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節
蔣悅然上鉤了,她果真是對彭青產生了一份難以啟齒的情感。 她將成為顧眉生接下來對付蔣家人最有利的一枚棋子。 事實上,白沫先的死亡是一枚重磅的炸彈。顧眉生想,在那些人暫時不確定白沫先的死因之前,他們不會再繼續在城北鐵路上動手腳。 離開皇廷酒店的時候,她站在酒店門口等司機將車開來。驀然抬頭,卻看到了穿著一身黑色外套,站在街對面,沉默望著自己的彭青。 顧眉生從來沒認為自己是個好人,她為達目的真的可以不計手段。但用一段虛情假意來控制蔣悅然,是否未免太卑鄙了一些呢? 她想起那11月中旬的時候,彭青來找她。這個辦法是彭青想出來的,顧眉生到現在依舊記得他當時說過的話,以及他臉上的深情。 彭青說:“感情在我身上是件再奢侈不過的東西,倒不如拿來換一些實際的東西?!?/br> 他又說:“從那一年的冬天開始,我一年四季的衣服鞋襪都是由秦年幫我置辦的。不得不承認,即使是對待一枚棋子,你出手依舊是非常的大方。但是顧眉生,你可以大方慷慨地給我一切,你能給把你自己的一顆心也給我嗎?” 他凝神,目不轉睛地望著顧眉生。 隔了那么多年,在彭青心里,顧眉生卻始終一如往昔。 她是他在漫漫冬雪夜里唯一見到的一片溫暖;也是他黑暗人生里唯一希冀的一絲明亮。 彭青是個棄兒。他的人生貧瘠冰寒,絕不亞于這世上任何一個乞丐。 認識顧眉生之前,不要說情愛了。就連溫暖和明亮都是奢侈品。 認識顧眉生之后,他更是徹底放棄了情愛。 他對顧眉生說:“我對你說過的,只要你開口,彭青的一條命都是你的?!?/br> 秦年駕著車停到她面前的時候,顧眉生才從思緒萬千之中回神。舉目望去,街對面已經再也看不到彭青的身影了。 她輕嘆了口氣,坐上車。 顧眉生不是很確定,彭青的那些話究竟是出于私心,還是出于真心。但她依然在欒亦然面前,為彭青要來了一次機會。 一次可以令這個始終流離失所的男人,擺脫貧瘠和世俗偏見的機會。 ☆、12月:冬日里的溫暖 白沫先終于死了。 顧眉生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 時光走到了這一年的年尾,榮城因是沿海城市,到了冬天不但天氣嚴寒,且濕冷。 自從白沫先死后,顧鴻華也像是在朝夕之間老了一圈。白發像秋日稻田中的麥穗,以一種星火燎原的姿態瘋狂地在他的頭上滋生著。 他開始慢慢過起了顧云禮那樣的生活。 但是,顧云禮又對兒子說:“你還是要比我幸運許多的?!彼f著,目光輕輕劃過顧鴻華身邊的張小曼。 顧鴻華極輕極緩地頷首,手會不由自主地握住張小曼的手。 11月29日,欒亦然一大早來水上居找他。 張小曼去了客廳張羅一家人的早餐,欒亦然則白沫先死前的慘狀放給他看。 顧鴻華不是沒有見過世面的人,但卻還是硬生生地被那樣血腥而殘忍的畫面給逼出了所有的壞情緒。 他知道的,欒亦然這是在警告他。 當著欒亦然的面,顧鴻華什么都沒有說。 過了沒多久,家里的工人來請他們去前廳吃早飯,顧鴻華甚至還若無其事地吃了很多的東西。 待到欒亦然一走,他匆匆離席,回到水上居,躲在盥洗室里吐得昏天暗地,隨后便大病了一場。 幸虧有張小曼在他身旁安靜地陪伴著。 端茶遞水,精心料理他與顧云里的一日三餐,處理家中的各種瑣事,還時時替他擋去許多不必要的訪客。 顧鴻華對妻子的依賴,一日多過一日。 