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他恨她。對!無與倫比的仇恨。白錦恒活到二十五歲,從來沒有像恨顧眉生那樣恨過一個女人。 他藏了足足二十年的真心捧出來放到她的面前,她卻連余光都不愿意賞賜給他。 “你不是愛欒亦然嗎?他也死了!坐著你外祖父監工的最新開通的火車,死了!怎么樣?想他嗎?念他嗎?你讓他從地獄里上來救你??!” 白錦恒恨得咬牙切齒,“顧眉生,這輩子我得不到你,欒亦然也休想得到你!” 欒亦然……聽到這個仿若隔世的名字,顧眉生空洞的雙眸中終于泛起點滴水光。 若要再見,怕是要等來世了吧…… 她已經開始缺氧,腦袋里早已經一片茫然空白。但欒亦然這個名字卻始終清晰地刻在她的心里。 “眉生,你這傻姑娘。那葡萄是假的,是裝飾品。不是用來吃的?!?/br> “眉生,煙花漫天都不如你回眸一笑?!?/br> “顧眉生,你那么容易相信別人。為什么我對你說了這么多次我愛你,你卻從來不信?” 淚終于是藏不住,似斷了線的水珠,一滴滴地落在她早已傷痕累累的臉上。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清脆的骨骼聲。她緩緩閉上眼睛,呼出人生盡頭的最后一口氣。 欒亦然,如果死亡之后可以見到你,我情愿奔赴黃泉來找你…… “她死了?!鳖櫹n佂族\桓,輕輕開口。 白錦桓低下頭,望向倒在自己懷里沒有了呼吸的顧眉生,眼眸中泛起一陣格外奇異的光。 他的手,一寸寸撫過她依舊溫熱的臉頰,“你知道我有多愛她嗎?” 顧希顏恨恨地咬著牙,“她這樣面目全非,你也愛嗎?” “愛啊?!卑族\恒的聲音在夜色中聽起來格外的虛無縹緲,“誰讓她叫顧眉生呢。如果她肯要,我愿意把心都掏給她!” “白錦恒!”顧希顏捂著自己被顧眉生咬的鮮血淋漓的耳朵,“你當我是死人嗎!” 白錦桓卻仿佛沒有聽見,抱著顧眉生站起來,“她最終還是死在了我懷里?!?/br> 黑漆漆的牢獄中重新又恢復了死寂般的平靜。黑暗掩蓋了罪惡,貪婪戰勝了人性。 這個格外清寒的夜里,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過。 原本屬于顧眉生的床鋪上,躺上了一個與她的面容一模一樣,卻失去了呼吸的女子。 郊外的樹林里,顧眉生的尸體在烈火中被燃盡。她的靈魂在天空上平靜地望著這一切。 神說:用寬恕去救贖自己,獲得重生吧。 顧眉生望著唇邊失蹤含著一抹涼薄笑意的顧希顏,“不,救贖,該由恨而始?!?/br> 若能重來,她必定會嚴格地遵照《圣經舊約》里的教誨。所有害過她的,她必會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以手還手,以腳還腳。 * “z市著名名媛顧眉生涉嫌用身體賄賂自己的教授,今早在看守所中飲恨而死?!?/br> “警方懷疑這次身體賄賂的背后涉及某種更深層的黑暗交易,顧家眾人已經受到警方和相關部門的嚴密監控?!?/br> “這位首富的千金私生活驕奢糜爛,死后被人發現眾多不堪視頻……” ☆、三月,風吹春來 三月,風吹春來。 深棕色的厚實花梨木房門被輕輕推開,發出“吱呀”一聲響。靜謐的春色仿佛被打擾,窗外有鳥雀展翅遠去。 碧藍天空中,有一條深深長長的白云劃過的痕跡。 “都什么時候了,還這樣貪睡?!甭曇舸扰?,帶著清淺的寵溺和縱容。 顧眉生睜開眸,入眼處,是母親端莊又溫暖的面容。 “mama?!彼龑㈩^枕在母親肩膀上,睡顏朦朧。