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顧眉生聽到有人喚她,剛回頭,就看到了急急狂奔而來的白錦恒。他上下打量著她,一遍遍地問,“你沒事吧?” 顧眉生望著眼前的白錦恒,捫心自問,她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狼狽而驚慌的白錦恒。 她輕輕搖頭,“我沒事?!?/br> 白錦恒松口氣,想要去握她的手,卻見顧眉生打開背包,從里面取出一盒盒的小禮物,遞到他面前,“這些都是你之前送我的,現在都原封不動地還給你?!?/br> 白錦恒蹙著眉望著她,“眉生,你一定要這樣急急地與我劃清界限嗎?” 顧眉生說,“你與顧希顏都快訂婚了,我們還是應該分得清楚一些,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br> 四周一片混亂,白錦恒站在人潮熙攘中,就這樣眼睜睜望著她一點點地離開自己的視線。 蔣梨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時候,親眼見到白錦恒沒事之后,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可下一秒,她即刻便找到了中銀廣場的負責人,“今天的這場意外,你們必須給我一個說法?!?/br> 中銀廣場原本就是白家控股的商場,負責人一聽是白沫先的太太,連忙堆著笑,道,“白太太,您別惱,我們即可帶您去調看監控錄像?!?/br> 工作人員將蔣梨請進了安保室,找出事情發生當時的視頻。那塊巨型的廣告牌在砸落前被人動了手腳! 蔣梨瞇眸望著視頻里極模糊的兩個人影,說,“把這兩個人給我找出來?!?/br> 她不管這兩人是故意還是無心,差點害白錦恒出了意外,她就一定要令這兩人付出代價! 而這件事,才不過是個開始。 當天下午,微博上便爆出了白氏總裁的太太厲聲指控中銀廣場的照片。 許多人都說蔣梨以財閥財富壓人,蠻不講理,太過囂張。 再加上白錦恒狼狽跌到在地的一幕,白氏的形象一時間大跌,連帶著他們新近發布的銀行基金也收到了波動,從穩定持續地上漲變成了緩慢地下跌。 白氏辦公室里,白沫先沒什么好臉色,望著蔣梨,“你說說你,平時那么精明的一個人,這次分明是有人設了個大全套,你卻就這樣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蔣梨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反駁道,“難道你要我看著兒子出事而不理?” 白沫先蹙了眉,“這事怕是有人故意為之?!?/br> 蔣梨腦子里頓時便想起了監控視頻里的那兩個人影。她點點頭,“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如果真是有人故意動的手腳,我不會善罷甘休?!?/br> ☆、時間與耐心,都是彌足珍貴的物品 這一日晨早,張小曼極難得沖著眉生動了肝火。 顧眉生對吃喝飲食并不挑剔,但她不大愛吃腌制食品和沿海地區常有的一些海鮮制品。 吳媽今早做的是川貝粥,蛋卷,菠蘿西餅,還糟了一些新上市的黃泥螺。 早飯時,張小曼對女兒說,“黃泥螺有許多微量元素,應該吃一些的?!?/br> 顧眉生心中開始覺察出了一些奇怪,她說,“mama,我不喜黃泥螺?!?