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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天香在線閱讀 - 第127節

第127節

    顧香生:“能夠與你重逢,看見你安然無恙,我很快活,很欣慰?!?/br>
    夏侯渝的神情越發柔軟:“我知道?!?/br>
    被他這樣看著的人,只怕沒有不會溺斃在那樣的視線里的。

    顧香生微微移開視線:“只可惜在你最艱難的那幾年,我沒能陪在你左右?!?/br>
    其實當年在魏國邊境分別時,顧香生是想讓夏侯渝跟著自己一道走的,但她那時候自身前途未卜不說,對夏侯渝而言肯定也不是個好選擇,他出身齊國,只要不想默默無名一輩子,終有一日還是要回到那里,這是一開始就注定的路。

    美人計沒能奏效,夏侯渝有點遺憾,不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欲速則不達,他也不著急:“我反而很慶幸,當時你沒有跟我回齊國,否則那時候我也護不了你,反而會累你受苦?!?/br>
    他們為彼此著想的心都是一樣的。

    不管這種著想,是出于友情,親情,還是其它。

    夏侯渝只知道,在他年幼最孤單無依,最困苦艱難的時候,顧香生出現在他面前,伸手拉了他一把,充當了母親,jiejie,甚至是更重要的地位。

    從此埋下的種子便慢慢萌芽,最終長成參天大樹。

    顧香生抿唇一笑。

    雨停了,夏侯渝收了傘。

    賣花的小姑娘正好提著籃子路過,里面裝了滿滿一籃子桂花,上面還沾著雨水。

    顧香生只看了一眼,夏侯渝便注意到了。

    他叫住小姑娘,買下那一籃子花,遞給顧香生。

    顧香生忍不住笑:“我長這么大,只有送別人花的時候,還沒有人送過我花呢!”

    夏侯渝很高興:“那我豈非就是頭一個了?”

    想想又有點嫉妒,她說送別人花,那想必也是送過徐澈和魏臨。

    不過那又如何呢,送過的花早已凋零,以后的花卻還未開。

    想及此,他就重新心情愉悅起來。

    “你與我一起回去嗎?”顧香生問。

    夏侯渝搖頭:“不了,我來邵州帶了些人,他們還在客棧等我,其中有我大兄的眼線,我不想讓他們過分關注上你,偶爾過去找你也就罷了,像昨日那樣留宿,可一不可再?!?/br>
    顧香生一聽,就明白了個七八分。

    之前她就聽說過,齊國皇帝正當盛年,同樣沒立太子,跟當初魏國永康帝的情形差不多。不同的是,齊君能干的兒子更多,人往高處走,私下里勾心斗角自然難免,但齊君比永康帝還要強勢,所以齊國上下還算團結,并未像魏國那樣鬧得不可開交。

    夏侯渝那位大兄,便是當年諸國會盟時,作為齊國代表出席的景王夏侯淳。他是長子,卻不是嫡子,因為齊君的皇后早逝,沒有留下嫡子,夏侯淳勇猛無雙,為齊國立下赫赫戰功,按理說繼位的可能性最大,但齊君暫時卻沒有封他為太子的意思。

    除了早夭的老二和老四之外,如今齊國皇室,能與夏侯淳一爭的,尚有三皇子夏侯瀛、六皇子夏侯滬、七皇子夏侯洵、八皇子夏侯潛,個個已經成年,各有所長,這競爭力可比魏國要激烈得多了。

    夏侯淳估計對這幫子弟弟早就頭疼死了,冷不防又冒出一個夏侯渝,從一開始的毫不起眼,硬是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他能看夏侯渝順眼才怪。

    這次夏侯渝跟著他出來,隨身奉著皇帝密旨考察南平民情,為以后齊國的統治做準備,這一點夏侯淳約莫是不知道的,所以他看見夏侯渝離開南平京城,四處游蕩,反而很高興,巴不得夏侯渝不要跟在自己身邊,但又不能放任他脫離自己的控制,便還要派上眼線盯著。

    能夠被皇帝委以密令,這說明夏侯渝的確在齊國是有些地位的,也難怪夏侯淳會對夏侯渝心懷忌憚。

    顧香生:“那你打算做些什么,總不能就這樣回去交差罷?”

    夏侯渝露出有點狡猾的神情:“交差的事情,我自有計較,你不必擔心,在邵州,我只需要做好一件事便夠了?!?/br>
    顧香生回以疑惑的眼神:“嗯?”

