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一絲細細的血流在蘭天賜蒼白的玉臉上蜿蜒而下,但他依舊神情不變,就算聽到“江南竹枝鎮”五字,他依舊風華一笑,如同院內一株株的修蘭玉竹。 “若你能按質按量將藥送到朕的手上,朕將親手為謝雨離根治頑癥,讓她永遠擺脫藥物依賴,讓她可以為你……?!碧m天賜拿出帕子,緩緩拭去臉上的血絲,目視南宮醉墨,破顏一笑,滿院美景都為之失色,面容如群山的楓紅瑰麗,近乎一字一句道,“誕下子嗣!” 二人目光緊緊交纏,最后,南宮醉墨俊美冷漠的臉微微松動,像是打碎了浮冰,終于啟口,“好!” 蘭天賜暢然一笑,“好好養傷,需要什么,朕自會派人送來,這幾日,茉夫人就任由你處置,朕先行告辭?!?/br> 灰袍祭司的危機解除,醒后在暗衛營中養了近十天的謝良媛終于得到皇帝的大赦,可以打道回府。 這于謝良媛而言,簡直是沖出牢籠,若不是天色已晚,她必定現在就打包回府。 她想祖母! 她想劉氏! 她想駱駱! 她還想看看酈?,幠菑埦趩实哪?,及……。美媛養生館究竟為她賺了多少的銀子! 最關健的是,她現在能跑、能跳、能隨便吃、還不需要扎一堆的針,吃一盅一盅的藥! 健康,讓人如此美好! 熬過了漫長一夜后,第二天,謝良媛早早就起身,跟營中幾個照顧她的醫衛告別后,攜了新得來的女衛鐘慧,離開暗衛營。 謝良媛回到謝家時,正值午后,帝王的鑾駕剛停,她已是迫不及待地下車,邁著龍虎精神的步伐,剛上了臺階,看到門邊站著幾個帶刀的衙獄,吃驚道:“你們在此作甚?” ------題外話------ 歡迎新來的讀者,《天賜良媛》是月的另一本完結文《鳳凰斗:攜子重生》的系列文,男主是蘭亭,女主是沈千染,妞們有興趣的話,去看一看,文不長,一百二十來萬,是精寫之作品。 ☆、102 帳,還得接著算 謝府門前已不見原先的護院,之前更無人通知他們,今日謝家六小姐會歸府。 而蘭天賜的鑾駕,內設豪華,外表卻極為普通,連馬清一色的深棕色的汗血寶馬,乍看之下,讓人以為是普通的棗紅馬。 且,眼前裹得跟小粽子似的小姑娘,全身上下除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在轉外,連下巴都裹在了披風里,神神秘秘的樣子,這天氣有這么冷么? 所以,一眾衙獄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就是當下西凌人最津津樂道談起的謝良媛。 他們道又是哪來的窮親戚或是養生館受害家屬上門鬧事,便冷哼了一聲,“去去去,耍狠的行不通,來個小的裝可憐,快滾,這里不是你來鬧事的地方?!?/br> “鬧事?”謝良媛聽了有些迷糊,禁不住秀眉一皺:難道跑錯府門了? 退后幾步,走到階前,抬頭看著上面赤金的“謝府”二字,喃喃念了一聲,“沒錯呀?” 蘭天賜將身上的糕點碎清理干凈,方步出鑾轎。 今晨一早,謝良媛急著回府,早膳胡亂吃了幾口就催著他動身,青荷細心,便包了幾樣糕點讓她帶在路上吃。 果然,這一路上,小姑娘興奮得東啃一口,西償一口,落了一轎的碎渣。 蘭天賜一下轎,眾衙獄瞬間被那種強烈的視覺效果給震憾,只覺得這年輕的男子站在那,憑一已之力便能攪動整個蒼穹,這樣的氣勢的除了九五之尊,他們想不出還有誰。 不知覺,眾人跪了下來。 這時,青荷提著五大袋東西從后面的一個轎子跳了下來,氣喘息息地抬階而上,看到門庭全是帶刀的陌生人,吃驚道:“六小姐,怎么回事?” 衙獄聽了,更確定了眼前這矮矮小小少女的身份。 謝良媛微微一笑,“謝府出了什么事,為什么你們在這里守著,原先的護院呢?”