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117|5.22 鄧安在九月中交付了所有的翻譯稿子,開始恢復上班。 那場風波太大,后遺癥是鄧安變得非常有名,主要是莫琮那篇報道到處轉載,后來有人在網上連鄧安在美國的經歷都扒了出來,那真是金光閃閃,加上鄧安恩師的名聲,鄧安甫一恢復工作,全省乃至全國的病患都來排隊求醫。 省城醫院那里,因為鄧安恩師已經不太出手,很多人便求到他的面前,請他讓鄧安幫其做手術。有些人情不能推卻,鄧安便常常需要去省城醫院,有時和師父一起動手術,有時則單人主刀,開完刀就回江城,后期由師父和他的其他徒弟處理。 忙得連和顏子真約會都實在抽不出時間。 不過顏子真也很忙,她寫的第一個劇本已經正式開拍,她去了一趟拍攝地點,實地觀摩了幾天,對《二月初一》的劇本細節有了新的刪改方向。 回家之后便把全本劇本重新寫了一遍,發給趙意,趙意對這一稿劇本很是滿意,基本敲定。 顏子真才終于有了點空閑。 她與鄧安再忙碌每天都有電話,一般都是鄧安打給她,因為鄧安的手術時間實在不能確定,她則是發短信較多。 在最初一個月的忙碌之后,鄧安開始降下節奏,久不摸手術刀,其實對鄧安來說非常不習慣,所以這一個月雖然忙碌,由于前幾個月一直在看世界最新腦科書籍和雜志,又做翻譯,積累不少,他的每臺手術都仿佛是一種享受,體驗著不同的感受和前段時間積累的新知識點。而且每次都有一些收獲。 但正如蓋瑞所說,他并不想過勞死。 病患太多,醫院工作太過疲累,腦科手術又十分精細,需要高度的精神集中和高強度的體力,雖然鄧安一直有健身,但是他決定慢下節奏。 醫生過勞死、猝死的新聞他不是沒有見過。雖然他尚且年輕,但是。 病人很重要,自己更重要。 而且,鄧安偶爾會想到顏子真,想:她比病人更重要。 是的,他從來不是一個無私的人。他努力地精進工作水平,努力地做到能做到的最好,因為那也是他鐘愛的事業;他也會為病人動容,為病人會診研究手術通宵達旦。但是,前提是,他有自己的生活,他不會為事業和病人奉獻全部。 所以,他們開始正常的約會。當然,比之朝九晚五的人的約會,他們的時間是少了很多,好在兩人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都并無怨言。 只是在一起的時候,格外珍惜。 這珍惜也并不是時時的你儂我儂,鄧安懂得玩,有了假便帶顏子真到處去玩,第一個假期,兩人便出了趟國,跑到巴厘島的武吉半島去沖浪。顏子真只在電視里看人沖過浪,看著鄧安在一*大浪間穿梭自如,艷羨得不得了。鄧安失笑,手把手教了顏子真一些基礎理論和切身體會,就把她扔進了培訓班——他并沒有考教練資格。堅持運動健身和拳擊、瑜伽鍛煉的顏子真,終于嘗到了最直接的好處,在控制沖浪板的技巧和力量上,她掌握得特別快,再加上鄧安每堂課后都給她復習練習,把自己的經驗一一細細剝析給她聽,隨時修正她的誤解,所以顏子真很快就能夠在溫和的夢境海灘開始第一次獨自沖浪。當她小心地開始第一次沖浪之后,馬上就愛上了這個運動。 這簡直……太美好的感覺了啊。 而鄧安除了在顏子真培訓時跑到海浪狂放的巴東海灘玩了兩天后,就一直陪著顏子真在夢境海灘玩??粗淮我淮蔚貛е鴽_浪板在溫和的海浪間翱翔,海天中她的笑聲淹沒在浪聲中,可是他每次都仿佛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日落后兩人便在海灘上看各種民族表演、吃美食。 這是顏子真有生以來最完美的假期。 然后,騎馬,滑草,跳傘,滑翔……每個月,鄧安都會抽出時間,和顏子真一起去各地度短假。 日子如飛一樣度過,到了冬季,鄧安帶著顏子真去了法國ix,歐洲最負盛名的滑雪場。這是鄧安每年例行的長假,滑雪是他最愛的運動之一。 在那里,鄧安認真細致地教了顏子真兩天,顏子真去年在哈爾濱學滑雪已經有了一定基礎,她邊學邊練,技藝一日千里,當她第一次自己從中等難度的滑雪坡上順利的滑下來之后,完全控制不住地大笑。鄧安站在山腳,抬頭看著她在蔚藍的天空下明亮快活的笑容,向著他滑過來滑過來,禁不住揚起嘴角,笑意滿眼,心里有說不出的滿足和安定。 他接住顏子真的手,問:“還要不要再滑一次?” 