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愛德華就辦理了出院手續，由顧遠歸兼任了他的私人心理醫生一職，二人簽了為期半年的合同，算是徹底綁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

    顧遠歸當時覺得這是個很明智的決定。不過很快的，“明智的決定”就變成了“一生中最愚蠢的決定”。

    因為顧遠歸發現他的boss也許真是個蛇精病，只是演技太好，騙過了所有人。

    “顧醫生，你愿意成為蒂安家族的第37任家主夫人嗎？”在愛德華出院不久后，他就拿著藍寶石戒指突兀的向顧遠歸求婚了。

    “……”這貨果然是有病吧？！←這是顧遠歸全部的想法。于是，他果斷拒絕了。

    “為什么？”自信滿滿的愛德華先生的臉上出現了無法掩飾的錯愕，“我有錢又多金，名校畢業，長的還很帥，性格自我感覺也不錯，來自家庭的矛盾很快就能解決，我實在是找不到你不想和我結婚的原因?！?/br>
    顧遠歸的回答是：“我沒錢，不是名校畢業，長的也不算驚艷，性格自我感覺很差，極品親戚一堆，我實在是找不到你想和我結婚的原因?！?/br>
    “因為我們現在算是同犯。也因為我需要支付給你的報酬太過高昂，娶了你就可以省下一筆錢來專注對付我的叔叔嬸嬸。他們還會因為我娶了你，以為你是一個會為了錢和精神病結婚缺乏醫德又愛慕虛榮的人，放松警惕……”愛德華先生一臉“這是一個多么劃算的買賣啊，你腦子被驢踢了嗎，竟然會不答應”的表情。

    顧遠歸覺得愛德華的腦子才是被驢踢了。

    “首先，就沖你這種直白的結婚理由，有哪個人會和你結婚喲；其次，我說過了，我不會參合你的家族內斗，幫你偽造病例已經是我的底線了，臥底這種高難度游戲，拜托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最后，沒有那個正常人會和之前還全無交集的陌生人求婚！”

    “你不是陌生人?！睈鄣氯A皺眉，“好吧，如果你堅持，我們先談戀愛，再結婚?！?/br>
    “……我雖然沒什么醫德，但不和病人談戀愛的敬業精神還是有的?！?/br>
    談戀愛在顧遠歸看來就是一種短時間內的精神病，人會失去理智，沖動又多疑，實在是和他的畫風不太符。

    在那之后的半年，愛德華先生鍥而不舍向顧遠歸求婚了不下十次，顧遠歸也鍥而不舍的拒絕了他不下十次。

    半年后的今天，愛德華再一次來到顧遠歸的辦公室，要求和顧遠歸續約三個月。

    顧遠歸答應了，不過在當晚拿到錢之后，他卻沒有履行承諾，因為……他雖然不太理解大家族內部那些優雅而又血腥的內部斗爭，但他也是看得懂報紙的。愛德華的叔叔嬸嬸已經被他送進精神病醫院了，他還需要裝個毛線??！

    被顧遠歸拆穿了謊言，愛德華不僅不以此為恥，反以此為榮，光明正大的開始掉節cao，不僅搬到了顧遠歸家隔壁，還天天理直氣壯的出入顧遠歸的辦公室打擾他工作，搞的李院長最后都哭著求顧遠歸帶薪休假了。

    對此顧遠歸能說什么呢？

    自然是歡歡喜喜的拿著錢，打包出國度假了。

    黃金海岸，藍天碧水，美不勝收。

    然后……顧遠歸無奈發現，愛德華開始連理由都不找的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他去旅游的每一處地方，出門打車巧遇，飛機座位巧遇，住的度假酒店巧遇，連去海邊曬個太陽都能巧遇，拿的還是同一款的防曬霜。

    “……你不覺得這樣的巧遇似曾相識嗎？”顧遠歸對愛德華道，“好好回憶一下，康復中心的林小姐，當初在那里對我采用的也是這一招?！?/br>
    “是嗎？完全沒有印象了呢?！睈鄣氯A特別不要臉的回答道，“大概這也是巧合吧?！?/br>
    ……我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你這是已經放棄治療，破罐子破摔了嗎？”

    “是噠～”愛德華笑著瞇起了一雙眼睛，整個人看上去都萌萌噠。

    萌萌噠你妹！

    顧遠歸終于爆發了：“我真是搞不懂你，‘我一點都不想和你有關系’這句話里，你有哪個字聽不懂？我們已經錢貨兩清了，ok？哪怕是你最后續的那三個月治療都也已經過去了！”

    “所以我來找你是想和你談一筆新的合同?！?/br>
    “免談?！?/br>
    “你連條件都沒聽?！?/br>
    “無論價格是什么我都沒興趣?！?/br>
    “整個蒂安家族你也沒興趣？”

    “……”蒂安家族的財富，顧遠歸當然很眼饞，但是，“你要我付出的代價太高，我付不起?！?/br>
    “那我的整顆心呢？”

    顧遠歸環胸冷笑：“那能賣錢嗎？”