近了后,謝良媛辯出,這官差身上的衣服跟那日雙緣拍賣行押審珞明的略有不同,領口出有圓形的圖案,上繡“差”字,應該是西凌的官差。 衙獄忙雙手一揖道:“謝六小姐失禮了,因為美媛養生館售出的排毒藥吃出了人命,加上麗人妝賣的東西有問題,店鋪關了,一些人就跑到這里頻頻來鬧事,說要賠償,謝府報了案,所以,我們這幾天奉命來保護貴府的安全?!?/br> 養生館的排毒藥出問題? 謝良媛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浮現了春風化雨般的微笑:“有勞差爺們了,辛苦了?!?/br> “不敢,不敢!”官差想不到未來的皇后娘娘平易近人,先前還聽說的謝家六小姐不諳世事,看來流言還是謹聽些。 “媛兒,朕就不進去?!碧m天賜攢起淡笑在唇角眉梢,伸出手掀了遮住她耳朵的披風,俯下身,唇瓣似無意擦過她耳側,氣息灌進她的耳道:“朕晚上來陪你?!?/br> 謝良媛霎時感到一種癢意從耳尖升起,進而沿著耳朵血線漫延全身,手腳開始發軟,無手本能地揪了他胸前的衣襟,蘭天賜旁若無人地托了她的腰,“這才一會,就離不開朕了?!?/br> “再調笑人,小心我在門口放捕鼠器?!敝x良媛訕訕地收回手,這動不動就揪他衣襟的習慣好象是在這兩個月里練出來的。 “長本事了!”蘭天賜擰了一下她的臉,轉身離去。 青荷神色淡定地開始敲謝家的大門。,不多時,門“吱”地一聲開了個小縫,門內的護院一個是青荷,喜出望外道:“六小姐,您回來啦?!?/br> 謝良媛點了點頭,“不用通報了,我去找祖母?!?/br> 護院見青荷手上提滿東西,想上前幫忙,青荷搖首道:“都是輕的,不礙事,你們忙去?!?/br> 一行至外堂,只見一個婆子半靠在門邊的小凳上,正打著盹,青荷蹙眉,剛想提醒,謝良媛卻輕輕搖首。一行人繞過外堂廓邊,緩步在長廊上,只見兩旁吊籃上換了新品種,紅色的小花在冬日里顯得特別吉慶。 廓道上的長椅上還鋪了新毯,看樣子,謝府應沒出什么大問題。 “六小姐,您說,外頭守著官差到底是什么事?”青荷不安,她進謝家多年,從不曾見過謝家大門緊閉的事。 “先看看祖母再說?!敝x良媛神情波瀾不驚,穿過廊道后,進入謝家內堂。 內堂不見人影,但打掃得很干凈,空氣中帶著明顯混和著茶香味的檀香。 青荷解下包袱放在椅子上,摸了一下茶幾上的茶壺,發現茶水是熱的,邊倒了一杯。 謝家從南方遷來,延習了南方很多的習慣,比如會在府上人常聚之處,每天燃一柱檀香,一家人坐在一起品品茶,吃些糕點。 一陣令人不舒服的甜膩香氣滲入鼻端,謝良媛轉身,看見周以晴一改素日的淡妝,著一身玫紅色宮羅紗長裙,眉心點了帶金粉的三片桃花瓣,云鬢高髻,睨向她時,眼角含情,淺笑吟吟:“六小姐回來就好,祖母近來身子不好,看到六小姐歸家,必定是什么病都消失?!?/br> “那就多承你吉言嘍?”謝良媛雙眼緊緊盯著她的眼角,冷淡得不起一絲波瀾,“聽說你剛死了meimei,這妝容是在慶賀么?” 周以晴睥睨著她,掀開淡色雙唇,“本郡主的meimei喜歡就好,外人是想不明白的?!?/br> 那眼底盡是關卿底事? “外人?”謝良媛微微笑開,解開身上厚重的披風,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抖了抖裙裾理,伸出白色緞面的繡花鞋,拿出繡帕,擦了上面粘了些許的塵埃,一臉嫌棄地將手上的帕子輕輕一扔,“我以為住在一個屋檐底下的都是一家人?!?/br> 周以晴語塞,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駁,那邊,謝良媛已悠悠然地接過青荷的茶,細細啜了一口,站起身,步經周以晴的身邊時,忽兒詭異一笑,“郡主殿下,你的臉也該擦擦了?!