曲折而復雜的情緒被慵懶而俏麗的聲線所遮掩。 張小曼任由愛女在自己的懷里撒嬌。她溫柔地輕撫著女兒嬌嫩的臉頰,“人家的女兒都格外八面玲瓏,只有你這孩子,憨憨傻傻,令人cao心?!?/br> 顧眉生貪戀母親的氣息,抱著張小曼不愿放手。 死而復生,顧眉生重生回到了自己十五歲的那一年。 這一切于顧眉生而言太不真實,太過虛幻。虛幻得像一場午后小憩時不小心而做的夢。 光怪陸離,不可思議。 顧眉生從床上起身,走到化妝鏡前。張小曼站在身后替她將微顯凌亂的頭發一一疏通。 有工人捧著一個精美的禮盒走進來,“太太,小姐的禮服已經熨好了?!?/br> 張小曼沒有打開看。點點頭,叮囑女兒道,“快去換衣服,婉如一會兒帶造型師來替你打扮?!?/br> 張小曼說完,將一條十字架形狀的鉆石項鏈戴在了顧眉生的玉頸上,“眉生,十五歲生日快樂?!?/br> 顧眉生笑得無邪而快樂,望著母親走出了自己的房間。她輕撫著那條項鏈:蒂凡尼高級私人定制,純手工打造,鏈子上一節節的鉑金小細孔被打造成了精美的雛菊花瓣形狀。 她坐在鏡前,輕撫著十字架。顧眉生想起上一世,母親曾對她說,“眉生,我的孩子。你值得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br> 她深邃美麗的雙眸中有霧氣氤氳。窗外春色正濃,太陽西斜,將原本蔚藍清澈的天空釉染成了層次分明的七彩霓虹色。 塵世真美。美在:春聲還入耳,親人猶在旁,芙蓉仍滿面。 顧眉生剛換好裙子,秦婉如就帶著造型師敲門走了進來。 “眉生?!?/br> 秦婉如是個美人。瓜子臉,下巴尤其尖,一雙眼睛雖然不大,但眼尾上翹,淺棕色的瞳孔。一頭深棕色的卷發松散地挽在右肩處,令她看起來頗具風情又不失典雅。 顧眉生笑得很無害,望著她打招呼,“婉如,你來得真快?!?/br> 秦婉如看了眼顧眉生身上的淺黃色eliesaab雛菊花紋的雪紡禮服,眼中劃過一絲極淺的精光,“這裙子一定就是夫人之前替你專門定制的那件了?!?/br> 顧眉生靜靜看著秦婉如,腦海中忽然想起外婆曾經對自己說過的一句話,“眉生,下巴太尖細的人,性子多半刻薄?!?/br> 化妝師開始替顧眉生化妝打扮。秦婉如走到另外一角的書房里,隨手挑了本書,慢慢地看起來。 她看起來那樣文雅無害。以至于上一世的顧眉生將這個比她大了五歲的顧氏媒體顧問當成了自己最要好的閨蜜。 現在想來,一般的20歲女孩通常都還在大學里讀書。若沒有點心計和手段,憑秦婉如的出身,又怎么可能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顧氏的媒體顧問,還能時常出入于顧家? 秦婉如的背后,是誰? 顧眉生臉上淡淡笑著,手放在古樸而典雅的雕花梳妝鏡臺面上,輕輕把玩著一個首飾盒。 她想起了上一世的十五歲生日。她身上的這件黃色禮服與現任外交部長的孫女蔣悅然撞了衫。是秦婉如及時發現通知了自己。 顧眉生當時在匆忙間換了件低胸且長度及地的淺粉色禮服,那條裙子也是秦婉如替她找來的。后來吹蠟燭許愿的時候,裙擺不知被誰踩了一腳,害她洋相出盡。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顧眉生受盡了同學,上流社交圈甚至媒體的恥笑。顧眉生將這一切都遷怒在了母親身上,為此還發了張小曼好大一通脾氣。 母女兩就此橫隙漸生。這才給了顧希顏母女后來與她親近的機會。 “喵嗚……”原本靜謐一片的屋子里忽然響起一陣貓叫。秦婉如抬頭一看,連忙站起身,“別怕,我幫你把貓趕出去?!?/br> “不用?!