    “不能，但它能用來愛你。

    “當年你問我，我愛這樣的你什么？我現在回答你，愛一個人不是看她的外表，財富，權勢，只是在某一個瞬間你給了我別人給不了的感覺，我在你身上這兩年間花費的精力和付出，讓你變成了我心目中的獨一無二。所以我愛你。

    “還記得我第一次向你求婚嗎？我當時說錯話了，求一切倒帶重來。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為我們是同犯，而是我第一眼在辦公室里見到你的時候就愛上了你，所以我才要求你當我的主治醫生，我只是想多和你親近一下；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為和你結婚就能免除天價的雇傭費，而是因為我想把我全部的錢都花在你身上，我想寵著你一輩子；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為你能幫我去給我叔叔嬸嬸臥底，只是因為在出院后我沒辦法再和你朝夕相對，那讓我很暴躁，我想和你合情合法合理的永遠在一起。

    “我當時太傻了，還不明白這些，但我現在明白了。我的愛不值錢，但它卻也是這個世界上任何人別想從你手上奪走的東西。

    “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敢說你一點都沒對我動心過，我就放手。

    “如果你不敢說，那么，嫁給我，好不好？”

    那是愛德華從未有過的直白，眼神真摯，滿目情深，顧遠歸很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都發自肺腑，那個過去的中二病終于變得成熟了起來。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顧遠歸覺得那一刻的愛德華，比任何時候都要俊美。

    顧遠歸很為他驕傲……

    ……卻還是拒絕了他。

    因為，他當然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血族，他就是啊。

    這世間最后一個還沒進入千年沉睡的三代血族。一代血族叫該隱，二代血族是得到該隱初擁的三個直系后代，三代血族則是二代的直系，創立了血族秩序的十三氏族。而顧遠歸是三代血族中最珍貴的存在，因為他覺醒成了向導。

    即需要躲避血族哨兵的窮追，也需要警惕來自教廷的追殺。

    在陽光很好的那個午后，如果愛德華沒有打斷顧遠歸的話，他就能聽到顧遠歸這么對他說了。

    顧遠歸沒騙過愛德華，他確實知道一個不錯的血漿供應渠道；他也確實有偽裝在補水瓶里的超級防曬露；他每一天抱在手上喝的暖水瓶里裝的都是人類無法下咽的“飲料”；他不能和他一起，因為他很有可能會情不自禁的吸干他的血。

    顧遠歸的后裔戚述趁著夜色而來，猶如直接從中世紀油畫中走出來的貴族，他露出一對尖牙，笑著說：“您還是這么喜歡和這些低等動物玩無趣的愛情游戲，真調皮啊?！?/br>
    “別裝了戚述，是我，我知道你也不是這個世界那個死變態?！?/br>
    “咳?！逼菔鲇悬c臉紅，這個世界的他，性格和他本身真的是差距好大呢，“你什么時候來的？我等了你好多年?！?/br>
    “抱歉，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我一直都在，但是被壓制著沒有辦法主導這個身體?！?/br>
    “只要你在就夠了?！逼菔錾锨?，想要親吻顧遠歸，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他愛他，血族本身就是一種沒什么節cao的種族。

    “停，咱們沒可能的，我是向導，你也是向導，連結合熱都沒有?！?/br>
    這個世界的世界觀也很奇葩，擁有特殊力量的人還有可能二次進化，進化時會自動分為哨兵和向導兩個性別，類似于abo中的ao，哨兵屬于身體進化，向導則是精神，哨兵沒有向導的安撫會狂躁，向導沒有哨兵，呃，好像也沒什么，只要能挨過一年一次的發情就行。

    “所以這樣才是同性戀啊?！?/br>
    “……”簡直沒辦法反駁呢。

    第81章 世界i（三）

    這次的世界有些不一樣，顧遠歸已經發現了。

    首先就是哨兵向導的設定，在前后連續去過abo和獸人人魚的世界后，顧遠歸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他還特意在主世界了解過，與abo和哨兵向導齊名的三大設定，另外一個叫支配服從，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讓人不想歪都不容易。

    其次就是在血族親王經歷過的事情里，顧遠歸一直沒能發現，之前世界里總會存在的和他過不去的渣。

    一開始，顧遠歸以為愛德華同學是那個渣，但橫看豎看，愛德華都只是個重度中二病，甚至偶爾還會有點小萌，不太可能是渣。至于原主和戚述，按照以往經驗來看，應該也不可能是渣?；蛘哒f，顧遠歸在希望他們不是，是了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于是，問題來了，他到這個世界來到底是要干什么的？

    任務的耗時已經嚴重超過了顧遠歸的心理預期，在和血族親王輪流控制身體的日子里，他過的渾渾噩噩，已經有點讓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了。說真的，對于不死生物來說，年月日什么的真是一種毫無意義的發明。

    最后，這個世界有別于其他世界的，便是身體的主控權時斷時續了。就像是人格分裂一樣，有時候在做某事時，做著做著就失去了意識，當再醒來后有會發現自己在干另外一件事。

    這種情況最大的受害者，不是顧遠歸，也不是血族親王，而是一直致力于陪伴在顧遠歸左右的戚述同學。

    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血族親王其實一直很討厭戚述這個后裔。好吧，也不算討厭，準確的說是不想見到戚述，但在見不到的時候，他又會很想念。也不知道血族親王當年到底是為什么要轉變戚述的，用來自虐嗎？

