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9:00,蔣梨鬼鬼祟祟從醫院后門離開,剛剛脫下身上的護士服,就看到一輛銀色的轎車停在了自己面前。 秦婉如搖下車窗,看了她一眼:“上車?!?/br> 蔣梨不情不愿坐上副駕駛座,“你確定那藥水沒有問題?” 秦婉如睨她一眼,“你是蒙著面進去的吧?怕什么?!?/br> 蔣梨心中依然覺得有些忐忑:“早知道顧眉生不會讓我做好事的?!?/br> 秦婉如冷哼:“你如果不滿意,那就把你從基金會里私吞的錢都吐出來,眉生保證從此都不會再為難你?!?/br> 蔣梨咬牙:“我沒錢?!?/br> “沒錢就乖乖閉上你的嘴。少在那里擺出賣了身還一副貞潔烈女的磨樣?!?/br> 蔣梨瞪著秦婉如:“你給我嘴巴放干凈一點!我怕顧眉生,不代表我也怕你!你秦婉如是個什么東西,居然也敢來欺負我?!” 秦婉如一言不發將她送到別墅門口??粗Y梨進門之前,秦婉如忽然開口問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說也是蔣勛的女兒,縱使與白沫先離了婚,怎么不見一個蔣家的人站出來替你撐腰呢?” 蔣梨面色突變,瞪著秦婉如:“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顯。你平素對人太刻薄,做人太失敗。所以現在才會樹倒眾人踩?!?/br> 蔣梨咬牙切齒,冷笑看著秦婉如:“哼,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自鳴得意,你與顧眉生何嘗沒有舊怨?她今天能這樣對我,說不定哪天也會那樣對你?!?/br> 而此時,白沫先也看到了史文云受槍傷入院的新聞,他打電話給顧禮墨,“你晚上尋個適當的時機,去醫院看一看史文云,問問他想要怎么樣的條件才愿意與我合作?!?/br> 顧禮墨心有顧忌,“為什么讓我去?你從白氏隨便找個人去不是一樣嗎?” “你怎么說也是顧家的人。他剛剛被欒亦然踢出鴻云,你現在去安慰勸說,不僅能將他拉進我們的陣營,還能順便挑撥欒亦然和顧家的關系。你自己才會有機會。懂不懂?” 顧禮墨思慮半天,覺得白沫先的話還是有道理的。于是應承了下來,“知道了?!?/br> 晚上11點不到,顧禮墨悄然走進了史文云的病房。病床旁的窗戶是開著的,門陡然一開,夜風就這樣肆意地吹了進來。 顧禮墨松手的那一刻,門被風重重地帶上,發出刺耳的一聲“砰”,史文云突然睜開眼,眼眶間猩紅一片,殺意騰騰地望著顧禮墨。 顧禮墨被那樣的眼神所震懾,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史教授,你冷靜一點,我今天不是來害你的?!?/br> 這一刻,史文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時清醒,一時混亂。他難受地抱著頭,從病床上跌跌撞撞地起身,朝著顧禮墨疾步走來,揪住他的衣服,“有沒有,你有沒有……” 顧禮墨對這樣的反應并不陌生,他伸手穩住史文云搖晃擺動的身體,“你冷靜一點,我可以叫人幫你去弄?!?/br> 史文云欣喜,“真的?” 顧禮墨頷首,“但是,我也有個條件,希望教授能夠答應?!?/br> 史文云面色倏而陰厲:“什么條件?” “我要你手里的密碼?!?/br> 史文云搖頭,“你是顧家的人,我不會給你?!?