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460.大是大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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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劉鈺收到了安定太守徐宣飛馬送來的奏書,隨同奏書來的還有一封信。 奏書中說,三日前,臨沂侯賀長年派來了使者,說是要在上林苑起兵,要徐宣在安定舉兵響應,共抗朝廷。徐太守已將使者斬首,將賀長年的書信與奏書一道送入長安,并請朝廷發大軍剿滅反賊。 皇帝點了點頭,不愧是曾經作過丞相的人,有政治頭腦,遇事兒拎得清。賀長年是徐宣的好兄弟,也是他的鐵桿部下,兩個人當初幾乎是穿一條褲子的。 可遇到這種大是大非,徐宣沒有絲毫的猶豫,當機立斷,立即與賀長年撇清了關系,非常迅速地表明了態度,表現出了對朝廷的忠心。 皇帝暗暗地松了口氣。 對于這次叛亂,劉鈺最大的擔心就是徐宣會不會牽連其中。他和賀長年的關系太過親密,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次造反有他的授意在里面。 如果徐宣置身其中,憑著他赤眉軍二把手的號召力,這次的聲勢絕不會只限于上林苑的兩個屯田營,其余各地的屯田將軍以及長安城內都可能有人響應,更別提還有整個安定郡。 至于樊崇,皇帝幾乎可以肯定他與此事無關。誰也不會傻到自己還在人家的窩里,就在外面號召造反的,難道是想故意送掉自己的性命?明眼人一看就是賀長年不過是打著樊崇的旗號而已。 皇帝對于此事的處理原則是:要將此事的影響力降最小,破壞性降到最低。 但是卻不想動用赤眉系大佬樊崇。他好不容易把那只大軍解散了,把赤眉系的將領都和平解除了兵權,絕不想讓他們再卷土重來。 如果樊崇卷進去,這事兒就小不了,因為他的一舉一動對全體青州軍來說都是關注的焦點。 他是有單槍匹馬平亂的能力,但是萬一被那引起老部下給忽悠了,或者挾持了,以他的名義發號施令,那可真就是天大的事了。樊崇或許此時沒有再起兵的心思,但是他那些對現狀不滿的部下不一定揣著什么心思。 樊崇和逄安兩人有點類似,都帶著江湖氣息,講義氣,容易感情用事,樊崇寬厚,逄安剛烈。這樣的人其實是有點不可控的,因為他們不會像徐宣那樣什么事都從利益出發,很清楚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樊逄兩人都可能會沖動行事,而忽略了其中的利益得失,這種人的行為邏輯很難掌握。 皇帝知道樊崇昨天去了椒房殿,暗暗地松了口氣,這世上如果只有一個人能安排好樊崇,那就是皇后了。 果然,今天樊崇沒再來找皇帝求戰,而是上了一封奏書。這封奏書里有對賀長年反叛行為的痛斥,有對他的名義被利用的憤怒,有對朝廷出兵平叛的期望,有對不明真相的從賊人員的呼吁。 總而言之,凡是皇帝想要他說的內容,奏書里幾乎都提到了,皇帝很滿意。他覺得樊老大做到這兒就可以了,表明態度,劃清界限,號召不明真相的群眾反戈一擊,然后瞇著就好了。 唯一不太和諧的是,樊崇在奏章最后提出,建議以逄安為將,率軍去上林苑平叛。 而逄安的請戰書也隨后送至,很明顯,這哥倆是商量好的。 說實在話,皇帝還真想過啟用逄安,他出馬可以達到一定的分化敵軍的效果,可以有效地爭取那些不明真相的人,而且沒有樊崇出馬的那些顧慮。但是一份密報讓皇帝改變了主意。 下密侯蔣震去拜見了逄安,在他府中盤桓了很久,可能有所密謀。 下密侯蔣震是漢情局重點監視的對像,不為別的,只為他曾經受到過懲處,對皇帝不滿,有反抗朝廷的動機。 而蔣震這兩天一直也沒閑著,他頻頻與一些老部下來往,出入市井閭巷,很可能有所圖謀。 這些粗人搞密謀一點都不在行,做事簡直是漏洞百出。