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318.人心不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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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鮪是坐著一乘軟轎出來的,他掙扎著自轎子上下來,向劉茂拜下,看起來身體極為虛弱。 劉茂趕緊上前扶住,說道:“寡人在長安便聽說大司馬之名,渴慕已久,今日才得一見,實在是相見恨晚?!?/br> 朱鮪道:“因了我這不爭氣的身子,咳咳,朱某不能親去弘農迎接大王,有罪有罪?!?/br> “大司馬為國cao勞,以致積勞成疾,陛下知道大司馬辛苦,因此才讓寡人來擔下這副擔了,好讓大司馬能回長安好好養病?!?/br> “陛下如此替臣下著想,朱某感激不盡?!敝祯n似乎有些激動,卻又虛弱得不行,好似連站也要站不住了。 兩個隨從連忙上來,扶著他又坐回到轎上。朱鮪喘著氣道:“大王,我已擺下酒宴,請蘇將軍代替我,為大王接風洗塵,朱某身子不適,就不能陪。。。陪大王了?!闭f完便坐轎子走了。 蘇茂是更始舊將,資格老,地位高,在洛陽僅次于朱鮪。 他引著劉茂入席,與洛陽諸將相見,眾人都對河間王十分恭敬客氣。校尉東方嬰向劉茂道:“大王,近日河內又時有兵馬,在洛陽周邊走動,末將聽說大王今日以八百騎擊潰十倍之敵,可有此事?” 諸將領都看著他,劉茂答道:“彼等乃是烏合之眾,并非精兵,幸有新安苗回校尉數千軍馬護送寡人,敵軍已退了回去?!?/br> 劉茂本能地感覺要低調,不能太過渲染這場勝利,因為這會讓朱鮪十分難堪,為他順利接手洛陽城制造障礙。 洛陽諸將心中明白,什么烏合之眾,當初朱鮪便是被這些烏合之眾打得出不了城,這分明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磥斫窈舐尻柕膽鹇砸写笞儎恿?,這位河間王和朱大司馬絕不是一個路子。 其實這幾天敵軍在附近活動,洛陽早就得到了消息,朱鮪下令不許出戰,這是洛陽對待敵軍的慣例了,就是一個字:忍。 若是王虎和任尚在,或許還可能會出城去走走,可如今任尚守衛偃師,前兩天王虎也被派出去略地,這兩員大將不在,朱鮪便一動也不敢動了。 因此敵軍在洛陽周邊幾乎可以為所欲為,搶奪糧食,強拉民夫,這廣闊的伊洛平原除了洛陽城,幾乎可以算作是建武漢的領地。 洛陽時常受到sao擾,不能安居,附近居民紛紛遷往別處,人口日漸減少,好在肥水不留外人田,絕大部分都向西入關,進入關中平原了。 朱鮪將洛陽視作自已領土,卻不能保境安民,糧食要依賴建世皇帝,等到受到攻擊,坐擁二十萬大軍,卻也要依賴弘農之兵相救。 皇帝劉鈺早就對此不滿,卻一直沒有騰出手來接管洛陽。如今建世漢幾乎平定了整個關西,國勢蒸蒸日上,洛陽諸將對建世漢臣子的身份也越發認同。劉鈺覺得收回洛陽的時機成熟了,但接手洛陽的人必須在地位上足夠高貴,能力上又足夠強,才能鎮得住朱鮪。 劉茂軍事能力較強,經過幾年的軍中磨煉,用兵愈發得心應手,但是他的興趣只在兵事,不愿意處理政事,不過這不是什么大問題,配備一個合適的文官班底便可以了。 劉茂本不喜與人交際寒暄,在席上稍稍盤桓,少飲幾杯,便借口旅途勞累,回府休息了。 朱鮪為他安排的是從前舞陽王李軼的府第,府中很是寬敞,足夠居住。劉茂剛剛安頓下來,任延君便來了。 作為長安方面的代表,任延君在洛陽住了幾年了,對于洛陽的事了解很深。 