/br> “我雖然姓顧,但我從很早就不住在秋波弄里了,我的母親,meimei,兄弟都被顧眉生害死了。我恨透了她。我今天是代表我自己還有白先生來的?!?/br> “只要你愿意幫我們,我保證,以后你都不會缺那些東西?!?/br> 史文云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此刻越來越混沌。他用力地晃了晃頭,再定睛去看眼前的人。 眼前站著的,哪里還是顧禮墨。意識渙散間,史文云分明看到了手執著槍的顧眉生。 他的雙眸陡然陰鷙,整個人發了瘋似地朝著顧禮墨撲了上去,張開嘴,死死地咬住了顧禮墨的耳朵。 血腥味很快在史文云的口腔間蔓延,耳邊傳來顧禮墨凄厲的慘叫聲。 他轉眸,看到了顧禮墨鮮血淋漓的左耳,心忽然得到了滿足,嘿嘿咧開唇,一邊笑,一邊瞪著顧禮墨,說:“顧眉生,顧鴻華,所有姓顧的人都應該下地獄!下地獄!” ☆、詩翁畫客,怨女癡男 9月12日這天晚上,欒亦然帶顧眉生去見欒劍誠。 欒家和顧家雖然有些過節,但與張家卻是舊時故交,欒劍誠與張春晉雖然已經是多年未見,久別重逢卻依舊親近熟悉。 他們在張家小聚,桌上擺的是張春晉珍藏十五年的紹興花雕。 漸至中秋,鄭溫娟在陽臺旁擺了餐桌。桌上清蒸鱸魚一條,臍橙兩只,花雕酒三盞,以及其他的一些時蔬。 欒劍誠看著桌上的酒食,又看了眼鄭溫娟,然后爽朗大笑,對張春晉說:“你這妻子是在拐著彎罵我呀?!?/br> 張春晉笑著推了推眼鏡:“罵你也是應該?!?/br> 鄭溫娟贊同地頷首:“老張本以為他這瓶花雕酒是要藏上半輩子了?!?/br> 欒劍誠喝了杯酒,然后說:“當年早勸你們與我一起去舊金山。你非要留下來做什么鐵路局長?!?/br> 三個人說著話,欒亦然與顧眉生便回來了。 這是顧眉生第一次見欒劍誠。 這位老人穿著一身洋氣西裝,頭發早已經花白,卻五官英朗,身姿挺拔,身上有種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畏懼的凌冽氣勢。 這天也是欒劍誠第一次見顧眉生。 白襯衫,牛仔褲,帆布鞋,還有乖巧梳起的馬尾辮,臉上脂粉未施,這一刻顧眉生干凈簡單得猶如一個鄰家女孩。 但她那樣美艷出色的五官卻是再簡單的裝扮也掩不住的。 欒劍誠就這樣不遮不掩,大大方方地打量著顧眉生。 然,眉生也不是軟腳蟹,面對著欒劍誠身上不怒自威的氣勢,她卻笑容甜美,喚他:“欒老先生,您好?!?/br> 鄭溫娟讓欒亦然和顧眉生坐。 欒劍誠這時開口,對顧眉生說:“來,你坐我老頭子身邊?!?/br> 顧眉生下意識看了眼欒亦然,欒亦然卻竟然笑著在她耳邊道:“去吧,我爺爺輕易可是不近女色的?!?/br> “……”顧眉生只得硬著頭皮到欒劍誠身邊落座。 欒劍誠拿了個空杯子,給眉生也倒了一杯黃酒,“這是你外公藏著專門請我喝的花雕,你也嘗嘗?!?/br> 欒亦然坐在眉生對面,鄭溫娟也遞給他一杯酒,他道謝接過,淺酌慢飲,卻并不開口為顧眉生說什么。 總要讓欒劍誠多認識認識顧眉生。 顧眉生哪里會喝黃酒???還是張春晉心疼自己的外孫女,對欒劍誠道:“你這欒老頭,當著我的面欺負我家眉生做什么?再者,她一個女娃,哪里懂得品花雕,白白浪費了我這好酒?!?/br> 顧眉生看看外公,又看看欒劍誠,再看看欒亦然。然后又低頭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酒。 