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這個見面注定是以不歡而散收場的。 送走欒傾待,顧鴻華站在院子里,望著院子里的繁花美景,腦中里卻在想:夏天要來了,或者他也該給自己放個假,帶著張小曼去歐洲住段日子。 但腦子想起更多的,卻始終是欒傾待回國的事實。 他在無聲間呼出一口氣,望著水上居的方向,自欺欺人嗎? 顧鴻華出門去了鴻云集團。辦公室里,他找來了第二特助陳越,“查一查欒傾待這個人在美國的一切,越詳盡越好?!?/br> “好的?!?/br> 顧鴻華又道,“再找兩個可靠的人保護太太,不要被她發現?!?/br> “是?!?/br> 這位能夠被顧鴻華如此忌憚的欒傾待,正是欒亦然的叔叔。 他走出秋波弄,卻不急著離開,在路口找了間小咖啡館坐了下來。 顧眉生進來買咖啡時,他一眼就認出了她。 這個年輕的女孩實在太過耀眼。哪怕她衣著素雅,欒傾待還是一眼就看出來她就是張小曼的女兒。 他坐在角落,沉默地觀察著這個女孩。 她在吧臺點了雙倍濃縮的意式咖啡。那位男性服務生大概已經與她熟識,體貼地勸女孩,“一大早喝濃縮怕是太傷胃了,不如來一杯熱拿鐵吧?” 顧眉生點點頭,“好吧?!?/br> 她走到窗邊坐下,拿出包里的平板電腦看起來。日光卷著塵埃在她身邊慢慢地輾轉。欒傾待很快發現女孩的一些小習慣。 她拿咖啡杯的時候不喜歡握茶柄,而是直接握住杯身。 她喝咖啡時簡直似牛飲,一口直接飲吞了半杯,卻又不會令旁人看了覺得粗魯,反而還透著幾分爽利和直帥的可愛。 她看平板電腦時,喜歡將另外一只手放在唇邊作抱拳狀,似在沉思,又似在冥想。 欒傾待臉上泛起幾絲柔軟。這女孩真是一處極迷人的美景。 而成為別人眼中風景的顧眉生卻對周遭的目光卻全然不在意。她關心的是為什么白家的人一直毫無動靜。 安美盾的股票還在持續地往上漲,他們收不到錢,為什么卻什么都不做呢? 顧眉生放下咖啡杯,細細地回想著,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 何美琪死的現場有她與蘇棠特意留下的手機信息,那是何美琪過去與白家人一起利用安美盾集資的證據。 可白家卻什么事都沒有,就連白錦恒對顧希顏做了那樣不恥的事情也能被他們給壓下來。 顧眉生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多么強大的一群人。 連顧鴻華也要忌憚他們幾分,她又怎么可能單純地靠何美琪的死而撼動他們? 顧眉生心不在焉地看著網頁上的娛樂八卦新聞。 * 這天黃昏,顧鴻華回到家還是去找了張小曼。她正在顧眉生的房間里替女兒打理著新一季的衣服和物品。 顧鴻華走進顧眉生屋子時,就看到妻子眉眼溫柔地擺弄著女兒的東西。他站在張小曼身后,輕聲道,“你什么時候也能夠推己及人一些呢?” 張小曼認得他的聲音,不曾回頭,亦沒有停下手中的瑣事。 “這個家里,除了女兒,就再沒有值得你回頭看一眼的人了?” “有事?”張小曼將新到的夏裝放進顧眉生的衣帽間,這才回身走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美琪死了,希顏遇到那樣的事,我們不能什么都不做?!?/br> 張小曼望著顧鴻華,“你想讓我陪你去白家?” “我顧鴻華的女兒,不能被人就這樣白白欺辱了去?!?/br> 張小曼格外的直接:“那不是我的女兒?!?/br> 顧鴻華望著她依舊傾城的模樣,唇邊嚼著一抹縱容的笑,“你知道嗎?最近我竟覺得又見到了年輕時的那個張小曼?!?/br> 張小曼沉默。 顧鴻華接著道,“那個極驕傲,自我為中心,情緒化,卻令人無法忽視的張家小女兒?!?/br> “小曼,人是不該任性一輩子的?!?/br> 張小曼凝著他,“所以,你是勢必要和我糾纏下去了?” 顧鴻華笑,“你看,這世上除了你,還會有誰能夠這樣懂得我?小曼,你真的想要與我離婚嗎?” “你想過我們如果真的離了婚,眉生的境遇嗎?” “用眉生來牽制我?顧鴻華,眉生也是你的親生孩子?!?/br> “是?!鳖欨櫲A望著妻子,“而且她還是四個孩子里,唯一被我承認,唯一一個用錦衣玉食嬌養寵愛著的女兒?!?/br> “你想過為什么嗎?你那么聰明的一個女人,又怎么會不明白?”顧鴻華說,“因為她是我與你唯一的孩子?!?/br> “因為有她,我至少不必每日擔心我的妻子會隨時隨地悄無聲息地離開?!?/br> 顧鴻華深深地凝著她,“若是你真的執意要與我離婚,那么這一切原該全部屬于眉生的東西,我就會一件件悉數收回來。禮墨與子墨,他們多么想到得到這一切,你不是不知道。爸爸心中對你有多么不滿,你也該是很清楚?!?/br> “讓我們的女兒為了你的自私而買單,你真的做得到?” 張小曼放在身前的雙手就這樣在顧鴻華的言辭間一點點地收緊,她盯著他,半晌后才說,“顧鴻華,你真令我惡心?!?/br> 顧鴻華胸中洶涌著一陣極強烈的復雜情緒,可臉上卻始終平靜著,他望著妻子,“那么,誰令你動心呢?” 張小曼輕轉頭,不去看他。 “眉生還那么小,有我護著,她才有可能無虞地生活。小曼,不要令我對你絕望,而后又對眉生失望?!?/br> 張小曼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眼前與她朝夕生活了十幾年的男人。 不。她不是會在男人面前服軟流淚的女子。她更加不會在顧鴻華的面前哭。 張小曼亦不懂得如何與人爭吵。 她只是安靜地望著他,心想:人心怎么能壞到這樣的地步?人心怎么能決絕到這樣的地步? 掙扎了十幾年,她何時斗得過他了? 張小曼想到這里,垂下頭,無聲地笑起來,“你讓我陪你去白家,有沒有想過,蔣梨是不喜我的?!?/br> 顧鴻華不喜張小曼這樣的笑容。但他亦很明白,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不能將她逼得太緊。 他說,“我顧鴻華的太太,她再不喜,難道還能明目張膽地擺在臺面上嗎?” 其實,張小曼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的。 蔣梨不喜的不止有張小曼,她也同樣不喜歡在眾人面前控訴白錦恒殺了何美琪,又毀了她的顧希顏。 所以,當顧鴻華與張小曼帶著顧希顏一起來到白家的時候,蔣梨輕微含笑的臉上難免會帶著幾分疏淡。 白沫先也好不到哪里去。顧鴻華這次擺明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雖然帶著張小曼同來,氣氛上要緩和許多。 可他為什么又要帶著顧希顏一起來? 這是打算來問他們討個說法了? 白沫先望著顧鴻華,笑著問道,“美琪的事都辦好了?” 顧鴻華答,“只是一個簡單的儀式,幾個孩子為了這事還與我諸多抱怨,說委屈了他們的母親??珊饬坷?,顧全大局,我也只能如此?!?/br> 白沫先喝了口參茶,笑道,“那也是,畢竟她名不正言不順,真要鬧得人盡皆知的,對你們來說也沒什么好處?!?/br> 蔣梨緩緩笑起來,命家里的工人為張小曼和顧希顏添茶。 顧鴻華假裝沒有聽出白沫先言辭間的嘲諷和一語雙關,接著又道,“鴻云集團最近正與鐵道部門接洽,將城北的一塊地拿下來造一個全新的交通樞紐。若被我家里的這些私事而影響了鴻云集團的發展,豈不是因小失大?” 白沫先和蔣梨一聽,這才真正收斂了心中的情緒。白沫先望著顧鴻華,“新的交通樞紐?” 顧鴻華望著他,“你們白家可是榮城第一大鐵軌大商戶,到時候少不了要請你們參與的?!?/br> “政府批文已經出來了?”這話,白沫先是望著張小曼而問的。 一時間,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張小曼身上。 她望著面容沉靜的顧鴻華,終于懂了。她又一次變成了顧鴻華捏在手心中的一顆棋子。 顧鴻華看到了她的表情,心知張小曼必然又誤會了他。 他轉眸看向白沫先,道,“小曼最近都未回過張家,又從不參與生意上的事,她哪里會知道?!?/br> “建造新的交通樞紐可是榮城的百年大計,我顧鴻華還能信口雌黃不成?” 白沫先輕輕頷首,“這是大事,真到時間了,我們總會知道?!?/br> “是這個理?!鳖欨櫲A凝著他,“可顧家現在出了這樣的事,股價難免受影響,政府大計,我雖然有心但一下子怕也未必能拿出這樣的一大筆錢來了。再者,我的女兒又遇到了那樣的事,我若再輕易與你白家合作,豈非要被人罵無良jian商?” 白沫先與蔣梨聽了他的話,對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地暗罵著顧鴻華這只老狐貍的老謀深算。 蔣梨這才仿佛看見了一直坐在一旁垂眸不語的顧希顏,笑著道,“希顏,桌子上這些點心都不合你胃口?你這孩子,今天怎么來蔣姨這里,還拘謹起來了呢?!?/br> 她說著,拿了幾塊玫瑰酥放到顧希顏面前,“在蔣姨這里可別見外,想吃什么只管開口?!?/br> 顧希顏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道,“謝謝蔣姨?!?/br> 蔣姨笑了笑,看向張小曼,又問,“眉生今天怎么沒來?” “眉生去上補習班了?!?/br> 白沫先看向張小曼,說,“我聽說她已經被榮大金融系破格錄取了?” “是?!睆埿÷c點頭,“她今年九月就是大學生了?!?/br> 顧鴻華無聲留意著妻子面上的表情。一整個夜晚,她都事不關己的模樣,惟有提起顧眉生時,她的臉上才終于泛起了幾絲柔軟。 白沫先點點頭,“這孩子真是難得的出色?!?/br> 蔣梨貌似不經意地看了眼對面謹小慎微的顧希顏,頷首,輕聲道,“可不是。小曼,你都不知道,我多希望有個像眉生那樣的女兒?!?/br> 張小曼把玩著手中的歐式茶器,目光平和地看著蔣梨,淺笑,說,“希顏也是個好孩子?!?/br> 笑話。她蔣梨看上顧眉生,她張小曼可看不上白錦恒。 ------題外話------ 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