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和儀公主兩眼放光,痛快地接過去,“我早就看上你這個香囊了,這里面放的什么香料?聞著真香?!?/br> 這香囊里的香料是謝蓁做的,她說起來如數家珍:“有荷花,桂花,茅香和杜蘅等……” 和儀高高興興地收下了。 謝蓁笑話她,“公主還缺這東西么?怎么跟沒見過似的……” 和儀哎一聲,打斷她的話:“你以后別叫我公主了,就叫我的名字瑤安吧?!?/br> 當今國姓是嚴,嚴瑤安。 謝蓁倒也沒客氣,叫了一聲瑤安,順道夸她名字好聽。 晌午是在太子府用的午膳,和儀公主是個野蠻性子,說什么都不讓謝蓁走。到了申末,如果不是下人通稟說六皇子來接她了,恐怕她還是不肯放謝蓁離開。 ☆、重逢 和儀公主與六皇子都是惠妃所出,六皇子七年前才中民間找回來,對外宣稱與和儀公主是龍鳳胎,被宮人所害,才會多年下落不明。其實這里面牽扯到宮中丑聞,外人并不知曉真相。 和儀公主并非惠妃親生,當年被人跟六皇子調換了身份,一朝入宮,享盡榮華富貴。原本六皇子回來后,她也應該恢復原來的身份的,但是當今圣上疼愛她,不舍得把她放出宮外,是以才保留了公主的封號,至今仍留在宮中。 這件事情,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知道。 嚴瑤安與謝蓁依依不舍地辭別,臨走前還提議:“你家住哪?不如我讓六哥送你一程?” 她可真敢說,謝蓁哪里敢讓皇子送自己,用家里有馬車拒絕了。 侍女欠身,委婉地提醒:“公主,殿下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br> 六皇子嚴裕跟太子外出辦事,回來時路過太子府,得知和儀公主也在府里,便順道接她一起回宮。 嚴瑤安站起來撣撣裙子,這才往外走。 太子府外停著一輛青帷華蓋的馬車,馬車簡單卻不失華貴,一看便知里面坐的非富即貴之人。馬車四角立著八名侍衛,各個訓練有素,貼身保護六皇子的安全。見到和儀公主過來,紛紛行禮,其中一個侍衛挑起一邊繡暗金紋簾子,請她入內。 嚴瑤安彎腰走進車廂,抬眼一瞧,笑著叫了聲:“六哥?!?/br> 嚴裕坐在車廂一邊,斜倚著車廂,正在閉目養神。這幾天他跟太子外出,為了調查太子受刺一事,少有休息的時候,這會忙里偷閑,便在馬車里睡了一會。聽到嚴瑤安的聲音,他只微微抬了下眼皮子,眼里甚至沒有一點情緒起伏,隨口問了句:“怎么這么慢?” 嚴瑤安讓車夫啟程出發,放下簾子,“跟定國公府的五姑娘多聊了一會?!?/br> 嚴裕重新閉上眼,連問都沒多問一句。 嚴瑤安習慣了他的性子,她這個六哥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好像什么事都不能撼動他的情緒,更沒人能吸引他的注意。也不知道成天在想什么,就不能多說兩句話么? 她撇撇嘴,拿出謝蓁送給她的金累絲香囊,無聊地擺弄香囊下的穗子。 一時間香味充盈車廂,這種香并不濃烈,淡雅素馨,徐徐蔓延,甚至有些讓人心曠神怡。很特別的香味,起碼嚴瑤安從沒在別人身上聞到過。 馬車漸漸前行,一點點遠離太子府,嚴裕仍舊在睡。 嚴瑤安忽地想起什么,興致勃勃地跟他說:“六哥,你上回去定國公府見到謝五姑娘沒?她可真漂亮,比我見過的所有姑娘都漂亮?!?/br> 嚴裕沒搭理她。 她繼續自言自語:“她還有一個meimei,也是個標致的美人兒……就是還小,有點怕生……” 她的話讓嚴裕想起另一個人。 思緒飛遠,腦子里只剩下五六歲時的光景。 那也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她也有一個meimei,她總是笑盈盈地叫他“小玉哥哥”,纏著他要跟他牽手。她的聲音很好聽,會唱動聽的兒歌,還會背著他走很長的路……那個時候他總不耐煩她,因為第一次見面她就摸他褲襠。 真是一個小混蛋。 他心想,為什么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卻還是對她念念不忘? 一閉眼,每一幕都記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她長成了什么樣?小時候就像個小狐貍,現在呢?他在宮里生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想找人去打探她的下落,但是又害怕知道她的消息。 或許是因為近鄉情怯,又或許怕給她招來麻煩。 不知不覺竟已七年。 他陷在回憶中,那邊嚴瑤安還在喋喋不休:“看,這個香囊就是她送給我的!六哥聞聞,香么?” 見嚴裕沒反應,她倒也沒氣餒,繼續說:“不知道我戴久了,身上會不會跟她一樣香?她說她meimei阿蕁也有一個,是她自己調的香料……” 話沒說完,嚴裕驀地睜開眼,漆黑烏瞳再也沒有平靜,只剩下震驚:“你說什么?” 