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高洵把會對熄滅,把燒剩下的木柴埋進土里,見狀準備把中衣也脫下來讓她披上,她連連擺手,“再脫你就沒衣服穿了,你也會著涼的!” 他不以為意:“我是男人,身強體壯,你不一樣?!?/br> 可是謝蓁堅持不讓他再脫,并威脅他如果不聽話,就把身上這件外袍也還給他,他才作罷。 一整晚待在這里也不是辦法,萬一大皇子的人照過來,他們兩個根本沒有抵擋之里。高洵指著前方對她說:“我們去那里看看,說不定能遇見農戶?!?/br> 謝蓁點點頭,跟著他一起往那邊走。 來的時候不知道,沒想到這座山這么大,他們走了半個時辰也沒看到一戶農家,反而走得精疲力竭。謝蓁原本就著了涼,從山坡上摔下來摔得渾身酸疼,跟著他一聲不響走了這么長時間實屬難得,高洵見她越走越慢,知道她體力不支,便蹲下來對她說:“你上來吧,我背你?!?/br> 謝蓁連連搖頭,“我自己能走?!?/br> 他笑了笑,“你別騙我,你看起來隨時都要暈倒了?!?/br> 謝蓁抿唇不語。 她確實很累,可是也不想讓高洵背著。 大抵猜到她心中所想,高洵勸慰她:“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沒有人看到,更不會對你的名聲有影響?!?/br> 她皺眉:“我不是……” “阿蓁?!备咪自诘厣匣仡^看她,眼神坦誠,笑容在夜色里多了幾分沉重,“小時候去普寧寺上香,我還背過你幾次。你既然把我當成哥哥,哥哥背meimei,有何不對?” “……” 謝蓁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我還能走?!?/br> 高洵眼里閃過受傷。 他站起來,很快神色如常地走在前面,就當什么事都沒放過一樣。 走著走著,謝蓁只覺得越來越冷,她把高洵的衣服緊了緊,仍舊忍不住瑟瑟發抖。腳步越來越沉重,她只覺得頭重腳輕,每走一步都顯得特別吃力,她吃力地喚道:“高洵哥哥……” 高洵聽到聲音回頭,只見她身體前傾,慢慢往前倒去。 高洵大吃一驚,忙過去接住她。 “阿蓁!” 這才發現她渾身guntang,他摸摸她的額頭,許是方才落水的緣故,眼下燒得很厲害,連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一會兒叫高洵哥哥,一會兒叫小玉哥哥,可憐巴巴地縮在他懷里,眼淚從眼角溢出來。高洵心疼得不得了,把她打橫抱起,飛快跑到前面尋找農戶,一路上不斷地叫她的名字,“阿蓁,阿蓁別睡!” 她抓著他的衣襟,嗚嗚咽咽:“我好難受……” 她都燒成這樣了,剛才是怎么堅持跟他走這么久的? 高洵一面責怪她倔強,一面又心疼她的堅強,他的小仙女受了那么多苦,他卻不能為她分擔一點。 好在不遠處有一戶農家,他趕忙抱著謝蓁走上去,拍響木門,“有人嗎?救救我們!” 附近有十幾戶農家,每一家院里都掛著山雞野兔等獵物,想來是山里的獵戶在這里居住,正好被他們找到了。 不多時屋里有一個婦人走出來,面容還算和善,問他有什么事。 高洵臨時編了個謊話,說他和謝蓁是兄妹,今天到山上寺廟上香,沒想到路上被歹人劫持。好不容易逃出來,但是meimei卻發燒了,“……正好我這里還有一塊碎銀子,大娘您留下,讓我們借住一夜行么?” 婦人來回打量他們一眼,很不信的樣子,“你們真是兄妹?” 高洵說是。 婦人目光落到謝蓁臉上,雖然謝蓁渾身臟兮兮的,但仍舊能看出姿容不俗,她笑道:“凡是從家里逃出來的,都愛說是兄妹?!?/br> 說罷也不管高洵聽不聽得懂,回屋叫醒自家男人,臨時給他們收拾出一個房間,讓他們先住進去。他們是獵戶,打獵為生,家里常備著多種藥材,連退燒祛熱的藥也有。婦人收了高洵的銀子,便連夜給謝蓁煎好藥送過去,順道還準備兩身干凈衣裳,讓他們先換上。 謝蓁燒得糊涂,衣服是婦人幫忙換的。 高洵喂她吃過藥后,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她的溫度退了點,不如昨晚燒得那么厲害,人也清醒了,一睜眼看不到高洵,顯得有點驚慌失措。 婦人喂她喝完粥,笑著對她說:“你說你的哥哥?他在外面給你煎藥呢,一會兒就來了?!?/br> 說罷將昨晚高洵如何敲門,如何抱著她求助的事說了一遍,末了話里有話:“你這位哥哥待你可真好……” 謝蓁低頭不說話。 她大概猜到高洵是如何解釋他們的關系的,也猜到這位大娘誤會了,但是又不好解釋,畢竟人家沒有問,解釋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不多時高洵端著藥進來,見她醒了,欣喜地坐到床邊:“阿蓁,你感覺怎么樣?好些了么?還難不難受?” 昨晚他抱著她,她一個勁兒地說難受,說得他的心都揪起來了。 謝蓁笑著搖了下頭,仍舊有些虛弱,唇色發白,一笑露出兩個梨渦:“我好多了,謝謝高洵哥哥?!?/br> 高洵要喂她吃藥,她說要自己來,高洵拗不過她,只得讓她自己端著喝。 那么大一碗又腥又苦的藥,她邊喝邊皺眉,還是堅持喝完了。 要是擱在以前,肯定一邊撒嬌一邊吵著要吃蜜棗。 她不在他面前撒嬌。 