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產房的門又打開了，小護士匆匆忙忙的走到他跟前：“裴爾然先生嗎？麻煩你在這里簽個字?！?/br>
    “里面現在什么情況了？”

    “你太太正在產床上?！弊o士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裴爾然，現在可以進去陪產了，你要進去嗎？”

    裴爾然換上了無菌服消毒后進去產房，看到顧念正在產床上，正疼得要死，他看在眼里一陣心疼，顧念在產床上按照醫生的指導，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

    顧念在產床上疼得七葷八素的時候，她仿佛看到了裴爾然的身影，是因為太疼了所以產生的幻覺嗎？

    她輕輕的喊著：“裴爾然……”顧念感覺一陣陣的疼痛感似乎想要讓她昏闕過去，她已經分不清究竟是不是幻覺了，漸漸地，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好像什么也聽不到了。

    隱約間聽到醫生說：“不好了，產婦的狀態像是要昏過去了，小孩馬上就要出去了，在堅持一下，不然可能會造成嬰兒窒息死亡?！?/br>
    裴爾然一陣心驚看著產床上的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醫生看著他說道：“裴先生，你跟你太太說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千萬別讓他昏睡過去?！?/br>
    裴爾然握著顧念的手，手心滲出冷汗，不斷的跟她說著話，像是在分散她的注意力，似乎想要為她減輕一些疼痛，不讓他昏厥過去，顧念根本無暇顧及他到底在說什么，可是此刻聽到他的清冷的聲線卻覺得無比的安心。

    顧念聽見裴爾然在自己耳邊說什么：“深呼吸，用力，在堅持一下?！?/br>
    顧念感覺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弱，聽著裴爾然的聲音，她努力的呼吸，用力，突然聽到一聲哭聲，然后接著聽到略帶喜悅的聲音：“出來了，是個小公主?！?/br>
    然后，顧念便失去了知覺。

    裴爾然聽到說小孩已經出來了，深深的呼了一口氣，轉頭想要跟顧念說什么，發現她已經昏過去了，他還沒有來得及放松下來，就聽到醫生說：“不好了，產婦現在太出血，需要立刻搶為產婦進行輸血，馬上聯系血庫?！?/br>
    產房里開始忙成一片，裴爾然聽著腦袋“嗡嗡”作響，他都還沒有來得及為女兒的降臨感到喜悅，他握著顧念的手，為什么這么冷……

    “顧念?！?/br>
    他沒有聽到回答。

    “顧念?！?/br>
    依舊沒有人回答。

    他越來越緊張渾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上面的人仿佛已經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顧念?！?/br>
    ……

    產房里像是陷入一片死寂，裴爾然怔怔的不動，他耳邊“嗡嗡”聽到醫生的話。

    “產婦大出血出現休克的現象，必須立刻進行搶救?！?/br>
    ……

    然后很多聲音開始在他的耳邊環繞著，醫生讓裴爾然先離開，他們要進行救治，裴爾然呆怔著不動，只是握著顧念的手，他不敢放開，深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樣。

    搶救的醫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不配和的家屬，他這樣在這里會影響他們的救治工作，裴爾然最后連自己怎么離開產房的都不知道，腦海里不斷的浮現著顧念昏過去的情形，仿佛沒有一絲的呼吸，看著那樣的顧念，他的心陷入一場永無止境的恐慌，他麻木的站在門口，保持著剛剛一直被送出來的狀態，看著門上一直亮著的手術燈。

    他知道顧念的身體不好，醫生也說過，她的身體狀況如果在生產過程中出現血崩的話，她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看著那扇門開開關關，他沒有辦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真的害怕顧念會就這樣離開自己。

    如果當初他狠心一點，沒有答應她將小孩留下來，是不是會好一點，此刻，裴爾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只能靜靜的等待著，卻什么也做不了。

    外面的夜，出奇的安靜，靜得讓人感到有些心驚。

    裴爾然感覺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這么漫長，天色露白，產房的門終于再次打開了，上面的燈也暗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裴爾然卻不敢上前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都快要停止呼吸了，身子僵直著站在原地不動，一個醫生朝著他這邊走來，他甚至開始想要逃避的往后退，沒有辦法離開腳步，知道醫生對他說：“你太太已經沒事了?！?/br>
    聽到這句話，裴爾然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不過，你太太的身子較虛弱，可能要觀察一陣子才能出院?！贬t生猶豫了一下說：“鑒于你太太的身體情況，以后可能要多注意些，不然隨時都有可能留下后遺癥?！?/br>
    裴爾然點點頭：“嗯?！?/br>
    “謝謝?！币灰刮疵?，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骸拔铱梢匀タ纯此龁?？”

