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徐澈雖也參與,但他似乎也看出胡維容有意討好太子,并未搶著出風頭,這讓顧香生對他的印象又好上不少。 趁著那邊熱鬧,魏初湊過來可憐兮兮道:“怎么還未結束?” 她聲音壓得極低,顧香生安慰:“應該是快了?!?/br> 就在這時,便聽得馮掌柜高聲道:“最后一聯,諸位可聽好了!” 隨著他的話音響起,四周都寂靜下來,等著他下文。 馮掌柜:“黑不是,白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貍貓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獸?!?/br> 這上聯聽著不難,但若有人貿貿然去對,就會落了陷阱,因為里頭還蘊含了一個字謎。 非黑非白非紅非黃,是青。 與狐貍貓狗仿佛,是犭。 合起來便是猜。 而“既非家畜,又非野獸”兩句里,正好是對“猜”字的描繪。 也就是說,下聯不僅得與上聯對應,還也得是個字謎才行。 場面靜默下來,大家都在苦苦思索。 胡維容擰起秀眉,也陷入冥思苦想當中。 就在她隱約有些頭緒之時,樓下卻已有人朗聲道:“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是短品,卻是妙文!” ☆、第12章 那個聲音,胡維容無須去看也認得,今晚就是他一直在與自己爭鋒,兩人你追我趕,難分軒輊,如今最后一道下聯也被他搶走,自己卻僅僅是慢了半拍,實在令人扼腕。 但仔細想想,這下聯對得也是巧妙。 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便是言字。 對東西南北模糊,則是迷。 言迷,即為謎。 至于“雖是短品,卻是妙文”這兩句,也正好對應了謎的含義。 下聯謎底對應上聯謎底,兩個字合起來就是“猜謎”。 對得可謂是天衣無縫。 無須馮掌柜解釋,許多人當即就想明白這一點,場中響起轟然喝彩和掌聲,表達了對對上下聯者的敬佩。 胡維容輕輕咬著下唇,一著之差,沒能善始善終,的確很令人遺憾。 不過雖然樓下那位士子最后表現極佳,但最后累計總票數,依舊以胡維容他們這個隔間獲勝。 自然這也不全是胡維容一個人的功勞,太子與徐澈同樣也幫了忙,甚至連張蘊,也能答上一兩回。 從頭到尾沒有參與的,只有顧香生,魏初和夏侯渝三人。 夏侯渝上回聽見張蘊和胡維容二人背后議論顧香生,自然不樂意幫著她們博這個頭彩。 馮掌柜在下面大聲宣布獲勝者,并讓伙計捧出禮金和禮物。 禮物是一對水晶花插,玉光流轉,雕工精致,雖非珍品孤品,但也是價值不菲的佳品了。 胡維容是閨閣千金,若是親自跑下去領獎,就太過掉份了,所以讓婢女下樓代領,這時眾人才知道最后奪得魁首的竟是為弱質女子,大為吃驚,紛紛舉目望向胡維容他們所在的隔間,想一睹才女的風采。 不過他們注定要失望了,隔間有太子在,不好暴露身份,所以先一步便掛上竹簾,眾人只能瞧見隱隱綽綽的人影。 隔間里,顧香生兌現承諾,親自執起酒壺為大家斟酒。 夏侯渝年紀還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見她起身要去接婢女手中的酒壺,禁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輕道:“香生jiejie……” 顧香生回頭一看,不由笑了。 夏侯渝自尊心強,便也覺得以顧香生的身份去給胡維容倒酒,好似很沒面子似的。 這也是古代氣節面子重于一切所致,時人覺得丟什么都不能丟臉。 雖然顧香生并不覺得倒個酒會少塊rou,但夏侯渝處處考慮她的感受,也不枉自己將這孩子當成弟弟來疼了。 被使以眼色,夏侯渝不情不愿地松手,一面暗暗將胡維容劃撥上自己黑名單,在心里拿了根針開始戳小人。 別人看見夏侯渝一副柔弱模樣,絕對不會想到他是一個記仇的人。 胡維容若知道夏侯渝這么想,肯定要大聲喊冤:又不是我讓她斟酒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 顧香生落落大方給大家滿上一杯酒,又祝賀胡維容得了魁首,笑容自在,并沒有不滿尷尬之意。 胡維容先前雖然也曾小小羨慕嫉妒過顧香生,但現在有太子和美徐郎與她同坐一個隔間,談笑風生,這兩人又都親眼目睹她文采出眾,胡維容就是再理智,此時也禁不住有些飄飄然,哪里還顧得上去嫉妒顧香生,甚至還覺得,與太子和徐澈比起來,益陽王未免就顯得稚嫩了。 顧香生回到案前,也給自己滿上一杯青梅酒,卻聽太子道:“四娘方才明明也已經想出下聯了,為何不說出來呢?”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眾人俱都望向顧香生這里,害得她原本已經舉到唇邊的杯子不得不生生停了下來。 “郎君何出此言?” 太子笑了笑:“方才樓下出上聯時,我見你以指代筆在桌案上寫字,寫出來的仿佛就是下聯?!?/br> 顧香生:“……” 為何兩張桌案離得并不近,對方能夠看見她在寫字? 再說太子當時不正在與旁人說話么,為何還會分出心神來注意她寫了什么? 她心里作抓狂狀,面上卻慢吞吞道:“郎君只怕是看錯了,我只是胡亂寫著玩罷了?!?