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某個空間私密的日式餐廳的包間里,袁城將那張照片粗暴地拍在桌子上,對欒亦然說:“你陷害我?!?/br> 欒亦然一臉淡然,“白沫先很快就能查到董秀雅身上的傷是在鴻云集團里被火燒傷的。你與蔣梨的秘書偷情的同時,偏偏有人將董秀雅從鴻云搬到了白家?!?/br> “你有什么理由能洗脫自己的嫌疑呢?”欒亦然微笑看著袁城鐵青的面色,“白沫先一定會以為這是你和顧鴻華聯手給他下的套?!?/br> “哦,對了?!睓枰嗳挥值?,“還有俱樂部里,那張有白沫先簽名的月結單,他也一定會認為是顧鴻華叫你做的?!?/br> “袁局長,你依附白氏生存多年,得罪了白沫先,你該怎么辦呢?” 袁城咬牙切齒望著欒亦然,“你未免太卑鄙了。你究竟想要什么?” 欒亦然聽著袁城氣急敗壞的謾罵,毫不介意,指了指他的電話,“給白沫先打電話,告訴他:你有辦法替他得到顧眉生?!?/br> 袁城皺眉。他怎么肯輕易聽欒亦然的話呢?欒亦然這是擺明了要拿他當擋箭牌,引白沫先一步步走進陷阱。 他若聽了欒亦然的話,那就是真的將白沫先得罪了。 欒亦然見他遲疑,于是又道:“你也可以選擇:由我替你把這些照片和資料交給顧鴻華,以顧鴻華的脾氣,若知道這一切,大概會利用關系直接撤了你交通局局長的職位吧?!?/br> 袁城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他思來想去,總不能一次把顧鴻華和白沫先同時得罪了。權衡輕重,他只能先選擇財勢更強大的顧鴻華。 袁城拿起電話,看了眼欒亦然:“我該怎么說?” * 又一個周末來臨時,欒亦然去了秋波弄。 張小曼看到他來,是有些意外的。她請欒亦然到水上居小坐,“眉生平時太忙,所以到了周末就難免貪睡?!?/br> 欒亦然坐在水上居外的廊亭里,一眼望去,秋波弄春色太盛,美得已經仿佛不似凡間。 小樓重簾,水色碧潭,花落庭莎。 張小曼穿一身素凈改良唐裝,略顯孱弱的身體被白色墨妍水花圖案的衣服襯托著,絲質長巾半挽于肩,有一種天然的雅韻風流之姿。 顧鴻華和欒傾待都不是傻子。 兩人能心無旁騖地同時癡戀一個女子長達大半生,張小曼的身上實在有著普通女子無法企及的美。 張小曼替欒亦然泡了茶,“你難得來,不如坐著賞賞春,待眉生醒了,她自會過來找我?!?/br> 欒亦然淡笑看她,“您近來好嗎?” “挺好的?!睆埿÷鼫\淺抿唇,“從醫院回來,我有一次去紅酥閣,見眉生的書房桌面上,堆滿了各種資料和紙張,我心中有火,便找來家傭質問?!?/br> “工人告訴我:那段時間,眉生根本不許任何人進她的屋子?!?/br> “我有些明白的。有時候,執念害人。你以為是愛眉生,卻因為愛得太緊張,反而變成了她的負擔?!?/br> 欒亦然當然聽得懂張小曼話中的意思。他輕呷杯盞間甘苦春茶,只笑不語。 起身去紅酥閣的時候,他對張小曼說:“我母親常掛念你。許多人與事,刻意回避反而顯得心中介懷?!?/br> 紅酥閣旁,梨園里,白梨已經開始吐蕊。枝繁葉茂,常有點點白色花展越過墻垣,調皮地搭在紅酥閣的那一圈粉色薔薇上。 欒亦然靜坐賞景,心事如花開荼蘼。原來,這樣漫無目的地等待著一個女子,也可以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情。 