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皇五子府邸前，顧遠歸就已經做好了會在宴會上遇到白連的準備，并已經想好了自己對外時要如何表現自己對白連態度改變的合理原因。

    哪成想，根！本！沒！遇！到！

    “上次你說有個自稱是我師弟白連的人……”顧遠歸在酒桌上，趁著一二分微醺之意，假意突然想起這事的對皇五子試探道。

    皇五子的神色未變，就是眼睛里的亮度暗了暗，沒有直接回答顧遠歸的問題，反而反問道：“你師父來信有提起你小師弟嗎？”

    “沒有?！鳖欉h歸搖搖頭，這是實話，這次沒有顧遠歸多事給谷鬼子去信，谷鬼子根本就不曾提起白連，好像直接忽視了這個徒弟的存在。

    “那就是說他并沒有離谷，不是嗎？”

    “大概?！鳖欉h歸側目皇五子，拜第一個實習任務所賜，他覺得他好像有點明白這個蛇精病的意思了。

    “所以，哪里來的什么自稱你師弟的人呢？不過是個騙子，我已經把他趕走了，不要在意?！?/br>
    “哦?！鳖欉h歸點點頭，順著皇五子的話，表現出一副“果然如此，知道真相我就不會再去在意這件事啦”的表情。

    皇五子笑的滿意極了。

    宴無好宴，顧遠歸后面吃的基本有些心不在焉，但還是把他準備和皇五子說的話都說明白了，他開始入朝之后，就要開始勤勤懇懇老老實實的工作了，雖然只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但初為人官，他定是要奮發努力的，也就沒時間長和皇五子出來聚會，希望他能夠不介意。

    皇五子巴不得顧遠歸不要再來他的府上，好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該看的，自然是忙不迭的答應下來，對這個童年的友人親戚真是越看越滿意。

    顧遠歸回去之后，便把他的猜測和戚述說了：“我覺得皇五子大概是囚禁了白連，你還記得賀席嗎？就是那個之前囚禁過的蛇精病。我看皇五子也病的不輕，他肯定是假裝不知道白連的身份，扣下了好為所欲為?！?/br>
    “所以？”戚述的表情很冷淡。

    “我們要不要派人去查探一番？”

    “為何要查探？”

    “如果白連不是自愿的話……”

    “與你何干？”

    三個問題，直接問倒了顧遠歸。是啊，以上輩子白連那個性格來看，顧遠歸救他，他可未必會感激，說不定等后面和皇五子虐戀情深了還會反過來怪顧遠歸多事，又或者覺得顧遠歸窺覬于他，是在故意拆散他和皇五子。

    然后皇五子一犯病，顧遠歸再被捅死一次，他一定會郁悶憋屈死的。

    “是我之前想岔了?！鳖欉h歸曾經經歷過第一實習任務的崩潰，就下意識的以為大家都會這么覺得，殊不知很多人并不會像他這么想。說句難聽的，上趕著犯賤的人有的是，一句“我愛你”足以成為他們原諒一切的理由。而白連就是其中之一。

    話題到此為止，戚述從背后摟著顧遠歸，好像怎么摟都摟不夠。

    “皇上這次找你又干什么？”

    正則帝是個奇人，在大家都知道他召戚述入宮陪吃飯只是為了培養和兒子的親情的情況下，他還能次次一本正經的找到不同的理由來掩蓋，只因怕戚述拒絕陪他吃飯。上次是吏部考評，上上次是禮部考試，這一次是什么顧遠歸還真的有點好奇，總覺得正則帝每次找的和戚述八竿子都打不著的理由特別好玩。

    “商量你的職位問題?！?/br>
    “……還敢更扯一點嗎？”狀元會安例授封從六品翰林院修撰，都已經傳了好幾百年了，有什么好商量的？

    別看翰林院修撰品級不高，但翰林院可是個專門為皇帝起草詔書的重要機構，還會負責修書撰史，為皇帝皇子侍讀，擔任科舉考試的考官、閱卷官，實權很大，地位清貴，還總能見到皇帝，是多少讀書人削尖了腦袋也想擠進去的地方，平步青云的起點。

    大雍也有“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這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內閣是什么？養才儲望之所，有儲相別稱的人扎堆的地方。

    顧遠歸為了彌補顧行的遺憾，這次可是奔著一代賢相的目標來的。

    “皇上可千萬別又不靠譜的整出什么幺蛾子，他要是毀了我的丞相之旅，我一定會咬死他的，不管他是不是你爹！”

    翰林院的職責很多，翰林院修撰雖然叫修撰，但也不是一定要去修史書，它能夠分配的活兒很多，或好或壞，這個就是拼人品的時候了，里面學問大著呢。這也是顧遠歸之前會下那么大功夫宴來宴去的原因，不注意被穿了小鞋，狀元郎也不頂個毛線用。翰林院里不是狀元就是榜眼探花庶吉士，一個匾額砸下去，能砸到仨狀元。