漢情局長吳原甚至覺得有些無聊,因為沒有人給他的工作上一些難度。多虧后來這事兒牽扯到了一些大人物,才成功勾起了吳局長的興趣。 吳原把一系列的蛛絲馬跡結合到一起,得出了結論:逄安必然與謀反之事有所關聯。 逄安昨日去了朱虛侯府,甚至一夜都沒有離開,明顯是在與樊崇串連。由此看來,不僅上林苑有赤眉舊將賀長年、呂巖等人的叛亂,在長安城中也有原赤眉余孽在蠢蠢欲動,這其中牽連到了一些赤眉軍大佬,甚至包括大頭領樊崇,這件事簡直太嚴重了,可說是本朝有史以來最大的謀逆案。 皇帝知道,吳原這種酷吏從不吝于夸大事情嚴重性,從而在皇帝面前大肆表現,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 這件事絕對被他夸大了,樊崇不可能參予謀反,甚至逄安摻和這事的可能性也很小。 不過蔣震確實去了逄安府上,呆的時間還不短,皇帝不知道他們談了什么,但是心中多少有些介意,原本想用逄安去平叛的想法也就放下了。 劉鈺沒想到,當年面對幾十萬赤眉軍他都能做到和平接收,并沒有喊打喊殺,現在安定了好幾年,大家都過上了安定日子,居然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下密侯蔣震還以為做事天衣無縫,在家中和魏興密謀:“左大司馬沒了當初的血性,要做小皇帝的順民,想必三老也是和他一樣的?!?/br> 魏興道:“不用理他們,咱們自己干!明晚正好是沈中在南宮門輪值,到時候他就會打開宮門,放我等進去?!?/br> 兩個人各自出門聯絡部眾,約好了明日宵禁之前齊聚下密侯府,等到夜里從侯府出發,直入長樂宮。 尚冠里位于長安城東部,西臨未央宮,東臨長樂宮,蔣震的家離長樂宮很近,正適合作為突襲的發起地。 當時長安城實行宵禁,入夜之后,除了巡視的士卒,任何人不許在街面上行走,否則會被巡夜士兵拿下。所以要突襲長樂宮并不容易,幾百人的隊伍聲勢有些大,都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摸到宮門。 第二天一早,陸續有人來到下密侯府,那些老兄弟老袍澤們見了面,都大聲地打著招呼,吆五喝六地吃飯喝酒,屋里屋外全是飯桌,就連院子里也全是人,喧鬧聲吵得四鄰不安。 有好事者問侯爺家里有什么喜事,蔣震就樂呵呵地說是他的壽辰,請一些老兄弟們來家里熱鬧熱鬧。 眾人也就信了,沒往別處想,大概誰也不會想到謀逆之事能干得這么大張旗鼓。 慢慢地就有人喝多了,隨便醉倒在樹蔭下睡覺,酣聲震天,魏興便說道:“兄弟們少喝點,咱們還有正經事呢!” 有人便叫道:“不妨事,肯定不會誤了將軍的事。誰這么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敢欺負到咱們即墨將軍的頭上?想當年咱們即墨營里上萬個兄弟,從東海打到長安,咱們怵過誰?將軍,兄弟們聽你的,一定幫你出了這口惡氣!” 原來這些人大多是被蔣震逛來的,說是要幫著他打打群架,收拾一個對頭,知道是去宮里干事的是少數心腹。 等到入了夜,到了該干正事兒的時,有一大半人反倒喝醉了,許多人都在呼呼大睡。外面更鼓敲響,街上人聲絕跡。蔣震和魏興將這幫人一個一個地叫醒,實在叫不醒的也只好隨他去,就這樣湊了兩百七十人,各提了刀槍,出了下密侯府,一路向東去。 京兆尹的官署黑洞洞的,門口連個守衛也沒有,蔣震等人經過之后,便到了長樂宮的西墻,之后他們溜著墻跟向南走了一里地左右,再向東一拐,便到了長樂宮的南門了。 說來也奇怪,這一路走來,兩百多人的隊伍聲勢不算小,竟然沒有惹來巡夜士卒盤查,路上一個人也沒遇著,也不知巡城兵去了哪里。 等臨近長樂宮門口,終于有人問道:“將軍,咱們到底是要滅誰?” 赤眉軍打群架滅誰誰那都是慣常cao作,時不時地就有人張羅著來這么一出,可是這一次還是有點不同尋常,聲勢如此浩大,又是挑的半夜三更,然后直接摸到了皇帝老子住的地界,終于有人咂摸過味來了。 “將軍,這是皇帝老子的長樂宮吧,咱們總不會是去找皇帝吧?” 