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啦——！

    亡靈的慟哭似乎將整個星球覆沒，血色的雨流淌成河，大江小溪湖海，逐漸變成稠紅腥臭，仿佛帶著腐蝕之能的血雨降落，在幾個片刻后，將這個世界剝落地淋漓斑駁。

    隱隱間，所有人都感到了來自腳下的震蕩，起初微弱，漸漸的越來越強烈，直到，地動山搖，天將欲傾！

    遠遠的，透過防護罩，賽場中人眼看著不遠處的高樓在搖晃，二級文明的高樓，都是抗震性奇高的，但在被方才的血雨腐蝕了根基后，又遭到如此強震，終于，轟然傾塌！

    “怎么回事？”

    “地震了！??！”

    “救命！”

    一棟高樓的倒下！這卻只是個開始，很快的，又是一棟棟高樓粉碎性地摔倒在地上。

    遠遠地，煙塵四起幾欲遮天，漫天地，鬼怪翻滾，窺視著活人，不停嚎叫。

    天地之威鬼神之勢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末世般的絕望。

    整個第五行政星，都在震蕩；

    整個賽場，也都在震蕩。

    只有那從觀眾席上斜出的平臺，一片安穩。

    明明連接著觀眾席，周圍的所有人都站不穩了，但這片平臺就仿佛末世里的一片凈土一般，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外界影響。

    平臺上，拉摩絲身側，那個本來只是塊普通石料的圓柱子，此時通體都被染紅，不停泛光，并還在不斷發出炸裂聲，一塊又一塊碎石被崩裂剝落，仿佛有無形的神明化作了一個雕刻師，鬼斧神工之下，圓柱體慢慢變成了一個人形。

    別說其他人，近距離對著這一切，連方善水都感到有點頭皮發麻。

    地球遠古的時候，對一切茫然的人類，用猛獸鬼怪或虛擬之物作為依托，想象出了神祗，并做圖騰為其祭祀，為想象的神提供信仰，日積月累，神明在眾人的信仰中活了過來。

    眼下的情況，跟那很類似，方善水不得不說這個枯樹枝一樣的大師還是很有本事的，但這種以冤孽血氣，以亡靈煞氣早就的，真是神嗎？就算是，怕也是個魔神。

    危險的感覺撲面而來。

    嗡——！

    石像上的眼睛張開了。

    附近所有人都覺得腦子震蕩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東西重重沖撞了一下，嗡響了一陣才清醒過來。

    這時，已經走到方善水身邊的拉摩絲，那鴨爪子一般的皮包骨細長手，一把抓住了方善水的手臂，力氣卻非常的大。

    把方善水拽向那個人形的石像。

    石像上血紅的眼睛，仿佛活人眼睛一樣，掃向方善水，然后就不再移動，充滿血腥飽含惡意的壓迫，針對著方善水，撲面而去。

    瞬間，方善水就覺得五臟六腑擠壓翻攪，無法動彈。

    木卿突然上前一步，如狼一樣的吼叫聲，從他的喉嚨里發出。

    轟——！

    木卿和那紅眼睛石像之前，突然狂風大作，仿佛有兩股強勢的對沖氣流，在他們中央相撞了一般。

    那股對撞的沖擊還在不斷地四溢，并使得周圍的物體都在其沖擊下，不停受壓崩裂。

    周圍一人不巧被四溢的氣流正中，整個身子都被沖裂了，慘烈非常，看得其他人尖叫躲避。

    “砰！”

    一聲輕巧的碎裂聲。

    地動山搖中，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聲輕響，這是，防護罩完全崩碎的聲音。

    ☆、第二二章 雷霆落

    方善水已經非常接近那石像所在，若不是木卿攔了一下，已經能接觸到石像了。

    木卿竟能和那鬼王級的石像相持，讓方善水微愣了一下。

    沒想到，就這么一愣神間，木卿和石像鬼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使得眾人頭頂的防護罩碎了。

    文明升等大賽的賽場非常大，光是來參賽的土著就有4萬，二級文明的觀眾雖然不顯多，但也有6、7萬人了，再加上貴賓、評委、工作人員，足足10多萬。

    剛剛那萬人血祭的sao主意，使得賽場中央血流成河，短短時間內，死人數千，但這死的都是土著，那些二級文明的人都還安全的很，頂多如見牛觳觫卻沒有羊亦之的齊宣王，徒嘆奈何。