/br> 張小曼垂眸挑揀著黃泥螺,裝在瓷碟中,放到眉生面前,“人活一世,總有太多人是不喜的,有太多東西是不喜歡的,更有太多食物是不喜的。你能一一擯棄于生活之外嗎?” 顧眉生不說話了??曜勇燥@笨拙地夾著碟子里滑爽的黃泥螺,抬頭問吳媽,“這該怎么吃?” 吳媽連忙上前替她將碟子里的黃泥螺都處理好,在她耳邊小聲道,“不愛吃就少吃幾個。你mama這是為了昨天中銀廣場的事惱你呢?!?/br> 顧眉生懂了,心中自知理虧,極乖巧地坐在母親對面,用川貝粥裹著那一顆顆細小的黃泥螺,一口口,慢慢地吃下肚去。 張小曼原本一肚子的火,見女兒這樣乖巧,火一下就消去了大半,心軟道,“你這樣囫圇吞,也不怕傷了胃?!?/br> “你這孩子,什么時候能令我少cao些心?” 顧眉生喝完一碗粥,放下筷子。她這樣對母親說,“mama,一個人所能看到的東西總是有限的,一個人所能牽掛于另外一個人的心也是有限的。我已經懂得如何保護自己了。你應該多分一些時間來關注自己?!?/br> 她說完,輕輕起身,“我該去補習了?!?/br> 張小曼坐在水上居的客廳里,望著顧眉生的背影。 院子里,草醺南陌,金叢如繡。 她輕聲開口,似在問吳媽,又似在自言自語,“你說這孩子,到底像誰呢?” 吳媽說,“無論眉生像誰,她都是您的孩子。眉生的性子倔,是個有主意的??烧麄€秋波弄里,她惟獨對您言聽計從。剛才她明明不愛吃黃泥螺,卻因為您的一句話,什么都不爭辯,就這樣都吃下了肚?!?/br> 張小曼低下頭,無聲地長嘆了一口氣。她想起自己的十六歲年華,叛逆,情緒化,只顧自己的心情變遷,何曾顧忌過父母長輩的感受? 十六歲的孩子不該都這樣嗎? 可她的眉生卻已經懂得去遷就母親的心情,她甚至還會用一堆堆的道理來安慰自己。 張小曼的心情就仿佛是大寒天氣里燃起了一團暖火,一顆心都因為女兒焐熱的同時又免不了為了眉生而心疼。 她想,無論如何,她總要為眉生好好守著這一切,守到她真正強大到足夠反過來保護自己的時候。 吳媽站在張小曼身后,望著她隱隱透著寂寥的背脊,輕道,“太太,今天天氣這樣好,您不如出去走走?!?/br> 張小曼點點頭,忽然想起什么,問道,“今天福佑公館里的那幫人要來了吧?” “是的?!?/br> “告訴劉文,那群人一個都不許放進來服侍眉生。讓他們都伺候顧希顏他們去?!?/br> 吳媽頷首,“您放心吧?!?/br> 張小曼獨自駕車去看了一場電影。榮城影城里常常會重播一些懷舊老電影,她正巧看到這段時間在播《男人四十》。 張小曼時年39歲,但她是天生就受到老天眷顧的女子。39歲的她除了氣質上更加內斂,眼角處微有皺紋,衣著風格有所變化之外,歲月并不大在她身上停留駐足。 影廳里人極少,黑暗的空間中只有頭頂上的那束射光在發出吱吱的響聲。 張小曼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男人四十》她看過太多遍了,里面那對夫妻間的日常對白,她常常會在秋波弄里想起。 可是,張小曼想,所謂的日常夫妻離她的生活其實是極遠的。 她與顧鴻華從來不會有這樣的尋常夫妻的煩惱。她的丈夫無須為了生存壓力而煩惱,她亦從不會計較顧鴻華某天又去了另外一個女人那里,做了什么。 張小曼對顧鴻華,從沒有過強烈的哀怨糾葛。 她待他,由最初的憤怒,敵對,到后來的妥協,屈從,然后便是現在的漸漸心死。 “好多東西都沒有了,就像是遺失在風中煙花,讓我來不及說再見就已經消逝不再?!?/br> 張小曼忽然就覺得自己再沒有足夠的耐心去看完一場電影。