他一見劉茂,便說道:“大王為何倉促來此?如今洛陽的事情很亂,朱鮪在此經營數年,也不能完全掌控。大王若帶兵進來,自然能彈壓得住,如今大王只帶數百人來,若有人心懷叵測,危及大王安危,那時可如何是好?” 劉茂道:“任尚書何出此言,難道洛陽諸將有異心嗎?” 任延君苦笑道:“此事說來話長,當年李軼和朱鮪同鎮洛陽,二人勢均力敵,互相爭權,各有各的親信人馬。李軼暗通馮異,準備獻城投降。朱鮪是劉秀殺兄的仇人,自然不愿投他,于是朱鮪暗中派人刺殺了李軼。李軼的部下十分不滿,紛紛出走,投奔劉秀,洛陽城差一點就散了。吳漢圍攻洛陽時,也有人與他暗地勾結,若不是陛下及時出手,洛陽早晚被人賣了。大王,劉秀原本就是更始舊臣,洛陽城中也有許多他當年的同僚。若是與當今陛下相比,他們自然與劉秀更為親近?!?/br> 劉茂道:“既然如此,為何這幾年洛陽城如此安穩?” 任延君道:“大王,恕我直言,洛陽城何談安穩?不過是朱鮪根基濃厚,能壓得住諸將而已。洛陽二十萬軍馬,他的親信人馬至少有十萬,其他或是中間派,騎墻觀望,李軼舊部及有心歸河北者算作少數,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大王,若想穩住洛陽,必須要多帶人馬,才可能壓得住諸將?!?/br> 劉茂道:“洛陽二十萬大軍,聽從朱鮪者十余萬,觀望者數萬,有異心者數萬,皆不是寡人兵馬,難道寡人要帶二十萬軍馬過來,彈壓洛陽嗎?” 任延君道:“大王至少要帶十萬軍馬過來,控制城中要地,再將眾將一一甄別使用,拉攏親長安者,清除異已者,一年之后,或可大致掌握洛陽城?!?/br> “一年?”劉茂道:“寡人恨不得即刻出兵,掃平關東,焉能等上一年?” 任延君搖頭道:“大王自有英豪之氣,只是洛陽諸將各懷心思,恐怕難為大王所用?!?/br> “任尚書這話雖有理,卻也不對?!眲⒚f道:“洛陽人心雖不齊,利益卻一致,都是要為大漢效力,若沒有陛下略定關中,席卷天下,掃平涼州、并州,給洛陽諸將以信心,他們焉能如此安穩?若劉秀注定成為失敗者,洛陽諸將即便再與他親近,也不會棄明投暗,歸到他的麾下。依寡人看來,最能凝聚人心的是勝利,正是長安方面接連不斷的勝利,才穩住了洛陽的局勢。寡人來此,也是要帶洛陽去戰斗,去獲勝,讓眾人看到我大漢的光明前景。而不是龜縮于城中,以四面城墻來阻擋敵軍的馬蹄!” 他說得豪氣干云,信心十足,任延君聽了也暗暗點頭,河間王這番話可能真說到點子上了。諸將是分派系,但是他們終究要追隨最有前途的君主,正是因為劉鈺讓他們看到了勝利的前景,才攏住了人心。 任延君覺得,與劉茂比起來,朱鮪的權謀和算計都顯得過于小家子氣了。 “大王若須用人,犬子任尚任大王差遣!”任延君不忘把兒子推出來,讓他在劉茂的心中先占上一個位置。 此時任尚正在守衛偃師,沒在洛陽城中。本來王虎駐軍在洛陽,但是突然被朱鮪派出去略地,任延君覺得這可能與劉茂來臨有關。 可以說,此時在洛陽城中,除了他帶來的這八百騎兵,并沒有劉茂的一兵一卒,因此任延軍才格外擔心。 “大王,還請大王小心在意,當年的舞陽王李軼,就是在這所房子里遇刺身亡,大王萬不可掉以輕心??!” 劉茂此時想起臨走時皇帝叮囑他的話,“朱鮪此人狠毒,有心機,但還算識時務,他沒有自立的必要條件,本身能力和野心也有限。他或許會給你使絆子,但絕對不會和二兄翻臉,與朝廷對立?!?/br> 對于皇帝的判斷,劉茂早就習慣了相信,既然陛下這么說了,想必朱鮪輕易不會作出過火的事來。 劉茂道:“任尚書不必憂心,寡人自有主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