高洵發現這個現實,有一瞬間的苦澀,叮囑她再睡一會,自己從屋里走了出去。 * 白天果然有人找到這里。 是大皇子的人。 高洵多給了婦人和獵戶幾錠銀子,跟他們解釋:“我meimei原本是大戶人家的丫鬟,如今逃了出來,他們要把她抓回去。若是有人來問,你就說沒有見過我們?!?/br> 婦人哪里料到還會有這么多麻煩,當即后悔不迭:“若是知道你們身份不清白,說什么也不能讓你們住下的!” 高洵只得把身上一個玉佩也給她,她才勉勉強強地答應下來。 晌午時候,謝蓁在屋里吃藥,高洵坐在一旁。 好幾個侍衛騎馬沖進來,大聲地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描述的正是謝蓁的模樣。 婦人和獵戶站在院子里,戰戰兢兢地點了下頭,“昨夜見到了……” 侍衛正色,“人呢?” 婦人隨便指了一個方向,“她說要借住,我看她身份不明,怕惹來什么麻煩,就沒讓她住下。她后來往那個方向去了?!?/br> 侍衛仔細端詳她表情,見她不像撒謊,于是調轉馬頭,領著一干人往她指的方向追去。 等人離開后,謝蓁和高洵在屋里松一口氣。 從這里出去不容易,更何況還會遇見大皇子的人,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先住在這里等一天,一天之后如果嚴裕的人還沒有找到,他們就再自己出去。 一天以后,謝蓁的燒全退了。 暮色西陲,正值黃昏。 謝蓁在床上躺了一天,想下床走走。高洵也覺得走動走動比較好,便沒有攔她。院子里曬了一地的小麥,婦人正要收起來,謝蓁便坐在一邊看著。山間氣候清爽,到了傍晚還能看到晚霞,比在京城里還要愜意。 她跟婦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居然還聊得有模有樣。 她跟誰都能說得上話,婦人說山上很多獵物,他們以打獵為生,她就問有什么獵物,抓到以后該怎么處理,婦人都一一告訴她。 她托腮聽得認真,偶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烏溜溜的大眼睛恢復精神,笑起來明亮奪目。 高洵站在窗戶底下,靜靜地看著她們。 他從未想過會跟謝蓁有這樣相處的一天,雖是劫后余生,但卻寧靜致遠。 這樣的時光能多過一刻,都是他賺的。 西邊的太陽只剩下最后一點余暉,眼看著天就要落山了,婦人收好小麥,準備去灶房做晚飯。剛站起來,便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 聲勢浩大,一聽便有不少人。 婦人臉色煞白,向謝蓁看去。 謝蓁也有點愣,大皇子的人不是走了?難不成追出去以后發現受騙了,又回來了? 對方來得又急又快,他們尚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農戶的門便被人砰地推開。 全是兵馬。 謝蓁目露不安,直到有一個人從馬上下來,定定地站在農戶門口,身姿筆直,有如青松翠柏。他身上穿的還是走時謝蓁親手替他穿的明光鎧,經過一年的打磨,仍舊明光熠熠。穿在他身上,襯得他堅毅挺拔,英朗不凡。 他一眼就看到謝蓁,大步朝她走來。 ☆、親昵 婦人收麥子的簸箕哐當掉在地上,麥子掉落一地,撲簌簌灑在腳邊。 山間婦人哪里見過這等陣勢,立即被外面包圍了整個院子的兵馬嚇壞了,話都說不出來,“你,你們這是……” 嚴裕沒聽到她的話,停在謝蓁跟前。 謝蓁愣愣的,怎么都沒想到他會找到這里來,杏眼圓睜,粉唇微張,結結巴巴地問:“小,小玉哥哥?” 嚴裕一把將她抱進懷里,把她的腦袋緊緊按到胸口,嗓音沙?。骸笆俏??!?/br> 他的雙臂變得比以前更有力,胸膛更結實,渾身都透著英武偉岸的男子氣概。謝蓁被他勒得腰疼,抬頭想看看他的臉,但是卻發現他好像又長高了,她只能看到他堅毅的下巴,還有凸起的喉結。 嚴裕顧不得手下和外人在場,克制不住對她的思念,埋首在她頭發里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香味。 她的味道一點沒變,還是淡淡的荷花香,既清香又雅致。 在邊關多少個夜晚,他似乎總能聞到這個香味,可是一睜眼卻又什么都沒有。那個時候他真是思念極了她,總覺得時間過得太慢,每一天都是煎熬。如今他總算回來,真真切切地把她抱在懷里,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她還是他的小羊羔。 他微微抬頭,看到窗下站著的高洵,眼神微微一黯。 高洵在他們進來的時候本想帶著謝蓁逃跑,沒想到來的人會是他。 高洵僵立在原地,手足無措,頗有一些尷尬?!鞍⒃!?/br> 他來的時候已經知道了怎么回事,高洵出現在這里,無疑是救了謝蓁。他垂眸不冷不熱地說:“多謝?!?/br> 高洵面上閃過驚訝,很快故作輕松地笑了笑,“你和我之前哪里還需要言謝?” 說著神色如常地從他身邊走過,拍了拍他的肩膀,“阿蓁昨晚掉進水里著了涼,發了一夜的燒,你好好照顧她?!?/br> 嚴裕點頭,把謝蓁抱得更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