鳖櫭忌谇赝袢缰罢酒饋?,將那只不小心闖進來的白貓抱在懷里,修長的手指慢慢游走在它的雪色毛發間。 秦婉如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眉生,你不是最怕貓的嗎?” “這是希顏養的貓,不一樣?!鳖櫭忌鷾\淺一笑,整個屋子都仿佛生動亮麗了起來。 化妝師沉默看了眼抱著白貓的顧眉生,心想,這女孩要是再過幾年,該長成怎樣的傾城絕色呢。 廊外掌燈了。秦婉如開口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去替你招呼那些朋友和同學?!?/br> 顧眉生頭都沒抬,只虛應了一聲。 二十分鐘后,秦婉如匆匆走進來,“眉生,壞消息。我看到蔣悅然穿了跟你一樣的衣服?!?/br> “什么?”顧眉生從洗漱間走出來,身上的淺黃色禮服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一件水藍色的輕透雪紡定制衣裙。 “這……”秦婉如手中拎著一個袋子,臉上笑了笑,“怎么換了衣服?” “我覺得這條裙子好像更適合我,你覺得呢?”顧眉生在秦婉如面前轉了個圈,“你剛才說了什么?我沒聽清?!?/br> 秦婉如將手上的袋子藏到了身后,“沒什么??腿瞬畈欢喽嫉烬R了,咱們趕緊去客廳吧?!?/br> 兩人出了顧眉生的房間,穿過帶著幾分涼意的庭院,往客廳走去。 面積極大又環境優雅的庭院里,白梨盛雪,青草如煙。天邊繁星漸迷人眼,夜色中流連著一層薄薄的霧氣。 秦婉如感覺自己置身在一場格外旖旎的夢中。她對顧眉生說,“整個z市,除了顧家,只怕再看不到這樣迷人的春色夜景?!?/br> 顧眉生看她一眼,話說得很天真,“反正你天天來,每天都能欣賞到這樣的美景?!?/br> 秦婉如看她一眼。心想,要不是眼前的顧眉生只有15歲,她會覺得這句話語中藏匿了許多的譏笑和嘲諷。 可是……秦婉如了看了眼面容純真的顧眉生。怎么會呢?這位豪門千金,根本還是個心思單純的孩子。 她笑,對顧眉生說,“眉生,這世上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有你這樣與生俱來的好運氣?!?/br> ☆、最有趣的生日禮物 z市,又名榮城,是一座歷史久遠,經濟繁榮發達的沿海城市。 顧家人世代居住在榮城。過去,顧家是城中最有名的書香門第,現在則是榮城財富總值排名第一的商賈大戶。 顧宅位于榮城市中心的秋波弄,占地足足六十余畝,建筑風格沿承了宋代園林的特點,數度翻新,古樸典雅的建筑風格與高科技的電器和智能設備在這里被融合的完美無缺。 顧宅是這座城市里被眾人津津樂道的一處著名地標性私人屋宅。大到布局環境,小到庭院里的一塊山石,一片瓦當,都因為浸染了悠長的時光和歷史而充滿了故事性。 至于如今顧家的主人顧鴻華,是美國福布斯雜志公布的全球百名富豪之一。有人曾經做過統計,顧鴻華在全球控股的產業產值超過三千億,他個人名下的財富高達三十億美元。 除了有錢,顧鴻華在榮城還享有極高的聲望。他是榮城大學的終生榮譽教授,學識淵博,滿腹經綸。 此外,顧鴻華的父親年輕時曾經擔任駐葡萄牙大使長達十年,他的母親是位葡萄牙貴族。 他英俊,多金,學識淵博。顧鴻華是這座城市里最具傳奇色彩的儒商巨賈。 秦婉如說顧眉生有與生俱來的好運氣,因為她是顧鴻華的四個子女中,唯一被顧鴻華承認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