    然而這時，防護罩崩碎了。

    因為方才的地震而不得不停下屠殺土著的安防們，還有場內被顛簸地東倒西歪的眾人，此時都愣愣地抬頭——天空中，那些虎視眈眈的黑云人臉，正不懷好意地俯視著場內的每一個人，陰冷的視線，如蛇吐信，游弋過所有人的脊骨，毛骨悚然……

    ——

    震天的怪叫聲突然爆發！

    天空的鬼怪們，就這么呼嘯著撲下來。

    成群結隊，無邊無際，黑暗而又絕望。

    方善水陡然皺眉，不得不說他是個真正冷漠的人，方才那么多土著被害，但因為那些都不是地球人，為了不打草驚蛇，方善水除了口頭勸誡，也沒有想過為他們做些什么事，可如今和他有關系的地球同胞，也被萬千鬼怪盯上，方善水頓時有點坐不住了。

    一翻掌，方善水的法器攝魂鈴陡然出現在手中，攝魂鈴一蕩，那邊的附身石像的鬼王沙和，立時有片刻的遲鈍現象。

    此時已成為鬼王的沙和，精神力冤煞纏身，陰冷詭譎，如果換做普通人，哪怕是元沛這種精神力運用的高手，也會迅速被侵蝕，而木卿卻不，精致的小臉上面無表情，絲毫看不到有受冤煞影響的跡象，雖然對峙過程中略占下風，但他如邯鄲學步般，每一次受到攻擊，都能很快學會，并舉一反三地應用回敵人身上，讓剛剛和他對峙的石像一直在憤怒嚎叫。

    方善水的插手，讓一直被壓制的木卿瞬間找到了機會，猛然反撲！如江河倒灌的精神力洪流，向著神識不穩的石像鬼狠壓過去。

    方善水快速從空間背包中拿出了一截紅繩，這紅繩上，每隔兩指距離，都打了一個結，上面串著一枚古舊的銅錢，這是從地球出來之前，方善水特地收集的，這些銅錢對現代的人來說，都是古董，收集了這么多，可讓方善水花了方沐水不少錢。

    方善水趁著那石像被木卿壓制，迅速上前，用手中怪異的銅錢紅繩，將石像捆了起來。

    手中一堆鎮魂符瞬間將石像貼了滿頭滿臉滿身，不過一會兒，石像震蕩起來，紅光頻閃，卻沒能掙脫束縛。

    看到這一幕，方善水忍不住想要感慨，看了木卿一眼，本來以為自己不受點傷，是沒法拿這鬼王怎么樣的，連最開始想要接近它，也得靠著祭品的身份讓它對自己放松警惕，否則還沒靠近，估計就被弄死了。沒想到現在會這么順利。

    收回紛亂的思緒，方善水抽手又是一把黃符，揚揚灑灑地從平臺上扔了出去。

    “天旋地轉，陰陽倒灌。冥神借旨，萬鬼伏藏！收！”

    陡然一陣清風吹過，將方善水撒出去的黃符吹遠。

    “叮鈴鈴鈴——”

    一陣急促的銅鈴聲從方善水的手中傳出，鈴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大，短時間內，似乎傳遍了整個賽場。

    賽場內，剛剛還張牙舞爪，到處追逐戲謔的鬼怪們，仿佛中了緊箍咒的孫猴子，再也顧不得手下的獵物，兀自哀嚎翻滾不休。

    隨著方善水的鈴聲越漸急促，離方善水較近的那些，黑云中糾結的人臉，在扭曲掙扎了片刻后，在凄厲的哀嚎聲中砰然而碎，隱隱然，有一道道淡淡的魂光劃破沉重壓抑的陰暗，朝著方善水手中的銅鈴飛射而來。

    偶然間，被從鬼怪口中救下的人，尖叫等死之后，卻發現疼痛沒有到來。愣然睜眼，卻見眼前黑云片片碎散，化作一道道流光，蹁躚浮掠而過，那鋪天蓋地的天地異彩，浩如星海流轉，驚艷了所有人的眼。

    流光飛涌的盡頭，那離地幾十丈的側出平臺，方善水的身影，被這異樣美麗的星海擁簇在正中，正如天神臨凡，俊美無匹的容貌，讓那些視力好的驚人的二級文明的人們，看得清清楚楚，震撼得五體投地。

    “那是什么？”

    “我們得救了！”

    “哦天！我看見了真神?！?/br>
    “太美了……”