    夏侯渝:“自然是扮好一個久貧乍富,只知游蕩享樂的紈绔子弟?!?/br>
    他似乎怕顧香生不明白,又解釋道:“我在齊國兄弟眾多,大兄不唯獨忌憚我一個,但我近來辦成了兩件差事,得陛下親口贊賞,他這次與我出來,心中定然不快,所以我還須低調些好?!?/br>
    顧香生問:“你大兄是個什么樣的人?”

    夏侯渝:“勇猛無雙?!?/br>
    顧香生:“行事縝密否?”

    夏侯渝搖頭:“勇猛有余,縝密不足,略顯莽撞?!?/br>
    顧香生眼珠一轉:“你若是在邵州什么也不做,也不太能取信于人,想讓你大兄覺得你游手好閑,不足為慮,我倒是有個主意?!?/br>
    夏侯渝笑道:“還請香生jiejie指教?!?/br>
    這聲香生jiejie叫得甜膩,令顧香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方才道:“跟我來?!?/br>
    兩人一前一后,一個提著油紙包,一個提著花籃,在邵州城穿街走巷,夏侯渝跟在后頭七彎八繞,半天才來到顧香生所指的目的地。

    財源賭坊。

    夏侯渝:“……”

    顧香生說了聲“走罷”,便當先走進去,夏侯渝來不及拉住她,只好跟在后面。

    邵州城內,認得顧香生的人雖然不少,但這會兒每個人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賭桌上,眼里除了銀子,再容不下別的東西,自然也不會去關注別人。

    “你想玩什么?樗蒲?押花?字寶?骨牌?斗獸?”顧香生扭頭問他,又自言自語道:“樗蒲太花時間了,要不還是押花和斗獸罷?”

    夏侯渝:“……”

    香生jiejie,你為什么如數家珍?

    夏侯渝:“……都好,你來決定?!?/br>
    “那就先斗獸罷?!鳖櫹闵陌宓?,拉著他就往斗獸的桌子走去,她還挺奇怪地問:“你回齊國之后難道也沒玩過這些么?”

    夏侯渝無奈:“回去之后,鎮日在陛下與那些王公貴族之間游走,又要忙著學許多東西,還要應付我那些兄弟,哪里有工夫出入賭坊?”

    顧香生想想也是,他離開魏國的時候雖然已經長高了一些,但還沒像現在這么高大結實,穿衣顯瘦,脫衣有rou,中間必然少不了鍛煉,沒有日日堅持,變化就不會這么大。

    發現自己的思路如脫韁野馬開始奔向奇怪的方向,她耳朵一熱,趕緊將其拉了回來。

    斗獸其實不是真正的斗獸,而是在牌桌上畫了好幾個動物的圖案,每個圖案上面都扣著一個杯子,但只有一個杯子里有骰子,賭客押中有骰子的圖案,便算是贏了錢,如果還能押中里頭的點數,贏的錢自然就更多,每種都有一定賠率。

    賭博之所以是無底洞,就是因為不管怎么賭,賭坊都是最后的贏家,而賭客則很少有因此發財致富的,通常都是以傾家蕩產而告終。

    不過顧香生他們又不是來發財的,小賭怡情,輸贏不重要。

    越簡單的玩法,桌子旁邊就聚集了越多的人。

    顧香生把玩法告訴夏侯渝,自己也押了點銅錢上去。

    莊家換杯子那些把戲其實騙不過他們,頂多只能哄哄普通賭客,因為顧香生既然射箭厲害,目力肯定也厲害,至于夏侯渝,他是練武之人,目力自然也非同一般。

    幾個回合下來,兩人都受益匪淺,旁邊的賭客看見他們如此,便都紛紛跟在后頭押,莊家的臉黑如鍋底。

    不一會兒,便有人過來送銀子,客客氣氣恭維一番,將他們“禮送”出門。

    顧香生臉頰紅撲撲的,顯然還處于有點興奮的狀態:“怎么樣,好玩罷?”

    夏侯渝掂了掂手里的錢袋:“好像來錢還挺輕松的,以后若是囊中羞澀了,進個賭坊便財源滾滾?!?/br>
    得虧這話沒在里面說,不然明天整個邵州城的賭坊都會記住夏侯渝這張臉,不給他進去了。

    顧香生吐了吐舌頭:“那是因為玩法容易,若是換了骨牌或樗蒲,就得費點腦子了?!?/br>
    夏侯渝也來了興趣:“那我們再去別家試試!”

