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末了又哈的一聲:“我還以為顧四撿了個大便宜呢,結果還不是低人一等,若放了以前,說不定我還得恭恭敬敬地喊她一聲太子妃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大兄還是太子,也輪不上她來當這個太子妃了,嘻嘻!” 劉貴妃正色:“不管你大兄現在是什么身份,他終究是你們的大兄,陛下可以處置他,卻未必樂意看見你們對他不敬,你自己應當知道怎么做了?” 同安:“阿娘您可真是的,我又不笨!你幾曾見過我對大兄當面不敬了?” 劉貴妃:“如果顧四真成了思王妃,你以后也要喊她一聲嫂嫂的,別落人話柄,平白給你二兄惹麻煩?!?/br> 同安:“知道啦,知道啦!等她真能嫁進來再說罷,阿爹已經遣人去顧家了?” 劉貴妃:“應該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罷,別忘了上回東林寺的事情,你偷雞不成蝕把米,若非顧二在你前頭擋著,現在你也要被扯下水,這段時間,我不準你再去糾纏顧四了!” 同安:“哼,您還說您不是偏心二兄呢,對二兄您哪里會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那是因為你平日就讓人不放心,你二兄自從墜馬之后,可比以前穩重許多了……”劉貴妃揉揉額頭,“為娘的煩心事可夠多了,你別再給我找麻煩了!” 同安察言觀色:“是不是宮里頭誰又不安分給您找氣受了?我去教訓她?!?/br> 劉貴妃好氣又好笑:“給我找氣受的只有你!我統御六宮多年,尋常手段也不會放在眼里,唯獨你的事情,讓我束手無策。眼看你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紀,等cao辦完你二兄的,就該輪到你了,你若是再這樣任性不懂事,我看滿京城還有哪家子弟敢娶你……” 同安不樂意了:“怎么又說到我頭上來了!” 劉貴妃:“好好,不說你,明年春闈之后,后宮就又要進一批新人了!” 同安這才明白母親的煩惱來自哪里:“是采選?” 劉貴妃:“采選只是一小部分,去年一些宮女到了年紀,已經悉數放出宮,是該補充人手了,不過陛下后宮也該充盈了,不過這些就不需要你cao心了,你只要管好自己就成?!?/br> 大魏制度大部分沿用前朝,后宮也不例外,但凡女子入宮,要么禮聘,要么采選,要么進獻,要么則是獲罪官宦之后罰入宮掖。 顧名思義,自然以禮聘入宮的女子地位最高,豪門世族和官宦人家的女子被禮聘入宮之后,便會被授予品級,或者成為嬪妃,或者成為女官。 而采選則多是從民間采選良家女子入宮,大多是從宮女當起,也有少數直接被冊為低品嬪妃。 作為一個后宮實際上的管理者,以及皇帝的后妃之一,劉貴妃當然不愿意新人入宮,因為這意味著她又會多了一批潛在敵人,不過這本來就是她的職責之一,如果她不做,肯定多的是人愿意做。 劉氏能總攝后宮多年,這方面的工作,必然是向來做得還不錯,而且很得皇帝贊許的。 …… 顧香生自然還不知道發生在麟德殿的對話,更不知道自己的婚姻大事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被預定下來,當然,不止是她,顧家的人也還毫無所覺——很明顯,大家都覺得那天皇帝在游獵上說的話,只是一個小小的玩笑罷了。 這一天,顧香生正待在屋子里臨帖,詩情和碧霄二人則正逗著小貓玩得不亦樂乎。 小貓是從后廚那里借過來養兩天的,后廚本來也不養貓,某一日忽然跑來這么一只小貓,總是偷吃后廚的食物,久而久之就和眾人混熟了,也不懼生,被碧霄帶過來兩日,已經和她們二人玩得上躥下跳,還總想去偷吃院子里的花。 “四表姐在么?”脆生生的少女聲音自外頭傳來。 顧香生一時有些耳生,沒反應過來,還是詩情提醒:“四娘,是許家小娘子?!?/br> 顧香生噢了一聲,擱下筆:“我去迎一迎?!?