嚴瑤安沒見過他這反應,呆呆地說:“我說她自己調香料……” 不是這個,嚴裕抓住她的拿香囊的那只手,“你說她meimei叫什么?” 嚴瑤安張了張口,“阿蕁,謝蕁?!?/br> 許久,車廂里只剩下寂靜。 嚴裕松開她的手,朝外面道:“停車,立刻停車!” 車夫得了命令,匆匆忙忙把馬車停在路邊。 他原本想讓車夫調頭,重新回太子府,但是又嫌馬車走得太慢,于是直接奪走嚴瑤安手中的香囊,大步走出車廂。 嚴瑤安不干了,掀起簾子抗議:“那是我的!” 他沒聽見,讓一個侍衛從馬背上下來,他接過韁繩,翻身上馬。他甚至連招呼都沒跟嚴瑤安打一聲,直接喊了一聲駕,揚塵而去。 從沒見他這么著急過。 嚴瑤安在后面氣得跺腳,回過味來后,開始思考他為何如此反常?好像是從聽到謝蕁的名字開始…… 他認識謝蕁?什么時候認識的? * 嚴瑤安說她姓謝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多想。 直到聽到謝蕁的名字。 這天底下,生得漂亮,meimei又叫謝蕁的人,能有多少個? 或許很多,然而這一刻,他卻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回去見她一面。見到她,看看她是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小混蛋。 謝蓁,謝蓁。 那個可惡又可愛的小姑娘,經過這么多年,他以前的東西都毀了,她是不是還跟小時候一樣? 耳畔風聲喧囂,他卻仿佛聽到她撒嬌叫他“小玉哥哥”的聲音。 不知道還好,他可以把所有的情緒都壓制在心底。一旦知道她就在京城,就在離他這么近的地方,他竟如此迫不及待。 街上行人很多,他騎馬飛奔,強行闖出一條路來。 到了太子府,他跳下馬,不等下人把馬拴好,便直接往院里走,“太子妃在哪里設的賞花宴?” 下人一愣,不好回答:“這……殿下要去么?” 那里都是姑娘,他去似乎不太合適???而且六皇子來太子府,不是一般都找太子殿下么?今兒怎么想起來賞花了? 他沒有耐心,又問了一遍,“在哪?” 下人只好說:“在牡丹園,小人帶您過去?!?/br> 他步履匆忙,下人也不好走的太慢,幾乎是小跑著帶他過去的。 然而到了牡丹園,卻發現里面空無一人,賞花宴早就散了,姑娘們也各自回了家中。 下人面露為難:“殿下……” 嚴裕站立片刻,手里握著金累絲香囊,指節泛白,捏得香囊都變形了。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往外走,來到太子府門口,躍上馬背,朝定國公府的方向騎去。 他上回跟著嚴韜去過定國公府,是以知道在什么方向。 這一路比剛才平靜了點,只是手心仍舊不斷地冒汗,差點握不住韁繩。他下頷緊繃,面無表情,快馬加鞭總算看到定國公府的大門。 門口停著一輛馬車,應當是剛從太子府回來,丫鬟打簾,從馬車里走下兩個人。 謝蕁先踩著黃木凳走下來,她還是圓圓的蘋果臉,沒什么變化。 她身后,謝蓁緩緩走出。 大抵是路上坐累了,她有些困,謝蕁不知跟她講了什么,她唇邊彎起一抹笑,整個人頓時鮮活起來。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明亮耀眼,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相遇 謝榮站在國公府門口接她們,他已經長成了出色的男人,身姿挺拔,成熟穩重。 印象中,他一直都是默默地站在兩個meimei身后,替她們掃平一切障礙,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們成長。他現在變得比以前更加不茍言笑,只有在面對謝蓁和謝蕁的時候,臉上的神情才會柔和一些。 嚴裕靜靜地看著,直到謝蓁牽裙拾階而上,撲入他的懷中。 她埋在他懷里撒嬌,那么大的姑娘了,居然還會露出小時候的表情。她仰著頭向他說什么,眼睛里全是笑意,軟軟的,甜甜的,只是遠遠地看著,就能讓人從心底里覺得溫暖。 嚴裕握著香囊的手漸漸放松,他拿到跟前,一邊看著她,一邊輕輕撫摸香囊上的紋路。 她在謝榮懷里,小得就像一個玩具。小時候她總是比他高一個頭,如今他只比謝榮低了一點,看樣子總算能扳回一局了。 不知道她見到他,會是什么表情? 嚴裕握緊韁繩,想打馬靠近,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見面之后該說什么?怎么解釋他的身份? 他當初沒有履行約定,明明說好帶她去別院放風箏的,但是卻沒實現。不知道她有沒有等他?等了多久? 那時候他跟父母連夜逃走了,根本沒機會向她解釋一句,她會不會怪他? 嚴??粗▏T口,始終沒有再前進一步。 謝蓁跟在謝榮后面,牽著謝蕁的手快走兩步,走入院內。她笑著對謝蕁說話,隔得太遠,看不清她五官的輪廓,只能看到她笑得那么真誠,仿佛薈萃了整個春天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