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片刻后,不遠處傳來引擎發動時的轟鳴聲,宋嶼沒有停決,絕地再也不曾回頭。 他知道,這次她是真的要走了。 帶著他最后的喜歡,離開了這個貧瘠的山村。 - 回到家,宋嶼才發現手臂上的傷口血rou模糊,半邊衣服都幾乎被浸濕。 他皺了皺眉頭,打了點水在院子里清洗著傷口。 李春喜不知道從哪兒回來,笑容滿面的推開門,見到他受傷了連忙上來幫他上藥。 “你這是咋弄的?”她責怪地看他一眼,“你這傷成這樣,明天地里的活誰干?” 他沒有說話,拿過她手上的藥膏自己坐在一旁擦。 見他不領情,李春喜也沒生氣,還是笑了笑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嶄新的銀行卡,炫耀似的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宇的醫藥費拿到了,明天去給你和俏俏挑喜糖,一定得挑好的,可不能讓村里人這回再把我們看扁了?!?/br> 宋嶼動作一頓,看著她手里那張卡抿了抿唇,問:“這是哪里來的?” 她得意地挑眉,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不少:“那個大小姐江素給的啊,今早你不在家有人送來的,說是給小宇的醫藥費,剛剛媽去鎮上看了一眼,不得了哦,里面可足足有二十多萬!” 宋嶼愣在原地,雙手微微發著顫:“為什么收她的錢?” “什么?”李春喜不知道是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還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胡說什么呢?” “我問你為什么要收她的錢!”他氣得嘴唇都有些抖,一雙眼睛泛著鮮紅,“你收了她的錢,讓我怎么……怎么……” 喉嚨里的哽咽讓他憋得難受,宋嶼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收了她的錢,讓他以后怎么再出現在她面前,怎么還有臉去見她。 李春喜被他的樣子嚇到了,愣了好半晌才接了話:“別人白給的錢哪有不收的道理,再說了這錢雖說是大數目,可對人家算不得什么,拿點兒怎么了!” “正好啊,拿著這些錢給你和俏俏置辦定親用,媽也不算對不起你?!彼哉f自話,完全沒有發現宋嶼的反常。 “我說過,我不會結婚的?!彼淞四?,不再有任何表情。 她冷笑一聲:“你還想著那個江素?俏俏除了沒她漂亮哪一點比不上她,你這個人怎么就這么犟呢?再說人家都走了,你能咋個辦?” 他抿著唇沒有再說話,隨意把手臂上的傷口處理了一下就回了房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俏大概是聽說江素走了的消息,遲疑著敲了敲門,探頭探腦的在門口看。 房門沒有關,宋嶼正在房間里換被血弄臟的衣服,他聽見動靜抬眸看了一眼門口的人,沒有說話。 “宋嶼哥,”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我聽說江素走了……” 他沒有說話,找了身干凈的衣服換上,動作干凈利索,看不出剛剛受過傷的樣子。 “認命吧宋嶼哥,”她抿抿唇,“咱們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山里人,她是千金大小姐……看不上咱們的?!?/br> “認命?” 他微微垂眸,看著那件被血染污的衣裳,神情冷傲又決絕:“我從來都不信命運。小時候沒飯吃的時候我求過,求菩薩能給我一點點飯吃,等我長大賺了錢一定十倍百倍奉還,可是沒有。爸爸生病的時候我也求過,能不能不要讓他死,可不管我磕多少個頭,他最終還是死了,從那天起我就知道,這世界上沒有菩薩,自然也就不存在注定的命運?!?/br> 也沒有人能讓他認命。 - 車子在小道上行駛得飛快。 旁邊的樹木就像倒下去一般迅速從車窗的范圍消失。 