/br> 外頭果然站著許笙,少女一身水綠衣裳,嬌俏可人,正是花朵一樣的年紀。 在京城幾日,她身上從州縣來的印記已經褪去許多,舉手投足間也能看出努力在模仿顧家姐妹的痕跡,不過這并沒有什么好詬病的,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自然而然的道理。 “四表姐安好,”許笙的眼睛靈動而活潑,笑盈盈一派天真的嬌稚?!鞍⒛镉H手做了些小點心,讓我帶來給你?!?/br> “自家姐妹何必客氣!”顧香生將人迎了進來,又讓碧霄她們上飲品。 食盒打開,里面是四色點心,做成四種形狀和顏色,小巧可愛。 方才還在和碧霄她們玩耍的小貓,見她們起身招呼客人,自己轉眼被冷落,便跳到高幾上,懶懶趴下來睡覺。 “哪兒來的小貓,好生可愛!”許笙看見了,便要走過去摸。 顧香生:“是原來灶房養的,碧霄見了喜歡,就借過來養兩日再送回去?!?/br> 許笙聞言,剛要伸出去的手便沒碰,又收了回來,笑道:“四表姐待下人可真好,都當成meimei來寵了!” 顧香生:“碧霄她們自小隨我一道長大,的確與我親meimei也無二致?!?/br> 許笙:“我自小就沒姐妹,身邊也沒有太親近的同齡人,聽了四表姐的話,心里可真是羨慕得緊?!?/br> 顧香生笑道:“你如今來了顧家,我們自然就是你的姐妹了?!?/br> 飲品端上來,正是這個季節最解渴的冰鎮酸梅湯,另有西瓜一碟,消暑解悶。 二人邊用點心邊聊天,許笙就道:“我剛來京城,什么都不懂,時下那些流行的玩樂,更是聞所未聞,不知四表姐能不能教教我?” 顧香生笑道:“當然。不過也沒什么好教的,尋常宴會,你去個一兩趟,就什么都摸清楚了,來來去去不外乎那幾樣。這時節適宜舉行船宴,月底便有一場,屆時可與我一同前去?!?/br> 許笙很高興:“那可太好了,多謝四表姐!” 顧香生閑來無事喜歡栽花,她自己就種了不少茶花,不過院子里除了茶花之外,還有紫藤玫瑰繡球之類,盛夏時節,這些花開得正艷,從支起的窗戶往外看去,姹紫嫣紅,高低錯落,直如花海一般,異常絢麗。 許笙看得都呆了:“四表姐,你這里的花開得好美,我能去看看么?” 顧香生:“自然可以?!?/br> 近距離親眼欣賞,比方才從窗子看過去還要更美一些,那些不能受到陽光直射的嬌嫩花朵被移到了廊下,紫藤則爬滿墻壁和竹架,垂下沉甸甸的花串。 許笙忍不住跑過去,折下一枝,盤成花冠形狀戴在頭上,回身朝顧香生綻露燦爛笑容:“四表姐,好看么?” 如果顧香生是個男人,她現在一定會很有心情欣賞這幅人比花嬌的場景,但可惜她不是。 而且在她看來,與其將花生生從枝上折下,不如讓它們繼續留在原來的位置。 “好看?!?/br> 不過事情并沒有就這樣結束,許笙又走到廊下的茶花面前,在其他人尚且來不及阻止之前,啪的一聲,就將其中開得最漂亮的一朵摘下來,又插到自己的發髻正中,笑嘻嘻道:“這下便更是好看了罷?” ☆、第42章 “然后呢?”顧畫生剝著荔枝皮,一面問。 “然后四表姐的臉色就都變了,還借口說自己乏了,害我不得不起身告辭!” 顧畫生笑了一下:“那花可是你四表姐親手種的,寶貝得很?!?/br> 許笙:“那點心還是阿娘辛辛苦苦做了讓我帶過去給她的呢!不就是一朵花么,她竟就這樣擺臉色,連親戚情分都不顧了!” 顧畫生將剝好的荔枝遞給她,挑眉笑道:“這不稀奇,你四表姐素來便是個脾性古怪的,親姐妹尚且受不了她,更何況是你呢!” 許笙接過荔枝道了聲謝,送入口中:“好甜!” 顧畫生笑道:“這叫糯米紅,是荔枝里最甜的,不過京城到處都有,不算稀奇,你在蓀州應該也吃過罷?” 許笙:“蓀州那種小地方,哪里比得上京城呢,要什么有什么……說起來,二表姐你可比四表姐好多了,生得貌美,脾氣又好,能給你當meimei,可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顧畫生受她追捧,心里受用,嘴上卻道:“論起血緣,你四表姐才是比我更與你親近呢,你這樣說可不對,若是被你阿娘她們聽見,難免要不高興的!” 