顏子真連連點頭,他笑;“小心一點,慢慢的?!彼阉偷交壾嚿?,親親她的臉,低聲說:“晚上我mama會過來看我們?!?/br> 顏子真馬上要從滑軌車上下來,鄧安大笑,順著滑軌車往上跑幾步,把手忙腳亂的她抱下來,顏子真憤憤地看著他:“你不能待會兒再跟我說?” 鄧安笑:“就是順便想起來了?!彼麚P一揚眉:“我以為我帶你來法國,你就有這個自覺了啊?!?/br> 顏子真語噎,她的確是想到了,可是…… 鄧安笑:“別緊張,她就是好奇?!?/br> 于是,顏子真晚上在酒店里見到了鄧安的母親。 鄧安的母親是一個很美的婦人,五十多歲,看上去也就四十左右,和鄧安站在一起像是兩姐弟,她眼角有細密皺紋,并不作掩飾,越顯得氣質優雅豁達。 顏子真很喜歡她。 鄧安母親很快就走了,臨走前她擁抱顏子真告別,笑著對顏子真說:“好好玩,鄧安專精吃喝玩樂,這一帶酒吧他都很熟悉?!?/br> 鄧安無奈地笑,顏子真沖他擠了擠眼,大大方方地說:“我們每天晚上都去不同的酒吧,很好玩?!彼钦娴挠X得很好玩,每個鄧安帶她去的酒吧都各有特色,環境一流,玩得特別開心。 鄧安母親看了一眼鄧安,忍不住綻開一個笑容。 輪到鄧安擁抱母親告別,她低聲在鄧安耳邊說:“她是你的天使,鄧安,不要讓她走掉了?!?/br> 鄧安微笑。 顏子真對莫琮說:“特別特別開心?!?/br> 就連莫琮都有點眼紅,實在是,玩得太過開心。她對顏子真說:“作為一個外科醫生,一個有名的腦外科醫生,這實在是……讓人無語?!?/br> 顏子真嘆氣說:“他工作狂起來,也是很瘋狂的?!?/br> 蓋瑞幫她:“其實我一直覺得這些年鄧安的狀態不正常,除了每年去滑雪,幾乎沒有其他娛樂,也不放假,空閑時間要不就呆在江城,要不就是去省醫找他師父,完全不是我認識的鄧安?,F在的鄧安,和以前也不大一樣,不過感覺更好?!?/br> 他笑瞇瞇地看著顏子真。 顏子真“噗”的一聲笑出來。 從前的鄧安,會讓顏子真忐忑不安嗎?其實并不。顏子真熟悉的是這五年的鄧安,而這五年的鄧安,雖然懶洋洋,雖然毒舌,但是他是個愛護弟弟、對病人負責、對朋友仗義的人。 顏子真心里總有那么一點天真留存,她愛人,總是全心全意。 因為如果在快樂的時候開心的時候,回憶起來會忐忑會憂慮,那么這種愛情,顏子真不會要。 她所不知道的是,鄧安打電話給他的父親鄧叢恩,講了他和顏子真的前因后果,最后他誠懇地對他說:“爸,我想請求你一件事情?!?/br> 鄧叢恩沉默,他明白鄧安的意思。 在鄧安六歲的時候,鄧叢恩在江城娶了鄧躍的母親,當時他對鄧安說:你會有一個弟弟。六歲的鄧安冷靜地問父親:是你的孩子嗎?鄧叢恩回答他:不,鄧安,你父親是有cao守的,不會同時和兩個女人在一起,但是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他不是我的孩子,因為我們要幫助一個可憐的母親。 鄧安從六歲起一直信守承諾,不曾把這件事說出去。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如果不說,情況會異常尷尬,而且,在周圍人的眼中,顏子真會陷入難堪的境地。 鄧安也知道,顏子真因為知道真相,所以可以不在乎,但是那是因為她豁達,在她的心中,鄧安鄧躍的兄弟關系,就算不是親兄弟,也曾經造成很大的壓力,是她一直猶豫和勸阻自己的原因。就算是自己,也曾經為此而止步。 鄧躍來阻止自己,誠然有替顏子真著想的原因,內心里說不出口的,何嘗不是因為這層關系。 那么不知道真相的人,就可想而知。 鄧安不能讓顏子真為此有一點難堪,更何況,他深知顏子真對她父母家人的感情,所以,更不可能讓她的家人為此難堪。 他已經夠不好的了。 而鄧躍已經成人,如果沒有其他情況,這個秘密可以保持下去,但現在情況不同。 一個成年人,性格和情感都已經定型,告訴他身世肯定也會造成沖擊,但是這沖擊并不會很大——除非這個人異常的脆弱。而且說實話,他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 鄧安心里不是不歉疚的,他是真心視鄧躍為親弟弟,可是,在輕重程度上,他不覺得鄧躍接受身世比顏子真將要面對的更難。 鄧叢恩沉默過后,說:“你的考慮是正確的。