清晨大約9點,晨霧悉數散盡。眉生從屋中走出來,身上穿著一條淺色春裙,頭發編成了兩條辮子,松垮垮地搭在肩上。欒亦然看到她時,眉生清澈藍眸間有喜悅難掩。眸間水霧層層,像一種情蠱,深深地吸引著他。 欒亦然微笑走到她身邊,手中執了一朵粉色薔薇,輕插在眉生烏黑的右邊發鬢上。 花似有風,很快便染得女子的面容濯濯而華媚。 欒亦然凝著她,笑著不住點頭,“很美?!?/br> 顧眉生被他這樣正大光明地夸著,臉上笑容更深,“之前與你說了那么多,今天怎么反而還跑來秋波弄里找我了呢?” 欒亦然包裹著她的手,說:“我們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就算是假分開,也不行?!?/br> 他說著,又勾起她下巴,低頭,雙唇緊貼。 戀人身旁,有群鳥倏爾展翅遠去,合歡樹葉動枝顫。時光似錦,紅酥閣里,繁華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像這世上最動聽的情歌。 春色撩人。 顧眉生覺得自己腦袋像是缺了氧,遇上欒亦然,她的理智都被情感趕走了。心間有歌聲回蕩,風輕吟轉。 院外,劉文冷眼望著他們相擁親吻,悄然拿出手機,將眼前的一幕拍進了手機里,然后傳給了白沫先。 欒亦然將眉生溫柔擁在懷里,抬眸,若有所思地望著轉身遠去的劉文,唇角上揚,俊美臉上有笑意兩三,被春色雕成了最迷人的模樣。 * 酒店套房里,白沫先剛剛接了蔣梨的電話。 這個貪心的女人,分明是她自己提出的離婚,現在卻開始與他談起了各種條件。 他換了衣服下樓等車。2分鐘后,他一邊坐上車,一邊對助理說:“讓蔣梨半個小時后到白氏門口等我?!?/br> 路上,他收到了劉文發來的短信。照片里,戀人擁吻纏綿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 白沫先放下手機,看向窗外。冷冽目光被車窗玻璃遮掩著,無人能輕易地窺探到他心中真實的情緒變遷。 車子在快到白氏的時候,白沫先忽然開口叫司機停車。他坐在車里,冷眼望著因為背脊受傷,艱難站在路旁的蔣梨。 助理輕問他:“白先生,要不要去把太太扶過來?” 白沫先不開口,他在欣賞著蔣梨這一刻的狼狽和尷尬處境。白沫先內心很喜歡這種別人依附的感覺。 他并不介意蔣梨的貪婪?;橐鲈谒壑?,也不過就是場你情我愿的交易。 蔣梨也曾經在他心里擁有過一席之地。但隨著白錦恒的死,白沫先心中沒有了顧忌,漸漸將她驅逐出境。 她越是精明,越是攻于算計,越是與他玩心理游戲,白沫先就越厭惡她。 白沫先要令蔣梨知道:只要他想,他可以令這個不可一世的蔣家大女兒,從人人尊重的白太太變成站在街邊等著男人施舍的——妓女。 ------題外話------ 今天有二更。 ☆、二更:禍來有漸 這一天,張小曼去醫院復診,出來的時候,遇到了許久不見的蔣梨。 她見蔣梨坐在輪椅上,“這是怎么了?” 蔣梨看了張小曼一眼,輕哼,“拜你女兒所賜,脊椎碎了。走起路來就像被刀割一樣的疼?!?/br> 張小曼沉默,沒有再繼續與她說話。還好,不遠處有顧家的車子緩緩駛來,顧鴻華從駕駛座上走過來,問張小曼:“都檢查完了?” 張小曼輕輕點頭。一旁,蔣梨與顧鴻華低聲打著招呼。 