蔣震說道:“怎么,去找皇帝,你不敢去嗎?” 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能見到許多人的臉都白了,“這,這不是謀反嗎?要滅族的!將軍,這,這事兒咱不能干??!” 蔣震的刀突然一下子擱在了他的肩膀上,嚇得那人動都不敢動一下。 蔣震用刀在他脖頸旁邊蹭了幾下,說道:“不能干?晚了!深更半夜的,攜利刃來到長樂宮,已經是謀反之罪,要滅九族了!現在要想活命,只有闖進去,殺了狗皇帝,咱們自己來坐天下!到了這個時候,誰他媽的再說一句不干,老子現在就宰了他!” 魏興也說道:“兄弟們怕什么?不就是殺個人嗎?咱們兄弟什么時候暈過血,怕過殺人?我跟你們說,長樂宮里全是值錢的東西,咱們連皇帝的宮殿都沒搶過,那不是白進了一次長安城?這回大家都開開葷,想要什么隨便拿!” 一些老卒聽了這話,竟隱隱地有了些興奮,他媽的,終于又有機會干老本行了,還是這么大的一票! 魏興帶著些亡命之徒沖在最前面,蔣震在后面押陣,大隊人馬被裹脅在中間,隨著大流向前走。 長樂宮門口竟然一個衛士都沒有,大門黑洞洞地敞開著,好像一個巨大的寶藏入口,無聲地邀請他們入內,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魏興道:“沈中都安排好了,連守衛都調開了,大伙沖進去!” 眾人這時已經沒有了退路,反倒橫下一條心,壯起膽子,兩百多人一擁而入,沖進了宮門。 宮里面一片寂靜,黑燈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這些人誰都不認識路,完全不知道該到哪兒去找皇帝老子。 一個人怯怯地問道:“將軍,是不是該放火了??!” 這是他們的老套路了,殺人放火搶東西,缺一不可。 聽了他這話,眾人頓時從心里沒底的狀態中恢復過來,一下子來到擅長的領域,全都恢復了自信,有人叫道:“對,要放火!燒了這破宮殿!” “別急啊,先得把東西搶到手,別都燒了!” “不來點火也看不見哪兒是哪兒??!” 兩伙人還在就放不放火爭論,突然之間四面一片通亮,不知道多少火把燃燒起來。 所有人都閉了嘴,呆愣地站在當地。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城墻上,忽然出現了無數羽林軍,個個端著手弩,向這些闖入者瞄著準。 而在他們正對面幾十步外,衛尉王猛全身披掛,威風凜凜地站在那,他的身邊正是衛士令沈中。在他們的身后,密密麻麻的全是羽林軍。 蔣震本來落在后面,此時掉頭就跑??墒撬麄儎倓倹_進來的南宮門,此時已不知被誰關上了。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兩百多人成了甕中之鱉。 魏興狂吼道:“沈中!沒有老子你早就餓死了,你他媽的出賣老子,你的良心被狗吃啦?” 沈中手中握著刀柄,面無表情。 魏興也不想想,沈中是衛尉王猛手下受重用的將領,宿衛宮廷,是皇帝身邊的近臣,前途一片光明,怎么會好端端地跟著他謀反呢? 當初魏興找到沈中,沈中看著當年他關照過自己的情分,真心真意地勸過他,可是魏興不聽,非要和放?;实鬯揽牡降?。 沈中想了一夜,拿定了主意。 魏興鐵了心要造反,自己和他關系親密,到時少不得要受牽連,與其隨著他殉葬,還不如把握這個機會,將此事變成自己的進身之階。 沈中將此事稟報了上司王猛,王猛又稟報了皇帝,這件謀逆之事一開始就上達天聽。劉鈺設了這個局,將這些人一網打盡,而且證據確鑿,誰也說不出什么,比起全城大搜捕地抓人干凈利落多了。 長安城沒有sao亂,百姓還懵懂著,甚至沒有察覺,這場鬧劇似的闖宮密謀就這樣落幕了。 可是天光大亮時,一個消息傳進了宮中,太傅逄安闖出了長安城,只帶著幾名親信,向西方上林苑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