鄧躍是個成年人,他應該坦然接受自己的身世,那是他應該做到的。過幾天我會抽空回國,當面和他講清楚?!?/br> 鄧安問他:“保密鄧躍的身世,這個承諾你對阿姨做過嗎?” 鄧叢恩倒笑了笑:“她不是會提出這種要求的人,是我對她說,會視鄧躍如親子。鄧安,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一直很驕傲你是我的兒子。不是因為你的醫術?!?/br> 是因為鄧安的善良。 小時候鄧躍以為鄧叢恩是他的親生父親,在國內的幾年里,一直是鄧躍黏著鄧叢恩,驕傲地快活地坐在他肩頭玩耍的是鄧躍,讓鄧叢恩陪著他做模型說故事的是鄧躍,出去玩牽著他的手不放的是鄧躍……鄧躍以一個幼子幼弟的身份,理所當然的占有著鄧叢恩的疼愛。反而是鄧安,才六歲就離開了親生母親,來到陌生的祖國,那么小,卻友愛地照顧鄧躍,禮讓鄧躍,雖然也很想纏著父親玩耍,卻因為鄧躍的“霸道”而笑著退讓。 他才六歲,他明明可以說:他不是你的爸爸,是我的爸爸,你為什么總是霸著他??墒撬麖膩頉]有。 從鄧安的六歲到十二歲,他把自己的父親讓給鄧躍。 后來他們回到美國,鄧安仍然恪守著兄長的身份,勸慰鄧躍,每次回國,都帶一堆禮物。鄧躍要什么,他就給什么。那些年鄧躍在學油畫,鄧安把打工賺來的錢買了最好的工具和顏料寄給鄧躍做生日禮物。 兄弟倆一直宛若親生。 他知道,鄧躍也非常友愛鄧安。 這真是……叫人無奈。 然而,他也覺得,鄧躍是個成年人了,他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世。 ☆、118|05|22 鄧安約鄧躍喝咖啡。 鄧躍鮮少見鄧安這么一本正經地約他到咖啡廳談事情,有些詫異,笑著問他:“不如去喝酒?” 鄧安搖頭:“我明天有手術?!?/br> 兄弟倆敘話不需要這么正經的場合,鄧安就開門見山:“鄧躍,我現在和顏子真在一起?!?/br> 鄧躍猝不及防,呆住。 鄧安靜靜地看著他,左手拿著小勺慢慢地攪拌著咖啡??Х葟d里光線淺淡,有低柔的音樂回旋,因為設計的緣故,別處的語聲極輕微,隔一扇窗,外面有陽光鋪了一地,樹葉搖曳。 鄧安看著鄧躍一時間復雜的神情,平心靜氣地說:“鄧躍,我和顏子真是互相喜歡,所以才在一起。她相信我是認真的。我也知道自己是認真的?!?/br> 鄧躍說不出話來。 鄧安垂下眼:“這是我對你的最后也是唯一的說明。因為我知道你對她的關心是真的。其實說實話,我們在一起的事情和你并沒有關系,你也并沒有權利對此發表意見?!?/br> 之前鄧躍表示反對時,他并未覺得自己會和顏子真在一起,所以什么也沒有表示,可是鄧安從來就是一個強勢直接的人,當他認定了之后,就不會客氣,殺敵于襁褓之中是他的作風。 鄧躍嘆了口氣:“鄧安,我知道我沒有立場?!?/br> 鄧安倒笑了:“尷尬也不必,你知道我總有些美國人作風,我們兄弟還是兄弟,一切照舊,只是節假日全家團聚這種事以后就免了——不過一向來也是我同你們聚?!?/br> 鄧安但凡在國內,年年節日,都是去到鄧躍家里團聚,哄得鄧躍母親很是開懷,鄧躍不會認為是鄧安需要家庭溫暖,他一直很承鄧安的情。 鄧安溫和地說:“鄧躍,我們兄弟的情分幾十年了,所以話還是說透一點好。你別介意?!?/br> 鄧躍被他一說,倒也釋然,坦白地說:“我對不住她,我媽要是再見到她也會尷尬,我不能否認有這個因素所以才反對,但是這個因素真的只有一點點。我已經傷害了她,我不想你也去傷害她??墒沁@五年來你真的已經不同,我也應該相信你?!?/br> 鄧安微笑:“我明白?!?/br> 鄧安從來不是一個憨厚的人,他搶在鄧叢恩回國之前來說明立場,為的就是不愿意增加更多的說明解釋。 他對于鄧躍的多年來所做的所想的,從來坦蕩真誠,幾十年兄弟之情和血緣無關,鄧躍要是明白,自然明白,要是不明白……他再去解釋吧。不過他相信,鄧躍不會連這點智慧都沒有,這個弟弟,向來聰慧明白。 所以鄧叢恩、鄧躍、鄧躍母親三個人的會談,鄧安沒有參加。 但是事后他接到了鄧躍母親的電話。 語氣中十分滄桑,她迫不得已告訴了鄧躍他的身世,她說鄧躍十分震驚,怕他想不開,想請鄧安找時間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