這樣的日子走到了這一年的12月,顧鴻華有時從夢魘中醒來,看到身旁沒有張小曼的身影,開始會變得患得患失。 張小曼有時想出門去與寧茴吃個飯,喝個茶,顧鴻華總要問清楚她回來的時間。 他見不得張小曼遠離自己的視線。 又一次與寧茴見面的時候,張小曼實在是忍不住抱怨了兩句:“這日子怎么過得這樣的累?!?/br> 寧茴輕拍了拍老友的肩膀:“知足吧,顧鴻華是真的很愛你的。過日子嘛,哪有不累的?!?/br> 張小曼輕輕頷首,又說:“眼看著眉生過了年就22歲了,你們家老爺子就不肯讓個步嗎?好歹讓兩個孩子結了婚啊?!?/br> 寧茴笑,道:“哪有你這樣當媽的,恨不得女兒早早嫁出門?” “可不是?!睆埿÷f:“早嫁早好。我最近看著,顧鴻華與亦然相處著有些別扭。夜長夢多,還是得讓他們早點結婚?!?/br> 寧茴說:“你說,這兩個孩子幾乎每天晚上都住在一起,怎么就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什么動靜?”張小曼差點被一口咖啡嗆到,啐了好友一聲,笑罵道:“你這婆婆,也太沒羞!” 寧茴不以為然:“眉生好是能懷上個孩子,還怕老爺子那里會不答應他們的婚事嗎?” 張小曼搖搖頭,“這事得看他們兩個自己的意愿,咱們可不好插手?!?/br> 寧茴放下茶杯,說:“對了,我聽人說,城中有個中醫,專門幫適齡女子調理身體。咱們也會瞧瞧?” 張小曼不肯:“不去。我家眉生身體好得很,又年輕,看什么中醫?!?/br> “不為看病,就當補身體嘛?!睂庈钫f:“眉生最近來家里吃飯,我可覺得她臉色有些不大好哦。你這個當媽的難道沒看出來?” 張小曼輕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行吧,眉生工作太忙,現在天氣又那么冷,給她補補身體也好?!?/br> 兩人說去就去,一路上,寧茴又對張小曼說:“你最近臉色也不大好,你也順便看一看?!?/br> 黃昏時分,張小曼從中醫師那里取了中藥,直接去了華庭一號,替顧眉生將藥全都煎好,又全都存放在冰箱里之后,才回了秋波弄。 那些藥,顧眉生原本不想喝。 偏偏,寧茴給她來了電話,說:“眉生,那些藥都是我與你mama一起去醫師那里配的,給你養身體,你可記得要喝?!?/br> 這寧茴可遠比張小曼纏人多了。自從那日開始,就每天晚上都往華庭一號跑,給欒亦然和顧眉生做晚飯之余,還不忘監督顧眉生喝藥。 顧眉生無聲向欒亦然求助。 欒亦然這回卻是與母親大人站在統一戰線上的,不但對這件事絲毫不發表意見,還幫著寧茴一起哄眉生喝藥。 他知道那些中藥勢必是苦口的,但是欒先生哄眉生說:“以后生孩子遠比喝藥痛苦多了。不怕?!?/br> 顧眉生:“……” 這還不是最夸張的。 最夸張的是,欒亦然求子心切,每每晚上求歡,總是要求顧眉生配合著各種高難度的姿勢。 這一晚,顧眉生被他逼得實在急了,睡意朦朧間,說了一句:“今天別折騰我了,我來例假了?!?/br> 嘖,欒亦然這才消停了。心里想著:得,這一下又得等到七八天之后才能繼續努力造人了。 這一夜,男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然后,他對顧眉生說:“要不,我們找個時間,去醫院做個檢查?” 天哪……顧眉生抱著被子,不愿意搭理他。她真心覺得自己快要被這求子心切的男人給逼瘋了。 