她也漸漸不再擁有長久地去等待某個人的耐心。 那個人…… 他用了二十年來溫暖驕縱了她的心,卻又用十幾年磨盡了她的希冀和耐心。 真是狠。 他們都狠。 張小曼心情不佳,連帶著也影響到了顧眉生。 午間休息時,顧鈺墨跑來找顧眉生,與他一同來的還有唐胥。 榮大附近的西式簡餐廳里,顧鈺墨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顧眉生,這才道,“我早上聽說中銀廣場出了事,說顧氏名媛和白家獨子當時都在場,把我嚇的?!?/br> 顧眉生見他一臉夸張,明顯不信,輕道,“我要真出事了,你怕是會拍手鼓掌才對吧?!?/br> 唐胥聞言,輕輕勾了唇。 顧鈺墨一臉受傷,指控顧眉生道,“你這丫頭,有沒有點良心?” 顧眉生擺擺手,“從沒有過?!?/br> “……”顧鈺墨憋了一會兒,“說說,那破事是不是人為的?” 顧眉生想起正事,可她看了眼顧鈺墨身旁的唐胥。 唐胥明白了,他微笑著站起身,“我去點餐,你們想吃些什么?” 顧眉生搖頭,笑說,“我不餓。謝謝?!?/br> 顧鈺墨悄悄瞪了眼顧眉生,轉頭卻又笑瞇瞇對唐胥說,“蘇打水要冰的,鵝肝沙拉要土豆的,水果拼盤來一份唄,還有再來個主食什么的,你看著辦?!?/br> 顧眉生嘆為觀止地望了他一眼。撇開頭,真心不想認識這大腦發達小腦又過于發達的人。 顧鈺墨自小與顧眉生打鬧著長大,瞥她一眼,道,“別五十步笑百步。哥餓了,不然你給老子買吃的去?!?/br> 顧眉生輕瞇了眼,說,“你待唐朦也這樣?” “唐朦能跟你比嗎?”顧鈺墨白她一眼,“我家唐朦可是只純潔小白兔,你顧眉生就是一只虛有其表的狐貍?!?/br> “……”顧眉生發現在心情欠佳的時候找顧鈺墨簡直就是一個錯誤。 她打開手機,挑出幾張照片,問他說,“有辦法能將這兩個人的臉弄清楚嗎?然后再將這幾張照片的背影就換成中銀廣場?!?/br> 顧鈺墨接過來看:一張是顧禮墨與顧希顏在中銀廣場出事時在場的照片,一張是顧禮墨將手中的一疊紅色鈔票交給兩個陌生男子的照片,還有一張則是巨型廣告牌旁站著兩個模糊人影的照片。 他說,“有點難度,你什么時候要?” “今天黃昏前?!?/br> 顧鈺墨蹙了眉,連名帶姓地喚她,“顧眉生?!?/br> 此時唐胥已經點完餐走回來,見他們兄妹倆一個橫眉冷對,一個氣定神閑,實在覺得有趣,于是笑著道,“你們倆表達親近的方式可真是特別?!?/br> 顧鈺墨聞言,直接吐槽,“我被這丫頭常年欺負的方式才對?!?/br> 顧眉生都有些懶得搭理他。托著腮幫,背對著落地玻璃窗而坐。 室外的夏紅草綠,樹暖風飄,一時間竟都成了襯托這女孩的背景。 唐胥不愿令自己在無意間成了唐突之人,可目光卻總不由自主地想要落在顧眉生臉上。 每一次見到顧眉生,唐胥的腦海中總是不期然地想起良辰美景這四個字。 他情不自禁替她辯護,對顧鈺墨道,“你這馬大哈,專會欺負女孩子。連自己家人的不例外么?” 顧鈺墨真沒想到,不過與她才有幾面之緣,唐胥已經拋棄了與他多年的交情,心就向著顧眉生了。 他輕嘖一聲,“得,你們既然這樣投緣,你們慢慢聊著,我直接將吃的打包回去算了?!?/br> 顧鈺墨說走就走,留下了顧眉生與唐胥對面而坐。 顧眉生沒有要主動開口說話的意思,而唐胥顯然不在意。他靜靜坐在她的斜對面,只需要稍稍抬起頭,就能看到女孩那張瀲滟美麗的臉龐在花光下媚然生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