江素托著腮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她粉唇微啟:“張叔,我剛剛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 張管家愣了愣,以為她在說剛剛不搭理來送行的張景暄這件事,寬慰道:“沒事兒,小姐你開心就好?!?/br> 她知道張叔沒聽明白,轉頭又問他:“讓你送的錢送去了嗎?” “送去了,”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神色有些鄙夷,“那女人歡天喜地開心得很,□□說的不愿意收?” 江素微怔才片刻才反應過來,收錢的大概是李春喜,不是宋嶼。不過也是,她只是跟張叔說了地址,那個時候估計正巧宋嶼出門來找自己。 他剛剛受了傷,也不知道好點沒有。 張管家見她沒什么表情,換了個話題:“小姐這一趟又瘦了不少,回家之后老爺子估計又要心疼了?!?/br> “才不會,”她賭氣道,“真心疼我就不會把我送到這里來了?!?/br> 他啞然失笑:“我可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姥爺子最疼的就是你了,想當年小姐的mama也沒有過這種待遇……” 自覺失言,張管家閉了嘴,不敢再繼續往下說。 江素倒是無所謂,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我又沒見過她,誰知道她是不是受爺爺喜歡?!?/br> b市誰不知道,江宇集團的千金未婚生子之后跑到國外再也沒有回來,甚至就跟失蹤一樣和家里沒了聯絡,江家花過不少財力物力去找她,可是都沒有音訊,一晃都快二十年了,這些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從此,江宇集團的大小姐只有她一個人,那個女人的名字沒有人再提過。 張管家看著她的小臉嘆了口氣,到底是沒有再說什么。 到了家,江素沒有想到的是爺爺居然不在,明明知道今天是她回來的日子竟然還在公司工作。 見她有點兒生氣,張管家幫她整理著行李安撫道:“最近公司確實有點兒忙,你就不要生氣了,晚飯張叔陪你吃?!?/br> 對于江素來說,整個家里第一親近的是爺爺,第二就是張叔,他從小看著自己長大,幾乎完全替代了她生命中父親的角色。 她呶呶唇撒著嬌:“那我要吃糖醋排骨,糖醋里脊,糖醋魚!” 這些都是她平日最喜歡的菜,去了鄉下那么久也想了那么久,今天終于可以吃上了。 張管家笑彎了一雙眼,慈愛地揉了揉她的頭頂:“沒問題,張叔親自給你做?!?/br> 不過老爺子江致遠好在沒有加班,趕著吃飯的點回了家,一見到江素,就紅了眼,完全沒了平時雷厲風行的模樣。 “素素,讓爺爺好好看看,怎么瘦了這么多?” 到底是個七十多歲的老人,還在工作也就罷了,整日奔波在公司和家里的路上,這一個月不見江素都覺得他又老了些。 江素哽咽著撒嬌:“那邊吃不好嘛,天天都是吃土豆,我都要吃吐了?!?/br> 她可不敢說張叔打了招呼,她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鎮上酒店里買的,每天送到村里去,不然肯定要挨罵。 果然江致遠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小臉,頓時有點兒后悔做了讓她去鄉下的決定。 “可憐我的孫孫受苦了,下個月你生日,爺爺給你辦個生日宴怎么樣?”他慈愛地笑了笑,“到時候把你那些小姐妹都叫來,包個大的宴會廳給你們玩?!?/br> 雖然她并不怎么喜歡那些塑料姐妹,不過也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心意,高高興興的點了點頭。 忽然她想到江德海上次給她打的電話,抬頭問道:“爺爺,舅舅最近怎么樣?上次他打電話問我你的印章放在哪兒的事情你記得嗎?我總覺得沒有這么簡單?!?