闭f完,轉身優雅離去。 周以晴驀然會意過來,謝良媛一系列動作,是繞著彎嘲笑她,既然知道自己不是謝家人,還如此皮厚,賴在謝府不走,那被弄臟了,扔棄的臟帕子,形容的就是她的臉皮。 尤其是,謝良媛最后那一眼,笑容里帶了極為不齒的神情清晰了起來的,那種鄙夷,如同戲臺上夸張的表演,深深地釘入了她的心。 難道……。這鬼丫頭猜到了什么? 一股穿堂風陰涼灌入,清涼徹骨,周以晴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謝老夫人的聚福閣離內堂只有一條長廊之隔,謝良媛到了聚福閣庭前時,看到地上的積雪沒有人清理,臉色微變,如果連謝老夫人苑里的奴才婆子都離開的話,這就不單單是謝家生意出問題了,肯定有人在作祟。 謝良媛疾步推門進苑,至外寢走廊時,百合正端著一盆水出來,看到謝良媛竟意外地雙手一松,水盆“砰”地一聲落地,水花四濺,她喜得顧不上撿地上的盆子,便掀了簾喊道:“老夫人,六小姐回來了?!?/br> 謝良媛擔心祖母這會太激動,起身太快會不舒服,忙半跑了進去,果然,見老夫人已離了軟榻,瞬時,眼眶一熱,撲了過去,快到老夫人身前時,怕沖撞了老人,狠狠地收了腳步,不輕不重地摟住了老人的腰身,嘶嘶悲鳴地撒起歡來:“祖母,我還以為過年都見不著您了?!?/br> 謝老夫人心中歡喜,渾濁的雙眼卻盈上淚花,“來,讓祖母瞧瞧,六丫頭長大了沒有?!?/br> 謝良媛馬上抽直身子,歡快地旋轉一圈,眉飛色舞笑著:“當然長大了,只是這會冬季,萬物休停,所以,一時半會看不出來,等過了冬,到了春季,祖母,媛兒就會比祖母高了?!彪x開謝府前,她養得不錯,不但長胖了,還略微長了些個子,誰知道這一病,別說個子,身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rou都差不多耗光了。 “快快快,去打熱水,再多拿幾個火盆,六丫頭最怕冷?!敝x老夫人讓玉翅把火盆放到軟榻下,又張羅著讓她弄床厚的棉被。 謝良媛心頭溫溫澀澀,雖然謝良媛身帶重疾,過得如此不幸,但同時,能夠得家人如此關愛,又是何等的幸福。 百合打了熱水進來,青荷接過毛巾,擰了一把手,幫謝良媛擦手洗臉,又脫了她的繡鞋,給她換了相對柔軟的。 最后,謝良媛脫了外裙,爬上軟榻,窩進了謝老夫的懷中,感受著老人身上散發出熱氣,低聲問,“祖母,我娘親呢?” “店鋪里有些事,她得處理,估摸著再過兩個時辰就能回來?!敝x老夫人攬緊她,摸了摸她的手,見體溫正常,便放了心,沒吩咐綠鶯再上盆炭。 “那些守門的官差是怎么回事呢?” “你隨皇上去江南沒多久,先是你娘的美媛養生館出事,本來,這事好查,只仵作驗尸,查出跟養生館的藥沒什么關系,也就了了,誰知道,那府衙的官聽說這事還扯上了鐘侯府的人,便托病告假,這事就擱了兩天,結果,重要的證人無端地死了,案子便擱了下來?!?/br> 謝老夫人便詳細地把那日在珈蘭寺佛法會前的事說了一遍,嘆道:“那個女伙計,死得蹊蹺,對謝家極為不利?!?/br> “這死了人的案子,朝庭總是會派人接?!?/br> “也得有人接才行,祖母聽你爹說,這案子鬧得動靜挺大的,太上皇在朝堂上倒有問起,問誰愿接這案子,可沒人吭氣?!敝x老夫人輕嘆一聲,“也難怪,這案子畢竟牽連到鐘侯府,死的還是皇親國戚。這之前,那個被收買的女伙計在的話,還是一條重要線索,這人一死,就難查了,除非是開棺驗尸,可鐘侯府的人哪肯讓人開館,人都下葬了十幾日了?!?