    “嗯?？梢?，她現在在加護病房里，要等過一段時間才能醒過來?！?/br>
    窗外的天空已經開始漸漸的變得明亮起來，陽光一點一點的露出來，仿佛將黎明前的那些黑暗全都給驅散了，裴爾然站在病床前看著顧念，她是那樣的安靜，他坐在床邊，感覺到她淺淺的呼吸，心，似乎變得安定了。

    裴爾然久久的坐在床邊，突然被一陣哭聲給吸引了，他扭頭看見剛出生的小姑娘被放置在旁邊的嬰兒床上，他伸手輕輕的碰了一下又急忙縮了回來，那種感覺非常的其妙，那個小小的孩子，似他又似顧念真是神奇，這就是他們生命的延續。

    所以，顧念才這么堅持著留下這個孩子嗎？

    裴爾然抱著那團小小的身影，輕輕的說：“小寶貝，mama很累了，不可以吵mama休息哦?！?/br>
    他的聲線清冷帶著奇異的溫柔，小家伙仿佛能聽懂一般，停下來了哭聲，咿咿呀呀的嘴里吐著泡泡，裴爾然的心瞬間柔軟得像棉花糖一樣，輕輕的笑了起來，那笑容仿佛冬日的陽光可以將寒冷的冰雪融化。

    裴爾然將她放在顧念的身旁，一大一小的身影挨著，臉上的神情雖然疲憊卻難掩喜悅之情，他俯下身子輕輕的在顧念的額頭上輕輕的印上一吻，說：“謝謝你！”

    陽光漸漸的升起來，照進病房里，整個病房里充滿了陽光變得無比溫馨。

    …………

    ……

    安靜的臥室里似乎有什么不安的氣息在涌動著，裴爾然眼神深邃的眼眸似有什么東西在流動著，他仿佛能看見那白色的病床上，她一動不動的躺著，那樣的畫面還是沒有辦法忘記。

    顧念見他半天不說話，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從他懷里起身見他眉頭微微皺著，忍不住伸手給他撫平了，嘴里嘟囔著說：“哎呀，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你就不能不要老提嗎？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br>
    她當年在生艾寶之后暈了過去險些喪命，這對裴爾然的心里造成了極大的影響，直到現在依舊還是沒有辦法放下，再加上醫生的叮囑，裴爾然更是小心翼翼，深怕自己出一點意外。

    沉默了良久裴爾然聽到他這句話忍不住笑了笑：“你比艾寶更不讓人省心?！?/br>
    ……

    顧念鼓著嘴。

    裴爾然看著她說：“都跟你說了幾次不要睡太晚，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沒有一次按時過?！?/br>
    ……

    確實。

    裴爾然在家的時候，她每天都被裴爾然固定了休息時間，裴爾然出差有時候都會不放心，會打電話過來讓他準時休息，有時候甚至深夜了都還趕回來，有幾次在半夢半醒之間，她都能感覺到裴爾然坐在自己床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看見裴爾然已經回來了。

    “只是有幾次而已?！本蛶状蚊Φ酵洉r間了而已。

    “嗯？”

    裴爾然挑眉，仿佛在說，難道幾次還不夠。

    顧念很識相的沒有接下去，十分討好的說：“下次不會了，就算再忙我一定記得按時休息的?！?/br>
    裴爾然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怎么表情比剛才還難看，顧念眼珠一轉，抬頭在裴爾然的下巴上親了一下。

    “哎呀，不要計較這么多啦，都這么晚了，快點睡覺吧?！?/br>
    顧念抱著他的手臂，語氣軟軟的像在撒嬌，不說話，這么難哄，還要說點什么嗎？想了想還是算了。她覺得如果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的話，一定會沒完沒了，她看著裴爾然：“那我先休息了?！?/br>
    還是沒有反應，顧念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晚安！”

    蜻蜓點水的吻，像是在安撫他的情緒一般，裴爾然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顧念已經轉身躺下了，裴爾然看著她的身影眼里多了一絲笑意。

    夜已經很深了。

    顧念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背后那道目光一直灼灼的望著自己，這樣怎么睡得著，沉默了幾秒，她突然從床上做起來將裴爾然拉下來，趴在他身上將臉埋在他的胸口，低低的說：“快睡覺，我不會有事的?！?/br>
    裴爾然看著她的動作，低低的笑出聲，明明是想安慰，看上去怎么那么別扭。