看他們的樣子,好像這酒很好的樣子,她要是不喝豈不是可惜,于是拿起酒盞,學著欒劍誠的樣子,一飲而盡。 那爽快利落的樣子,欒亦然想攔都來不及。 鄭溫娟正要開口說她,卻見眉生已經倒了第二杯黃酒,舉著酒杯主動敬欒劍誠:“這杯我敬您?!?/br> 欒劍誠見她又一次仰頭一口悶,看看欒亦然,又看看張春晉。 得,他還真沒看出來,這丫頭還是個酒蟲。 他見顧眉生還要繼續喝,一把接過她手里的花雕酒,“小丫頭,騙我老頭的酒喝?!?/br> 此時,兩片紅云早已經慢慢爬上眉生的面頰,她眼神微有迷離,手撐著頭望著欒劍誠,借著兩分酒意,說:“爺爺,您喜不喜歡我?” 張春晉正欲夾菜的筷子停滯在了半空中。 鄭溫娟臉上有淺笑,坐在一邊,等著看欒劍誠準備怎么回答。 欒亦然優雅喝著酒,花雕的醇香甘甜在他一抿一含間充滿了口腔。嗯,這丫頭是預備借著酒意向欒劍誠發難了。 欒劍誠活了一把年紀,可真是沒見過顧眉生這樣的女娃娃。他淡淡睨了眉生一眼:“不喜歡?!?/br> 顧眉生眨了眨眼,湊近了一些欒劍誠,說:“喜歡一下吧?!?/br> 欒劍誠:“……” 欒亦然眼中笑意宛若天上漸圓的明月,瑩潤潤的,很好看。 欒劍誠端著酒與張春晉碰了碰杯子,眼中意思很明顯:你這孫女屬于什么路數? 顧眉生卻在這時拉了拉欒劍誠的袖子,半站起身,繼續將頭伸到他面前:“您孫子錯過我這個店,可就找不到下一個村了?!?/br> 欒亦然忍俊不禁,口中食物差點噴出來。 張春晉和鄭溫娟也是輕笑不已。鄭溫娟對欒劍誠說:“我這外孫女可是我一手教養出來的,你今天要是固執己見,她能這樣跟著你啰嗦一晚上?!?/br> 顧眉生點點頭,巴掌大的臉上寫滿了認真。 欒劍誠沉默凝視著她,半晌后,他說:“丫頭,與亦然一起回美國吧?!?/br> 欒亦然放下酒杯,對欒劍誠說:“爺爺,不為了眉生,我現在也不會回美國?!?/br> 他說完,站起身走過來,將顧眉生扶著擁在懷里。 欒劍誠的固執比欒亦然預想的——更固執。 張春晉望著老友,問道:“就不能想個折中的法子嗎?” 欒劍誠斂著眉,對張春晉說:“這榮城早已經是一灘污濁不堪的渾水了,怎么折中?若可以,我當年又何必舉家移民舊金山?” “要我說,你們也該與我們一起走?!睓鑴φ\說,“但我也明白,小曼還在這里,所以我更要讓這兩個小的走。他們到底還年輕,沒必要留在這里趟這個渾水?!?/br> 鄭溫娟這時站起身,先對欒亦然說:“你先送眉生回家吧?!?/br> 待到他們離開之后,鄭溫娟才對欒劍誠和張春晉說:“咱們去書房接著聊?!?/br> 樓下,顧眉生俏紅著一張素面,任由身邊男人牽著她的手。兩人并肩站在樓梯口,抬頭望了望天:“偏賞中秋月,從古到如今?!?/br> 她問欒亦然:“你爺爺喜歡吃些什么?” 欒亦然想了想,說:“東坡rou?!?/br> 顧眉生想了想,問身邊的男人:“你會不會做?” 欒亦然搖頭,“我不擅長這樣的濃油赤醬?!?/br> 顧眉生撇了撇嘴,右手撫著下巴,說:“唐胥應該會的,或者我可以找他幫幫忙?!?/br> 欒亦然沉默良久,最后淡淡吐出一句話:“自己回家吧?!彼f完,還真是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 顧眉生揚唇失笑,自己走到路口招了車子,回了秋波弄。 大半夜,張小曼從睡夢中起來喝水。站在窗鏤旁遙望遠處廚房,她好奇了:這么晚了,眉生一個人在廚房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