第二天,正巧唐朦從歐洲旅行回來,顧眉生下了班直接去了唐家。車子開到一半,她才給欒亦然打電話,說:“我去唐家住兩天?!?/br> 欒亦然:“……”他掛了電話。殷實坐在一旁,一看老板的臉色就知道欒亦然再一次造人失敗了。 殷實清了清嗓子,說:“看起來,造人遠比殺人困難多了?!?/br> “嘶?!睓枰嗳焕淅湎祈鴴吡怂谎郏骸皻e人不知道,殺你肯定特別容易?!?/br> 殷實躺槍表示很無辜,他說:“那個中醫師絕壁是個庸醫,不如換一個?!?/br> 欒亦然點點頭,絕對是個庸醫。這顧眉生的經期也不該是這幾天啊,怎么吃個中藥還把她的經期給調亂了呢? 他輕輕磨牙,道:“你晚上記得提醒我把華庭一號的那些中藥都扔了?!?/br> 殷實望著欒亦然心煩意亂的樣子,竭力地隱忍著心中歡呼雀躍的小情緒。 艾瑪。這世上,真的沒有任何事能比看到他家老板心煩意亂更令他覺得高興的事情了。 殷實簡直在心里膜拜起了顧眉生。 12月初的一天,欒亦然去白氏找幾個股東開會,中午在附近的餐廳吃過飯,正準備離開,卻聽到一旁的兩個人聊起了求子的事情。 客人a說:“聽說龍華寺的求子觀音特別靈驗,馬上就要過春節,咱們不如去拜一拜吧?!?/br> 欒亦然是不信佛的,之所以留意他們的對話,不過是因為他們的話題吸引了他。 12月,欒亦然挖空心思,想了各種各樣地辦法,希望能夠令顧眉生懷上自己的孩子。 唐家別墅里,唐朦沒好氣地戳了戳好友的臉:“騙欒亦然說你來了例假?也虧你想得出來?!?/br> 顧眉生抱著抱枕躺在床上,一臉地無奈:“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我真的實在是快要被他逼瘋了?!?/br> “如果不說來例假,這男人有一百種方法能逼我乖乖就范?!?/br> 唐朦笑:“欒先生這是迫不及待要將你娶進門做老婆了?!?/br> “他娶啊,”顧眉生懶洋洋地道:“我又沒說不嫁他?!?/br> 唐朦笑嘻嘻擠到顧眉生身旁,也學著她的樣子躺了下來,用手肘推了推顧眉生的手,說:“你結婚,我必須是伴娘啊?!?/br> 顧眉生像男人似地豪邁攬住唐朦的肩膀,說:“你就原諒了顧鈺墨吧,咱們倆一起辦婚禮,多好呀?!?/br> 唐朦一聽顧鈺墨,面色稍沉,語氣格外地堅持:“嫁豬嫁狗,不嫁顧鈺墨?!?/br> 顧眉生:“……那我把你們家鑰匙給顧鈺墨,讓他找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潛進你房里,然后直接把你就地辦了?!?/br> 唐朦目瞪口呆,緩過神后,又好氣又好笑,伸出爪子掐住了顧眉生的脖子:“好你個顧眉生!那我就去告訴欒亦然,你謊報軍情,讓他晚上接著折騰你吧?!?/br> 兩個人嬉笑打鬧成一片,時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的時候。她們還在一起復習功課,一起聽流行音樂的年紀。 黃昏時分,兩人坐在床邊,唐朦從儲物盒里找出許多的舊唱片,“你現在這么忙,早就沒有時間聽歌了吧?” “有啊?!鳖櫭忌f:“但是我不喜歡一個人聽,我喜歡我們倆一起聽?!?/br> 唐朦看著她笑了一下,親昵地捏了捏眉生的臉頰,喚了一聲她的名字:“顧眉生?!?/br> 顧眉生笑,一本正經地應聲道:“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