    這回引起顧念的不滿了，她這可是害怕他擔心才這么說的呢，居然笑話她，顧念氣哼哼的在他胸口咬了一口，還是覺得不解氣，抬頭在她脖子上一咬，哼哼兩聲想要轉身離開。

    裴爾然因為她的動作倒吸了一口涼氣，顧念還沒有來得及翻身離開，就被裴爾然一個轉身困在身下，一時間天旋地轉，顧念一抬頭就看見裴爾然在自己上方，顧念看著他深邃的眼神里帶著炙熱的氣息，她默默的吞了吞口水說：“時間不早了……”

    裴爾然十分贊同的點點頭：“嗯，是不早了?！眳s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你……”她想問，那么他是不是退開一點，這樣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睡覺。

    他看著顧念眸光微閃，狀似思考的說：“我最近是不是有點忙，忽略你?！彼氖种篙p輕的在顧念的臉上劃過，“看來我要好好補償你才行?！?/br>
    這都哪里跟哪里??！

    氣氛怎么突然變了，雖說兩人已是夫妻很多年，可是他手指劃過的地方顧念感覺像是被燙過一樣，她突然有點無措的點頭，又搖頭。

    顧念怔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又被調戲了，她羞紅著臉瞪著他說：“裴爾然，不許耍流氓?！?/br>
    她的瞪人的媚眼如絲，看得裴爾然一陣心熱，聲音黯啞的說：“看來我們得重新認識一下耍流氓的定義?！?/br>
    顧念還想反駁什么的時候，就已經被裴爾然給吻住了，想想反正自己跟他抬杠肯定占不了上風，遂了他的愿，彼此的呼吸糾纏著，恍若世間最美妙的旋律……

    云消雨散，臥室里繾綣纏綿的氣息不斷的流轉著，顧念充分的運動之后渾身乏力已經睡了過去，兩人相擁而眠，裴爾然突然從夢中醒來立刻低頭，微微喘著氣看著懷里的人，雪白的臉頰還泛著紅暈，呼吸淺淺的。

    這幾年來，當年在無法叫醒她的畫面還會時常出現在夢里，他會嚇得立刻從夢中驚醒過來，看著她在自己的懷里，他緊繃的身子漸漸放松。

    裴爾然的手輕輕的在顧念光潔的肩上流連著，忽然開口聲音輕輕的：“顧念?！?/br>
    “嗯?！?/br>
    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自己，昏昏沉沉的應了一聲。

    停了一會又聽到裴爾然的聲音：“顧念?！?/br>
    “嗯?！彼穆曇粼絹碓叫?。

    “顧念?！?/br>
    ……

    沒有聲音。

    裴爾然看向懷里，顧念淺淺的呼吸在自己的頸邊流連著，微癢，他伸手撥弄著顧念的頭發，顧念的眉頭輕皺，對自己的睡眠被打擾感到不滿，她一個翻身避開裴爾然的sao擾，嘴里喃喃的說：

    “裴爾然，你很煩，叫那么多次你累不累啊，快睡！都說了我不會消失的?！?/br>
    他一直叫著她的名字，仿佛只有聽到她的回答才會覺得安心，想想他又覺得好笑，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依舊心有余悸，而此刻她正安然的在自己懷里，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他擁著她，心里的不安漸漸的消散。

    ***

    第二天，顧念起床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她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父女兩人正在客廳的沙發上玩游戲，顧念站在臥室的門口看著他們兩人，細細的陽光在他們身上揮灑，格外耀眼，看著兩個一大一小的身影，心里的滿足溢于言表。

    艾寶仰頭看見顧念歡快的叫了一聲：“mama?！?/br>
    顧念緩緩的朝著父女兩人走過去，低頭俯下身子在艾寶的臉蛋上親了一下：“艾寶，早！”

    小姑娘嘟著嘴說：“mama都快中午了，你睡了好久啊，我得等花都快謝了?！?/br>
    顧念看著自家小姑娘那哀怨的表情，簡直就是天生的影后啊，不去演戲都可惜了：“我們艾寶怎么了？”

    “爸爸說要帶我去香港迪斯尼樂園，我的行李都已經收好了，可是爸爸說要等mama醒了之后才能去?！?/br>
    顧念抬頭一臉茫然的裴爾然，他什么時候說要去旅游的，為什么事先沒有跟自己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