    “你放心，是好事?；噬舷Ｍ隳苋ヅ慊首踊蕦O讀書?！?/br>
    第74章 世界h（六）

    “……好在哪里？”顧遠歸反問戚述。

    “不是伴讀，是侍讀?！逼菔鲆詾槭撬麤]有表達清楚。伴讀，侍讀，一字之差，職責和地位卻有著天壤之別。

    伴讀是陪皇子讀書，侍讀是給皇子講書；前者一般是大臣的兒子，妃子的內侄擔任，沒有品級，沒有官職，后者卻是有品級的國家公務員，從五品，比顧遠歸這個狀元郎獲封的從六品還要高一個等級。

    一個皇子一生中，其實老師很多，只不過大家一般知道的也就是太傅這個頭銜，但其實，一個老師怎么能體現出皇子這個身份的金貴程度呢？

    現代是一個老師對n個學生，就這樣學生已經叫苦連天，但古代的皇子，是一個皇子對n個老師。其中權力最大的是太傅，由當代大儒擔任，但其實反而基本不怎么教書了，有點類似于校長的感覺。太傅下面的老師叫法就很混亂了，大雍是叫少傅，也就是班主任，只負責一個皇子的班主任；少傅之下就是每門功課不同的教習師傅，注意，是師傅，不是師父，一字不同，天差地別，這種師傅一門功課有兩到三人，排班輪流上，也就是現代的各門功課的老師；師傅再下面，就是侍講和侍讀。

    侍講一般是從四品或者正五品，侍讀則是從五品。

    就顧遠歸個人的感覺來說，侍講和侍讀有點類似于，呃，興趣班的老師。至于為什么侍講和侍讀品級不同，因為他們的職責不同，按照字面意義來理解就是，侍講主要是給皇子講解，侍讀就是個人工讀書器，只負責讀和監督皇子背書。

    所以，侍講負責的是年齡大一點的皇子，好比中學的輔導班老師，而侍讀則要面對的是剛入學的小皇子，也就是小學生的……作業輔導老師。

    這些介紹顧行的腦子里都有，所以顧遠歸是知道戚述的意思。

    也所以，顧遠歸對戚述道：“我完全不覺得給自己惹不起的熊孩子當作業輔導老師有什么好的?！?/br>
    哪怕他的品級能因此再升一級，他也不覺得好。

    “我會和你一起?！逼菔稣f出了他覺得好的地方。之前正則帝就一直在絞盡腦汁的想要增加戚述和他其他兄弟的感情，好比安排戚述兼職當一下他小一點的兄弟or兄弟孩子的武教師傅，總師傅。

    教皇子騎射的師傅系統和教他們學文化的師傅系統又不一樣，在戚述看來就是系統混亂，人員冗雜，明明一個人能完成的事兒，非要增加到十個才甘心。

    但戚述卻一點也不想，準確的說，他根本就沒拿皇子們當手足兄弟，只把他們當自家煩人老板那群更煩人的兒子們。

    不過，在腦洞無限大的正則帝拿顧遠歸為餌掉著戚述后，戚述只能心甘情愿的咬鉤。

    具體對話翻譯如下：

    正則帝：兒砸啊，你喜歡的人開始入朝為官之后，就要開始忙了，你和他一天都見不了一面喲，天好可憐的見，么么噠。

    戚述：……

    正則帝：爸爸怎么忍心看你這么可憐喲，所以我給你喜歡的人重新安排個工作好不好？想辦法讓你們白天一起上班，晚上一起回家。

    戚述：說。

    正則帝：你也知道的，翰林院的新人活兒主要就三大塊，編纂修書；草擬圣旨；給皇上、皇子讀書。你肯定不想他埋在翰林院里修書，對吧？剩下的就是，要么我把你倆都調到我身邊，咱仨抬頭不見低頭見，要么我就把你倆都調去你兄弟們和侄子們那里，你們年輕人肯定有話題。

    到底是朝夕相對很討厭的渣爹正則帝，還是朝夕相對同樣神煩的兄弟……這幾乎不用猶豫，戚述就選擇了去當兄弟的老師，畢竟還在上學的皇子都還小，不像長大學會了鉆權奪利的那群那么討人厭。

    正則帝有些憂傷，無語望天，雖然早就知道兒子肯定選給兄弟當老師，自己也是為了給兒子們培養感情才專門有此一問，但看著兒子真的毫不猶豫的拋棄自己，選擇兄弟，還是好憂傷好憂傷。

    難道裝裝樣子，稍稍為難一下，讓朕開心一點都不行嗎？qaq戚述：……行。

    為難三分鐘，還是選擇了當兄弟的師父。

    咳，以上僅限顧遠歸的腦補，真實情況到底如何，那就只有戚述和正則帝知道了。顧遠歸知道的是，接下來的每一天，他和戚述就真的如正則帝對他兒子保證的那樣，一起歡歡喜喜上班去，然后再一起歡歡喜喜下班來。