    這種身體轉換的不確定性，讓顧遠歸對戚述總是充滿了歉意，但戚述卻表示并沒有什么。

    “我能分清你和他，雖然他是你的前世，準確來說你和他是一個人，但我還是能感覺得到誰才是那個我愿意與之共度生生世世的人?！?/br>
    戚述這個死面癱吧，說情話的技能真的是已經超神了。

    顧遠歸暗地里搓了自己的臉好長時間，才終于強迫他的注意力從戚述身上移開，冷靜分析其他事。

    好比戚述能分清人，也就代表著他能在毫無規律的身體交換中，準確定位自己該在這具身體眼前表現出來的對外形象。

    不過，顧遠歸覺得血族親王其實還是對此有懷疑的，甚至是已經感知到了什么。

    親王閣下開始嘗試著用雙面日記的形式來和顧遠歸交流：[我知道你存在著，也大概能猜到你存在的原因，所以不要再聯合戚述一起逃避我，那并沒有什么用。]

    “你知道我是怎么出現的？”顧遠歸詫異了一下，連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會被系統選中的呢。

    [當然。對戚述的渴望。我感覺的到，你很喜歡他，我也喜歡，但是我們不能和他在一起。]

    “……”看來善于腦補，是每個世界的他，都擁有的共性。

    顧遠歸決定就這么順著血族親王的話說下去，因為他挺想知道這個世界的自己為什么沒有和戚述相愛的。按照不同世界的經驗來看，他和戚述在一起的幾率是相當高的，每個世界的戚述都會愛上那個世界的他，兩人鮮少有不合適的時候，除非是性向問題。

    所以，這個世界也是因為性向？“因為咱們是向導，戚述也是向導？我不知道你竟然還是很古板的異性戀呢，畢竟在玩愛情游戲的時候，一向是男女不忌的。咱們是血族中最高階且唯一的向導了，最強的哨兵也不過是出自四代血族，有等級壓制，如果你不愿意，你便永遠都不會和任何人產生結合熱，我看不出找一個哨兵和找一個向導的區別?！?/br>
    [這和性別沒關系。只是我對一個人發過誓，自他死后，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哪怕是那個人的轉世，哪怕那個轉世依舊對我有很強烈的吸引力。]

    顧遠歸看著羊皮紙上的話，愣住了：“為什么我在記憶里找不到這段？”

    親王第二天的回答是：[因為那段記憶被封印了，連我都回憶不起來有關于對方準確的內容。但我對他的誓言是在烙印在靈魂深處的，我永遠都不會再和其他人在一起。如果不是因為我被詛咒了，沒有辦法與他一起死去，我根本不會存活至今。]

    顧遠歸低頭，習慣性的摩擦了一下自己無名指上晶瑩剔透的鉆石戒指，銀色的指環蒼勁古樸，指環下的手指上有一圈很明顯的指環印，要知道，強大的自我修復能力讓血族是很難在自己身上留下印記的，這這個指環圈印足以說明這枚戒指原主帶了有多久，有多珍惜，就像是鑲嵌在了手指上，永遠不會離身。

    他把他的愛人戴在他的身上。

    顧遠歸在主世界看到過類似的服務，在親人or愛人死后，會有技術能夠把他們的骨灰提煉成珠寶，可以根據個人喜好選擇掛在脖子上，或者是戴在手上。

    血族親王養成了總是愛時刻摩擦自己無名指的習慣，哪怕換了顧遠歸控制身體都無法改變，他對他的思念，刻骨銘心。

    于是……“我會尊重你的選擇?！?/br>
    顧遠歸這樣在羊皮紙上寫下對原主的誓言。很顯然的，這個看起來浪蕩又不負責任的血族親王，曾經擁有一段都不足以用“悲傷”就能夠形容的過去，而最無奈的是，他甚至無法回憶起這段過去，又不能死去。不死和長生，很多時候都并不能代表著幸福。

    那么，顧遠歸要如何讓血族親王幸福呢？

    最簡單的路，當然是湊合對方和戚述在一起。

    從親王的話里不難猜出，戚述這個后羿，就是血族親王的愛人轉世，他于千萬人中辛苦的找到了他，并把他轉變成了自己的后裔，卻又因為覺得“和轉世在一起”也是背叛了自己的愛人，便只能不與戚述見面。

    這樣無時無刻不再矛盾而掙扎著的情況下，也就怪不得對方會覺得自己形成了一個一直在渴望著戚述的人格，也就是顧遠歸。

    但……還是那句話，顧遠歸沒辦法用一句“我是為了你好啊”，就自私的在血族親王明明不想和戚述有聯系，只想遵守和逝去愛人的承諾的情況下，去干涉他的感情，強迫他和戚述在一起。哪怕血族親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不同世界的他，也不行。

    任務一下子就這樣陷入了僵局。

    “我該怎么做才能讓你幸福呢？”顧遠歸不禁在日記本上寫下了這個問題。

    等了很多天很多天之后，親王才回答：[說實話，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