以后,十分自覺地跑到南蔚跟前,將這一只野雉獻了上去。 南蔚很滿意:雖然這只猴子挺丑的,倒是不難用。 王大牛忙不迭地縮回去,繼續烤下一只野雉。 沒等他烤完,南蔚卻放下了手中食物,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眸中厲色一閃而過,交代了一聲:“你留在此處?!本唾咳伙w身而起,閃電般竄出這座山洞。 王大牛抖抖索索地摸到洞口,就見兇神已同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戰在了一起。 南蔚在這里等的,正是他追殺任務里的對象,爛柯道人。 此人修的功法似乎也是玄門正道的法訣,卻養了一只銅尸,又喜歡糟蹋美貌的少男少女,將他們擺出奇特形態了再燒死——當日在任務玉璧上看到這一條的時候,南蔚就覺得此人真是該死!那些美人是擺出來欣賞的,可不是胡亂殺死的! 數年前,爛柯道人因為作惡時撞上一名南華宗弟子,一不做二不休地將此弟子殺死,卻不料追來了該弟子的筑基期師長。只是爛柯道人善于逃跑和隱藏,他懼怕筑基修士,便銷聲匿跡了好一段時間。等到那名筑基修士發現在追殺他這件事上浪費了太多時間,不得不回宗發布任務,爛柯道人才又跑出來再次作惡,并幾次三番地從南華宗弟子手里活了下來。 爛柯道人一見南蔚眼睛就賊兮兮地亮了起來:“好個美人兒,辛辛苦苦修煉作甚,不如跟了老爺,做些快活的事情!” 南蔚能尋到此人的蹤跡,卻是有魂識與探寶猴的雙重相助,他聞言冷哼一聲,手掐法訣,金焱藤鞭飛快揮出。 金紅光芒倏忽閃過,犀利無匹的氣息迎面而來。爛柯道人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硬茬,他不假思索叫出了銅尸。 銅尸從地面破土而出,朝著南蔚張牙舞爪。 南蔚絲毫不懼,一手掏出引雷符激活,一手繼續用金焱藤鞭攻擊爛柯道人。 在銅尸被雷電劈個正著的同時,爛柯道人也被抽得一個踉蹌,差點就從他那荷葉形狀的飛行法器上栽倒下去。 此人倒也果決,一見形勢不妙,撒腿就跑。 南蔚瞥他一眼,再看已經鉆回土里的銅尸,施施然收了法器,回到山洞里繼續吃烤野雉。等吃得肚子圓圓,他才拎起王大牛,遞了個瓶子到他面前:“聞一聞,追上去?!?/br> 王大??蘅尢涮涞芈劻艘幌?,然后追了上去。 爛柯道人正在一處村落里按落了法器,盯上了一名在井邊取水的美貌少女,卻感到渾身寒毛倒豎,莫大的危機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