    這些僥幸存活的人，頓時將方善水當成了萬千黑暗中的唯一一盞明燈，救他們于水火的救世主，甚至有人看著方善水的身影喜極而泣，幾乎要對著他的身影拜伏下去。

    塞多那些人，剛剛被地震的波動甩飛了老遠，此時遠遠地走回來，都被方善水通天徹地的手段震懾住了，呆愣著不敢動彈。

    方善水此時的手筆，遠遠比拉摩絲血祭造神的一幕更震撼，也更美好。

    站在一旁的拉摩絲，干枯的死魚眼陡然瞪大，看向方善水的眼神，很有些無法言說的意味，可能連拉摩絲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許有羨慕，也許有嫉妒，但最后，都化作一聲如同老舊磁帶卡出來的沙啞感慨：“不行……神……不可戰勝……”

    被束縛的鬼王沙和，此時已漸漸恢復了一點意識。不得不說拉摩絲的造神之術通靈，使得原本渾噩只知食欲惡念的冤煞鬼王，也有了一絲理智。

    不過，這絲理智在感應到自己又被仇人逮到，自己帶來的小弟，還都被仇人打得抬不起頭來，眼看就要都被收走感化去了，瞬間就化為了怒火沖天。

    “嗷——！”

    鬼王沙和一聲喝下，原本在方善水的鈴聲中，慌亂無神，顛倒著到處逃避的靈魂，頓時一個激靈，瞬間從四處打秋風的兵痞，變成營地列陣的將士，蜂擁而來。

    隨之，方善水手中的鈴越搖越快，鬼怪太多，越來越多的鬼怪快而急促地被收入攝魂鈴，手中的攝魂鈴，發出的聲音簡直有不堪重負的喑啞。

    拉摩絲見此，仿佛早有預料，搖頭道：“……你雖厲害，卻終究是人，如何能反抗神明……敬神，才能得生……不敬神，只能得死！”

    說完，拉摩絲也不再動搖，提起他的手杖，就要幫著他的神來對付方善水。

    方善水沒理會神神叨叨的拉摩絲，他微閉雙眼，再張開，他一只眼睛已經變成了金色，黑金相映的兩只眼睛，在方善水完美無瑕的臉上，更是襯得他整個人美得如鬼似神。

    那雙眼睛，亦仿佛鬼神之眼，張開的同時，世間一切，霎時入目，萬物看盡，卻漠然以對。

    高貴疏遠，遙不可及。

    離方善水很近的拉摩絲，剛提起手杖要對方善水下手，陡然被方善水大變了的雙眼一掃，拉摩絲干枯凸出的死魚眼一瞪，差點要對著方善水拜俯下去。

    此時的方善水，簡直比祭臺上的神像更有神明的氣質。

    這是恢復真身后，方善水第一次在現實中用到這詭異的天賦神通。

    天地在方善水的眼睛里大變。

    一堆堆法則線條，一條條靈魂在無數交織的線條中掙扎哀嚎，仿佛就是小孩子隨手打起來的積木，丑陋無理，歪歪扭扭，同樣也，脆弱不堪……不過，這些線，都鏈接在一個龐然大物身上，就是那個石像。

    石像看著小巧，但在方善水的視線里，卻是個臃腫丑陋的東西，龐大的幾乎遮蓋了這一整片天地，天空中所有人臉黑云，都是這怪物身上的一根頭發絲。

    方善水金色的眼睛里，有一條如游龍飛鳳的金線，那是當初那只怪鳥給方善水留下的，那是一種火，可以在方善水的意動間，將方善水看到的法則之線燒掉毀滅。

    鬼王那種龐然大物，顯然不是他那一點火能烤得熟的，不過它身邊的那些用以束縛亡魂的頭發絲似的東西，可就不用客氣了。

    方善水眼中火光一閃，很快，他合上了眼。

    平臺周圍惶恐緊張的人都看到，向著石臺洶涌而來的黑色云團，那一團又一團糾結在一起的人臉疙瘩，在半空中突然頓了一下，然后就仿佛自燃一般，渾身起了火。

    遮天蔽日的人臉云團，哀聲四起，嚎叫連連，在不斷擴散的莫名金火之中，被燒得支離破碎。

    那火不知從何而起，黑云只要沾上一點，就再無法逃脫。

    在這場無名之火下，黑云以rou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縮減，就仿佛被蝗蟲叮上了的棉花糖。

    拉摩絲等人看著這一幕，頓時又傻了眼。拉摩絲自然知道是方善水出得手，而這手段，簡直匪夷所思，無法理解，也讓拉摩絲等人認識到：近乎成神的鬼王他們惹不起，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也不能惹。

    【嗷——】

    怨毒之極的嚎叫聲，震得所有人都愣了幾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