回秋波弄的路上,顧鴻華問張小曼:“蔣梨剛才與你說了什么?” 張小曼目不斜視,看著前方,說:“她說她的脊椎碎裂,都是眉生造成的?!?/br> 顧鴻華輕嗯了一聲,沒有再繼續問。 反倒是張小曼,說:“她是不是故意告訴我這件事的?” 顧鴻華從后視鏡中看了眼張小曼,“你覺得是?” 張小曼看了眼顧鴻華:“她對眉生做了什么?” 顧鴻華避重就輕,“你要相信眉生,她不是會輕易被旁人欺負的孩子?!?/br> 張小曼輕輕頷首,“是,我只需照顧好我自己,不要給她添麻煩?!?/br> 顧鴻華專心地看著車,面色淡如清茶。只有偶爾輕快點動的手指泄露著他此刻極佳的心情。 這么多年,張小曼愿意與他同坐一輛車已經是少有,還有這樣對著他傾訴心中疑惑和想法,更是少之又少。 在他面前,張小曼開始變得柔軟,不再如過去那樣裝著滿身的刺。 很好。這樣已經很好。 車子駛到離秋波弄門口,張小曼正要下車,卻聽到顧鴻華問她:“時間尚早,要不要隨我去鴻云集團轉一轉?” 張小曼不解看著他,“我去公司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懂?!?/br> 顧鴻華淡淡勾唇,循循善誘:“辦公室里的手磨咖啡不會比街角的那家差的?!?/br> 張小曼遲疑一陣,重新系好上安全帶,“晚上7:00要回來陪眉生吃晚飯?!?/br> “好?!?/br> 半個小時,顧鴻華帶著妻子走進鴻云大廈。凡路過有人與他打招呼,顧鴻華臉上總顯得多了些耐心,或頷首,或輕聲應著,身上氣勢溫和不少。 兩人坐著樓梯來到行政樓層,每個人都忙得頭都不抬。張小曼望著這生機勃勃的一幕,心間有觸動。 顧鴻華喚來蘇棠,“暫時放一放你手中工作,替小曼準備些她需要的東西?!彼f完,與陳越和趙方圓等人走進了會議室。 蘇棠帶著張小曼直接去了顧鴻華的辦公室。顧鴻華的辦公室,大足有一千尺,一整面落地玻璃窗,將光線毫無遮攔地請了進來。 窗外白云藍天,放下看,是這座城市最開闊和最繁華的街景,令人看在眼中,不自覺心胸也寬廣了。 心曠神怡。 張小曼望著這偌大而豪華的地方,輕吁了口氣。帶她來這里做什么呢?這個忙碌而高節奏的商業世界,她全然不懂啊。 她走到一旁沙發上坐下,過一會兒便有秘書端了咖啡敲門走進來,“太太,這是顧先生吩咐為您準備的咖啡?!?/br> 秘書說完,又遞了幾本書給張小曼,“這些也是顧先生叫我拿來給您的?!?/br> 張小曼接過,親和揚唇,對秘書說:“謝謝?!?/br> 她垂眸看了眼書名,一本《浮生六記》,一本張愛玲,都是迎合張小曼的閱讀喜好的。 張小曼心不在焉地翻著書,腦子里忽然就想起了欒傾待。 她擁有的第一本張愛玲,是她念中學的時候,欒傾待存了一個月的飯錢買來送她的。 《惘然記》,即后來的《半生緣》。 那個年代在榮城是買不到張愛玲的書籍的。張小曼讀過的所有關于張愛玲的文字,都僅僅來自于各種報紙和雜志的連載。 她也不知道欒傾待當年是用了什么方法,能夠替她買到那本臺灣版本綠色封皮的線裝小說。 張小曼輕請翻開,書頁上有摘錄張愛玲的經典精句:“這山長水遠的人生,終究是要靠自己走下去的?!?/br> 她輕輕嘆了口氣,放下那本張愛玲,端起了咖啡淺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