/br> 太子好像也只是隨口一問,聞言喔了一聲,輕描淡寫:“那興許是我看錯了?!?/br> 又對胡維容道:“久聞令尊才名,今日一見,果然虎父無犬女,不枉我特地出宮一趟?!?/br> 胡維容微微紅了臉頰,被這樣溫文俊美的郎君夸贊,即便他不是太子,也足夠令人愉快了。 太子又與眾人聊了一會兒,這才起身準備離去。 此時文會已然結束,樓上樓下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有些想要一睹胡維容芳容的士子,見她遲遲沒有出來,也只好失望離去。 太子一走,其他人自然也沒有再留下來的理由,便都紛紛起身道別,出了*莊,分道揚鑣。 魏初提前讓仆從回府叫來馬車,這會兒已經在外頭等著了,正好捎上顧香生一道回去。 上了馬車,魏初整個人頓時松懈下來,直接呈大字狀平攤在車廂里,毫無半點人前形象。 顧香生雖不至于這樣,也從跪坐換成更為舒適的盤腿姿勢。 魏初哀嘆:“可總算是回來了,你看看,我為了制造讓你和徐澈共處的機會有多不容易,明明想走還得忍著,簡直忍辱負重??!” 顧香生好笑,捏住她的嘴巴:“你可別胡說了啊,明明是有太子在你走不了,這話若是讓別人聽了去就不好了!” 魏初:“我曉得,我曉得!可不就在你面前說說么!你與徐澈相處得如何?” 顧香生道:“我們以前本來就見過面說過話的?!?/br> 魏初撲上來將她一把抱住,嘿嘿地笑:“誰問你這個了!” 顧香生無奈:“那你想問什么?” 魏初:“他對你的觀感如何?” 顧香生:“尚可罷,不過我們約了下個月在東林寺打馬球時再見?!?/br> 魏初瞪大眼睛:“連下次私會都定好了!” 顧香生白她一眼:“莫說得那么難聽,上回周家大郎不是也邀請過我們去么,你還答應了的,我只不過問他去不去而已!” 周家大郎便是他們上回一同打獵的伙伴,萬春公主之子周瑞。 魏初驚訝:“徐澈什么時候會打馬球了?” 顧香生:“不會打不能坐在旁邊看么,上回我們打獵的時候,不也一堆人從頭到尾在旁邊看著,不曾下場么?” 這種場合,說白了其實也是大魏上層另類的交際場合,許多人到場未必就是真的為了去玩,也有的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趁機多結識一些人物,拉近關系罷了。 不過打馬球又有所不同。 所謂打馬球,也叫擊鞠,就是在馬上用長柄球棍從對手里互相搶球,在遵守規則的前提下,將球擊打入對方球門者為勝。 拿著球棍在球場上搶球打球不難,難的是騎著馬打,又要控制馬的速度和方向,還要能夠在高速奔馳的情況下將球搶到手并且一路洞穿對方球門,在馬匹飛快奔馳的球場上,難以控制速度最后導致人從馬上摔下來,折斷頸骨的事故比比皆是。 然而這項活動雖然聽起來野蠻,但玩起來可比打獵刺激多了,不僅打球的人時時需要全神貫注,觀看的人也覺得驚心動魄,甚至每次打馬球,旁邊還會有人下注開賭局,諸國會盟也少不了各國比賽擊鞠的環節,不過這種場合向來是北齊完虐大魏和南平的…… 總而言之,擊鞠擁躉甚多,而且不僅男人玩,女人也玩,像魏初和顧香生,就是馬球愛好者之一。 不過近年來大魏提倡儒學,一些大儒也曾撰文批判馬球粗魯野蠻,非斯文君子所為,自然更不是大家閨秀所能從事的活動,打馬球的人正在逐漸減少。 但為了在諸國擊鞠競技時大魏能湊出一支球隊來,官府并未禁止馬球,上層世家中也有不少此道中人,三不五時會聚在一起樂一樂,權當放松筋骨。 魏初和顧香生擊鞠技藝高超,有時周瑞那邊湊不齊人的時候,就會破格拉上她們一道參加,來個男女混賽。 “我記得,這種場合他素來是很少到場的罷?”魏初賤兮兮地湊過來,“能夠為了你去看比賽……” 顧香生將她的臉推開,一本正經:“不是為了我,是閑來無事去看熱鬧?!?/br> 魏初:“行行行,你想怎么說便怎么說,也不枉我特意枯坐一晚,你心心念念的徐郎君總算有了回應,可喜可賀啊?!?/br>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顧香生又白了魏初一眼,自己充其量是對徐澈有些好感罷了,什么時候就上升到心心念念的地步了,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個花癡呢! “說罷,你今晚為何郁郁寡歡,是因為太子嗎?” 魏初嘆了口氣:“是,我也不該瞞你,我爹不希望我們家與太子走得太近,雖說今晚是情非得已,碰巧遇上,但若落入有心人眼里,以為我們家與太子過從甚密,那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魏初的父親將樂王魏永,乃永康帝的同母弟弟,也因著這一層關系,皇帝對魏初一家多了幾分親厚。 但也僅此而已,事關皇位傳承,弟弟也是外人,將樂王可不想摻和,也嚴令女兒不得摻和。 魏初道:“到了我爹這個位置,就是想作壁上觀,別人也不一定讓,劉貴妃一系就派人過來拉攏過好幾回,每回都被我爹推拒了,但我爹也不想倒向太子,我今晚回去定是要被他一頓臭罵了!” 別看魏初鎮日沒心沒肺只曉得玩,對一些形勢立場,她心里還是門兒清的。 顧香生忽然心頭一動,太子是否也因為如此,才特意在*莊留了一整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