/br> 江致遠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頭:“你不用管這些了,爺爺會去處理的?!?/br> 他的回答模棱兩可,江素嗅到一股異常的氣息,莫名有點心慌。 - 一個月時間過得很快,入了秋天氣也很快涼了下來,傍晚的風都帶著一股涼颼颼的寒意 。 江素穿著一襲藕荷色的禮服長裙,微卷的長發燙了卷在耳邊用鉆石發卡夾著,美的讓人無法移開眼睛,只要她出現就會是宴會上所有人的目光焦點,更何況今天是江致遠幫她辦的生日宴,她本身就是主角。 能參加江家辦的宴會,身份非富即貴,在b市都是叫得上名號的人物。 她穿著華服,端著飲料敬完一圈又一圈,實在累得不行。 來的人她大部分都不認識,很多都是江宇集團的合作伙伴,不過她也禮貌性的給幾個平時聯系比較緊密的小姐妹發了邀請函,也都是b市的名媛。 幾個女生湊在一起小聲討論著時下最流行的話題和奢侈品,時不時再吹捧一下江素的穿著打扮。 她端著杯子笑得臉都僵了,可她到底是主角不能隨意消失,否則早就找個地方偷懶去了。 不遠處的段叢卿剛來,連忙湊到了她身邊,一臉擔憂地問:“素素,你怎么瘦了這么多?” 她瞥了一眼這個粘人精有些不耐煩:“你怎么來了?你不是被禁足了嗎?” 他們兩個從小就認識,段叢卿家里從政管的特別嚴,最近他被家里禁了足,好些天都沒有見到他出來了。 “我跟我爸說了,”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素素過生日,我怎么也得去一趟?!?/br> 江素白他一眼倒是沒有說什么,段叢卿喜歡她很多年,她當然知道,只是礙著兩家的關系她不好嫌棄的太明顯罷了。 她帶著段叢卿走遠了些,小聲道:“你別老是在你爸面前提我,不太好?!?/br> 她不想別人把她和段叢卿聯系的太過近,免得以后見面了會尷尬。 段叢卿不知道她的意思,點點頭頓了頓,說:“你家里的事情不要太擔心了,我會跟我爸說的,讓他幫幫江爺爺?!?/br> 江素:“?” 家里的事? 她愣了好半晌才問:“我家里什么事情?” 回來這一個月除她確實rou眼可見的發現爺爺越來越嗎,她也在財經新聞上看到過,家里的股票有些動蕩,只不過她不是很懂這些公司的cao作,覺得股票漲漲落落都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今天聽段叢卿一題,確實把她這些日的懷疑給問了出來。 見她不知道,段叢卿尷尬了一會兒,轉移了話題:“你們學校什么時候開學?我聽江爺爺說你要晚點入學是嗎?” 江素斂著眉眼看他:“我問你呢,我家里什么事情?” 雖然她長得漂亮,可凌厲起來的表情也讓人不敢忽視。 他嘆了口氣:“你不知道說明江爺爺不想讓你知道,你就別追問了,到時候我要挨罵的?!?/br> “你不說是吧,”她掉頭就走,“行,我去問別人,你以后也不要再來找我了?!?/br> 話音還未落,她就推開酒店的玻璃門去了外面的花園,整個場所都被包了下來,外面是供客人休息的區域,也稍微布置了一番。 段叢卿趕緊追了出去:“你等會兒!” 他拉住江素解釋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訴你,但是現在情況好像很復雜,我也不是很清楚具體的情況?!?/br> 想了想他又說:“我聽別人說的,你舅舅正在跟你爺爺爭股份,現在鬧得有些難看了,所以我才說會讓我爸爸幫著江爺爺?!?/br> 江素抿了抿唇,神色一凜:“我舅舅?江德海?” 在她印象里,江德海最怕的人就是爺爺,估計又是聽了誰的攛掇才敢這么干。 只不過事情鬧了這么久還沒有結束,看來確實很嚴重,否則爺爺不會想瞞著她才對。 段叢卿點點頭:“就是江德海,不過不要緊,事情還在可控范圍之內,江爺爺從商這么多年你舅舅肯定不是他的對手?!?/br> 酒店的花園非常大,正中間種著一大片的粉色薔薇,是天然的屏障,隔離了酒店與外面的街道。 江素心煩得很,轉過頭卻無意間瞥見一個人影,烏黑的眸子和高大的身形她十分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