    眾所周知的，在京城的大臣們每天早上都要去上朝。

    顧遠歸卻不用，因為他還不夠格上朝。不是所有在京城的官員都能去上朝的，就像不是所有企業員工都會在高層領導開會的時候也參加會議一樣。

    但顧遠歸卻一點都不會比戚述起的晚，因為皇子們上課的時間比上朝還早。作為作業輔導班的老師，顧遠歸的工作時間，就是在正兒八經的老師們忙別的時候陪著皇子。好比早上太傅、少傅、師傅們要上朝，侍講和侍讀就要先到學院安排皇子們自習，順便答疑解惑，檢查一下昨天布置下的功課什么的。

    簡單來說就真的是輔導昨天偷懶沒完成作業的皇子寫完作業……

    戚述明明每天能有比顧遠歸多睡一會兒的時間，卻堅持陪著顧遠歸一起早起，一起入宮。先送顧遠歸去離學院最近的西門，然后戚述再自己回到上朝要進的南門，到等候入朝的偏殿坐著喝茶，逼得其他為了巴結他和他套近乎的臣子和成年的皇子，愣是也生生提了早起的時間。

    皇五子是所有人里面最辛苦的，黑眼圈有明顯逐日增加的痕跡。

    和皇五子不太對付的皇長子首先發難取笑弟弟：“五弟的夜生活很豐富嘛?！?/br>
    “彼此彼此，不敢和大哥比?！被饰遄悠ばou不笑的回敬道，“聽說帽兒胡同那邊經常能看到和大哥特別相似的男子出入一處外宅呢?！?/br>
    “你！”

    皇長子為了鞏固位置娶了大將軍的女兒，此女一直擁有“京城第一悍婦”的美名，在她沒生下兒子之前，禁制皇長子納妾。搞得皇長子連個侍女都不敢睡，只能偷偷在外面置了外宅，這事沒多少人知道，如今被皇五子捅破，皇長子也只能偃息旗鼓。

    戚述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泥塑，不去參合皇子們的話里有話，不過他心里倒是很清楚，皇五子這每天晚上都在干什么，才會導致白天如此沒精神。

    縱欲傷身啊，可是，這又和他有什么關系呢？

    顧遠歸此時正無奈的和皇三子家的皇長孫大眼瞪小眼：“您又沒寫完功課？昨天晚自習走之前，您不就只剩下一篇古文沒背了嗎？”

    “我回去之后，父王拿了好玩的東西過來，我就不想背了?！被书L孫眨著大眼睛，回答的特別誠實，“今天上課的李師傅可兇了，怎么辦啊，顧卿qaq”

    ……既然知道李師傅嚴肅，那就提前背完啊魂淡！

    “我不認識這上面的字?！?/br>
    “昨天的嚴師傅不是講了嗎？”

    “沒聽！”皇長孫驕傲挺胸。

    這個時候就不要驕傲了！而且你也沒胸，只有rou?；书L孫從長相上看就能知道他平時的營養一定特別好。

    “你講給我聽我嘛，你講一遍，我跟你念一遍，肯定很快就背會了?！?/br>
    “……”敢不敢不要撒嬌？你身為皇子龍孫的驕傲呢？

    顧遠歸也不知道為什么，對這個特別愛吃的皇子，總是狠不下心腸，哪怕明知道他所謂的“很快”肯定又是一個早朝，他也還是不厭其煩的給皇長孫念了起來。

    其他年幼皇子皇孫看皇長孫的眼神都快能把他射穿了。

    正則帝是個特別種馬的帝王，他的兒孫加起來，足夠組成一個世界杯比賽的陣容，是能完成世界杯比賽的那種，不是只有一個足球隊。

    正則帝就特別擔心他的兒孫們缺少溝通，沒辦法和睦相處。所以雖然上課要因人而異，進度不同的分開上，但自習在正則帝的要求下，是大家一起上的。

    皇子排排坐中間，侍講侍讀則圍了一圈把他們團團包圍，皇子有什么問題，隨時就能叫個侍讀or侍講過去。

    新來的顧遠歸在年幼的皇子皇孫里特別受歡迎。

    總愛說實話的皇長孫對顧遠歸直言過他為什么總愛叫顧遠歸：“因為你和我差不多大，也因為你讀書的聲音好聽，最主要的是你好看?！?/br>
    “……該說謝謝您喜歡嗎？”

    “不用謝?！眻A圓胖胖的皇長孫小rou手一揮，自認為特別大氣。

    趕在下朝之前，皇長孫又一次生死時速的把他昨天該背的功課背好了，在揮著小rou手送顧遠歸走之前，皇長孫對顧遠歸發出了邀請：“后天休沐，二叔說五叔要和我父王打賭輸了，所以五叔設宴請我們一家去他府上玩，顧卿要一起咩？”

    第75章 世界h（七）

    “臣也想去，但是……”顧遠歸擺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戚述叔不讓？”皇長孫利索的接上了顧遠歸的話頭，很顯然，這個戚述不讓的理由他已經聽過無數遍了。

    顧遠歸點點人，其實不是戚述不讓，就是他不想去，拿戚述當借口而已。

    還別說，戚述這個理由特別管用，簡直百試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