    顧香生:“好??!”

    夏侯渝:“先前你是不是常常進賭坊去玩兒?”

    顧香生:“沒有,只進過一兩回,平日里沒空,碧霄她們也不讓,再說這種事情,要有人一起玩,才叫好玩?!?/br>
    夏侯渝抽了抽嘴角,心想你只是借著給我出主意,趁機進來玩吧?

    不過話說回來,姓魏的和徐澈肯定也不知道,他的香生jiejie有這么個愛好。

    想及此,他心情大好。

    ☆、第104章

    “娘子,到邵州了,您看,前面就是城門了!”

    侍女略帶了點興奮的聲音傳來,崔氏掀開車簾子一角往外探看,隨即皺起眉頭。

    城墻倒是挺高,好像還是后來加高的,可是太簡陋了,半點也不講究美感,新舊城磚疊在一起,明顯到被人一眼就看出來。

    往來出入的商旅,也沒有京城那種緩慢優雅的華麗。

    邊城就是邊城,不管那些人如何吹噓,邵州又如何比得上京城的十之一二?

    崔氏扯了扯嘴角,對即將抵達的地方和即將見到的人毫無期待感。

    “娘子,到……”青芫以為她沒有聽見自己的聲音,掀起簾子探頭進來,還準備再說一遍,卻在看見崔氏的臉色時嚇了一跳。

    “娘子,您是不是身子不適?”她連忙彎腰進來,繞至崔氏身后,雙手在她的太陽xue上輕輕揉按起來。

    “嗯……”崔氏吐出一口濁氣,略略舒服了些,忍不住又皺起眉頭:“這里太干燥了,連點兒水汽都沒有,車上顛簸得厲害,我骨頭都快散架了!”

    青芫笑道:“您看,這不就到了,郎君是一州刺史,府上服侍的必然不會比在京城差,您且忍忍,很快便能與郎君團聚了!”

    崔氏卻似乎沒聽見她這番話,兀自冷笑一聲:“若非爹娘反復相勸,我壓根就不會過來,等會兒見了徐澈,還不知道要怎么吵呢!”

    青芫忙道:“依婢子看,郎君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您與郎君數年不見,定有許多話要說,郎君必然也想您呢,有什么話不妨好好說,說開了,也便和好如初了!”

    崔氏卻道:“我與他從來就沒好過,哪里來的和好如初?”

    青芫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了。

    在她看來,崔氏與徐澈,真真是一對冤家。

    崔氏出身世家大族,自幼千嬌百寵,自然眼高于頂,當年聽說自己要嫁給一個從魏國剛剛回來的質子時,她心里頭比誰都不樂意,但美徐郎的名聲豈是有假,偶然的機會之下,看見徐澈的樣貌才情后,崔氏對徐澈也上了心。

    誰知成婚之后卻完全不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的景象,徐澈不喜崔氏的驕縱,崔氏也覺得徐澈一個沒落宗室居然敢對自己擺架子,不肯討好自己,兩人不肯互相遷就,更談不上共同的愛好話題,徐澈喜歡在家作畫寫詩,與三五友人上山踏青,崔氏卻喜歡參加各種宴會,喜歡華服美飾,喜歡各色各樣的寶石。

    時日一久,兩人漸行漸遠,裂痕越來越大。

    后來徐澈奉命出任邵州刺史,崔氏覺得邵州苦寒,不愿跟隨,徐澈連勸也沒有勸一聲,直接就答應了,崔氏心里有氣,自然更不肯低頭,及至徐澈赴任,兩人這一別就是幾年。

    青芫一心為主人打算,可這些都是人家夫妻間的事情,她也插不上口,連崔氏的親生母親都勸不動,青芫就更不行了。

    彼時的徐澈,的確也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宗室子弟,一開始誰也沒把他當回事,更不認為徐澈能在邵州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政績。

    等到這次各州紛紛自立,京城告急,新帝沒有根基,世家大族大多棄他而去,崔家這才赫然發現,不知不覺之間,徐澈在邵州好像還真就如魚得水,開辟出另外一番天地來。

    前幾年他們沒有征得朝廷同意就開始組織修撰前朝史書,當時沈太后發了一頓脾氣,但最后也奈何不了他們,只能眼不見為凈,但那會兒沒有人看好他們,聽說邵州要修史,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哈哈大笑,覺得邵州已經不自量力到荒謬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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