/br> 因為案子遲遲無人查辦,另一個報案聲稱美媛養生館排毒藥的吃死人的家屬,則隔個兩三日就到謝府門前哭鬧,揚言說要是謝家不給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就一頭撞死在謝家門前的石獅上,卻也死活不讓驗尸,還質聲問:“為何鐘侯府的可以不驗尸,到我們平頭百姓家死了人,就得開膛剖腹?” 謝老夫人知道美媛養生館之事是受人陷害,她不愿受此脅迫,便報了官,官府不敢怠慢,便派了幾個官差來守著。 “現在如何了?”謝良媛抿一抿唇,一絲怒色掠上眉宇,難怪周以晴今日如此張揚,原來她還有這一手。 “最后還是刑檢司高大人自動請纓,接下了案子,這幾天,你娘忙里忙外,你爹便暫時把工部的事放一放,幫著你娘找有利于破案的線索?!?/br> 謝良媛眉眼一跳,欣喜道:“爹以前做了多年知府,也斷過不少的案子,這事有爹幫著娘,就好辦多了?!?/br> “是,所以,我瞅著,這事也未必不是壞事,趁著這會,讓你爹和娘多多處著,或許,夫妻一起患個難,沒準這道坎,你娘就跨了過去?!敝x老夫人略顯疲累的雙眸里流淌出笑意,“希望那酈?,幵琰c知難而退,回她的東越?!?/br> 綠鶯端了托盤過來,在小案桌上擺了幾樣謝良媛平日愛吃的糕點,亦笑著湊了一句:“六小姐,您不知道,酈夫人現在的肚子看起來有多怪,明明是懷了死胎,也不見她傳大夫給她落了,卻一日一日小了下來?!?/br> “哪一天,沒準還能跟屎一樣拉出來,哇,到時候,不知這屎長什么樣,不會是小人參娃吧?!敝x良媛“噗嗤”一聲笑開,酈?,幍亩亲永锼捞ブ?,恐怕傳遍了整個西凌,酈?,幧磉叾t術的冬云又失了蹤,這會,她哪敢去找人配合她唱一出“落胎”戲。 只好以最拙劣的方式,讓肚子慢慢小了。 謝良媛說完小臉就僵住了,痛苦地看著眼前賣相極佳的糕點,其中幾個,還真的是捏成小娃娃的模樣,胖胖的,穿著小肚兜,極可愛的樣子。 這是綠鶯家鄉的小點,剛好廚房里正在做糕點,有現成的材料,所以,綠鶯就捏了幾個。 當即吃也不是,棄又不是,便耍起賴來,“綠鶯,都是你,提什么酈?,?,現在,我沒胃口吃了,明天,后天,還有后后天,你得天天給我捏小娃娃?!?/br> 謝老夫人樂得一把將孫女的頭攬在懷中,“綠鶯,把這盤小人參娃賞給你們幾個姐妹吃,這小祖宗今日難得不嘴饞?!?/br> 綠鶯在謝良媛伸手攔時,一把將盤子端走,還湊趣地嚷了起來,“百合,玉翅,快來吃,六小姐賞的?!?/br> 話雖如此,綠鶯哪能真拿走,知道老夫人有話說,幾個丫鬟邊笑邊推搡地走了出去。 這時,外面傳來婆子的喊聲,“老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來了?!?/br> 謝良媛轉首,便看到簾子被揭開,兩位穿著素色宮裙的年輕少婦走了進來,是謝良雙和謝良卉。 姐妹兩人身形嬌小,眉眼有七分鐘氏的模樣,但因為神情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溫婉,讓人易生好感。 謝良媛自然認得鐘氏的二女兒和三女兒,當年她嫁給謝卿書時,這兩姐妹也回娘家住了幾日。 后來,謝家遷往皇城后,這兩姐妹就少回來了,畢竟路途遙遠加上她們都已生育,孩子又小,離遠了也不方便。 不過,每逢過年過節,這兩姐妹都會托人從揚州帶一些地方的特產給謝家上上下下,每一次還很有心地給夏凌惜也寄了一份。 姐妹兩給謝老夫人行禮后,謝良雙坐在榻邊,仔細瞧了她片刻,婉言道,“六meimei,看到你平平安安回來,jiejie就放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