許笙:“可我說的是實話呀!我阿娘還想讓我們兩家親上加親呢,可四表姐這脾性,別說我二兄了,連我都受不了!” 顧畫生:“親上加親?” 許笙吐吐舌頭:“二表姐可別往外說,是我二兄,正好與四表姐年紀相仿,我阿娘便有意撮合他們?!?/br> 顧畫生:“二表兄一表人才,學問又好,的確和四娘很般配??!” 許笙:“算了罷,四表姐這樣厲害,二兄可消受不了,免得嫁過去之后害得我家雞犬不寧?!?/br> 顧畫生一笑:“這你可就不懂了,許多女子未嫁人之前,的確是有些驕縱任性的,可等嫁為人婦,性子也就漸漸平和下來了,咱們大魏雖說風氣尚算開放,可也講究三從四德,不管民間還是士族,女子都要謹守本分才是,等她真成了你二兄的人,估計也就不敢不懂事了。你看我現在性子可還算好?” 許笙點點頭:“二表姐的性子自然很好呀!” 顧畫生:“可我未訂親之前,脾氣也大得很,說來也奇怪,訂親之后,性子反倒就一日日好起來了?!?/br> 許笙奇怪:“真有那么大的效果?” 顧畫生:“那是自然,老話不是都說男女和順,陰陽調和嗎,正是這個道理?!?/br> 許笙畢竟年紀小臉皮薄,聽著聽著就臉紅起來,忙岔開話題:“可就算如此,二兄不喜歡四表姐,四表姐也不可能主動去找二兄,他們連話都說不上幾句?!?/br> 奇怪的笑容在顧畫生臉上一閃而過,她壓低了聲音:“我倒是有個法子,只怕你不愿意?!?/br> 許笙:“什么法子?” 顧畫生:“你附耳過來?!?/br> 許笙將信將疑地靠過去,只聽顧畫生耳語幾句,當即臉色大變,由紅變白,連連搖頭:“不不不,這,這不行,不行!” 顧畫生:“阿笙,我是真心喜歡你,把你當親meimei來疼,才會與你說這些。就算你不為你二兄著想,也該為你自己想想,你不是很喜歡京城的繁華,不想回蓀州么?若你二兄能娶四娘,你以后說不定就能嫁到京城來,而且有了這門親戚,你往后議親的對象,門第也會只高不低?!?/br> 許笙咬著下唇:“可二兄……” 顧畫生:“此事對你二兄就更是百利而無一害了,以他的才華,十有□□定能中榜,就算不能,有了這門親事,以后他想通過舉薦入仕,也多了一層保障,不管怎么說,四娘是國公府嫡女,我阿爹肯定愿意為女婿在陛下面前求一官職的,屆時你二兄還可免了讀書之苦,豈非一舉數得?” 許笙還是搖頭:“不行不行,萬一被發現了,那可就慘了……” 顧畫生好整以暇:“待生米煮成熟飯,就算被發現,她當嫂嫂的,還能對你這小姑子如何?” 饒是許笙再猶豫,也被她說得禁不住心動了?!啊且俏叶植煌庠趺崔k?” 顧畫生古怪一笑:“那就不必和他說,直接兩人都放倒,將他們脫了衣裳弄到一塊,就再也沒有回旋的余地了,任誰想反對都不行。再說了,你二兄其實心里樂意著呢,他只是放不下讀書人的架子,若你肯為他籌劃好一切,他心里感激你都來不及,怎么還會埋怨你?” 鐺的一聲脆響,談話聲戛然中止,二人齊齊轉頭,便見珠簾后面人影閃動。 “誰在那里,出來!”顧畫生厲聲道。 夏草戰戰兢兢掀了珠簾走進來,手里還端著個瓷盤。 “二,二娘,我來給您送果子……” 顧畫生:“你都聽見了?” 夏草:“沒,沒……” 經此變故,許笙有些不安:“二表姐,我還是先回去好了,阿娘還在等我回去吃晚飯呢?!?/br> 顧畫生:“好罷,不過此事你知我知,為免生變,你還是不要與你阿娘說了?!?/br> 許笙點頭:“我知道輕重的?!?/br> 顧畫生親自送她出去,又回來處置夏草:“你方才都聽見了多少?” 夏草跪了下來,臉上表情都快哭出來了:“二娘,您可千萬別這樣做!上回東林寺的事情就惹得太夫人大發雷霆,這次要是再……太夫人不會放過您的!” 顧畫生冷笑:“上回是我太大意,才會著了顧香生的道,這一次又不是我親自出手,怎么可能重蹈覆轍?” 夏草卻害怕得不行:“可這事實在是太冒險了……” 顧畫生:“冒險的是許笙,不是我,要不要做,怎么做,取決的也是她,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