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可是……程凜唇角勾了起來,露出三分嘲諷,三分自信的笑容。遼將,你真當姑奶奶只是要射旗幟,卻不知道你在哪里嗎?這么長時間沒有繼續射你,你就大意到敢把臉露出來半張,真覺得這么遠的距離,姑奶奶看不見你嘴角得意的二缺笑容嗎? “來人,拿箭來!”程凜身上已無箭羽,厲聲叫道。姑奶奶要花開二度,射你個桃花朵朵盛開! “這就來!用哥哥我的,老曾家特制鐵齒倒鉤箭,只要射中他,當場不死,回去都得讓丫疼死!”曾小胖家學淵源,屬于不務正業,不學有術的自學創新一派。研究排兵布陣不見得比旁人家強,可這些“歪門邪道”一門靈得很。曾老爹疼兒子,把家里壓箱底的寶貝沒少往外拿,這鐵齒倒鉤箭便是其中一種。 鐵齒倒鉤,顧名思義,箭尖鐵制,刃處鋸齒倒立,只要射入敵人*之中,想拔出來,對不起,得直接拿刀劃開才能取出來。想要生生拽出來,不是不成,怎么著也得順帶拉下來四兩帶血鮮rou,疼死人不償命。 程凜也不答話,直接伸手接過曾小胖遞過來的箭囊,掛在右后腰方便取箭之處。箭是特制的,這箭囊同樣是特制的,只放了五支箭的量的。 此時,天地仿佛被大戰驚動,靜靜屏住了呼吸,夜深,無風。 一箭定勝負! 若是此箭中,敵軍主將無論是身受重傷還是中箭無救,都會讓遼軍鳴金收兵,這一夜守城戰就算是某種意義的大獲全勝!若是此箭失敗,只怕敵將這只老狐貍,再也不會,也不敢再在軍前露臉,到時候再想弄死他,只怕比登天還難! 曾小胖眼睜睜看著一名刀斧手因為長時間機械的揮動短斧,一個不留神,被攻城的敵人彎刀刺中咽喉,在臨死之時,還憑借心中一口殺氣,為自己報了仇! “不好了,敵人攻上來了,兄弟們頂??!不過一個小口子!殺!把遼狗打回去!”甲胄在身的曾小胖,舉著雁翎刀高聲呼喊,邁著大胖腿沖了上去,好似猛犸巨象般橫沖直撞,帶人去堵缺口。 可留下的口子就是口子,下面的遼兵靈活的像只猴子,已經躥了上來。論起一對一的戰斗力,常年身處小規模戰斗磨練出的遼兵比起雁門關守城小卒強上自然不是一星半點兒??稍谠蹅兇笾艿牡亟缟?,在雁門關咱爺們的盤子里,誰和你一對一?曾大惡少,那是“紈绔子弟”的典型代表,人生字典里從沒有打架的時候還要一對一這種詞匯! 以多打少,十幾個黑羽軍外加曾小胖把一不小心“游”過來的遼軍“小魚”五只團團一圍,剩下的刀斧手不用廢話,重新占位,守住城頭缺口,繼續守株待兔,來一個,砍一個,來倆個,殺一雙,絕不手軟,絕不姑息! rou搏戰,流氓大兵外加比流氓還流氓一點點的惡少爺才不講什么狗屁規矩,雁翎刀齊舉,不過盞茶時間,便把那五個遼軍亂刀砍死。 “上好檑木!扔下去,為咱們爺們守城!”摳門孩子曾小胖一抹臉,腳尖一踢遼兵尸體,大手一揮,喚來正往下面澆熱湯的小卒倆位,如是吩咐道。 黑羽軍的流氓聞言,躥了過來,手疾眼快,親自上手,抬了尸體就往城外扔!這等“窮兇極惡”的事兒怎么能假借人手? “鎮北將軍,北門那邊快扛不住了!遼狗攻勢太猛!邱將軍已將后備隊全部調了過去!他請求您務必頂??!”匆忙間,有傳令小卒跑到程凜身前稟告。 “知道了!”曾小胖聞言插嘴道,便揮手將人打發了。他深知程凜正在集中精神要嘗試可實現概率微乎其微的奇跡,沒錯,就是奇跡! 萬軍從中,箭取上將首級!不是百步,不是三百步,那是將近五百步的距離,在重重盾陣保護之下…… 局勢緊張,遼軍攻勢不減,越來越猛,城下,尸體成山。 深吸一口氣,程凜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鐵齒倒鉤箭珍而重之握在手中。城池上,戰場中,倆軍廝殺,于程凜不過無聲背景,已經對她起不到一絲干擾。 看到了,是如此清晰…… 遼軍將領從盾陣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張臉,露出了項上頭盔,兩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以及半張嘴,上邊的唇片已經扭曲到了一定程度,所能射擊的區域甚至比一只女人的手掌不相上下。 三石弓,拉滿如圓月,程凜波瀾不驚,身心合一,便是現在,右手松,箭出弦。無聲無息,暗殺箭,箭身漆黑,與黑夜完美的融為一體,哪怕在燈火通明處,依舊只有一道淡淡影子,快,快到不可思議,幾百步的距離,眨眼即到。 不過一會兒功夫,竟然又被遼軍撕裂了幾道口子,西門城頭上,攻入了一小股遼軍。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箭出手后,程凜一見局勢緊張,雁翎刀出鞘,加入戰團。打狗棒法,以刀為棒,砍狗頭,斬狗腿,斷狗腰,游走在遼兵之中,好似翩翩蝴蝶,花叢中飛舞,出手毫不容情,下手必定致命。 白衣銀甲,少年揮刀,血染甲胄,恍如殺神。 火頭軍的伙夫們不再燒水,各個抄起大鐵勺,挺身迎敵。勺面大,這幫伙夫也夠壞的,早在火上烤了不少時間,勺柄是木頭的,燙不到他們自己,倒是過來個遼軍就往對方臉上糊。燒得通紅的鐵勺糊到哪里烙哪里,儼然酷刑戰場版。 人少是硬傷,西門之上,守城將士本來就少,機動部隊全都先調到北門之上,人數上捉襟見肘。攻城戰逐步演化到了城頭爭奪戰,近身rou搏戰的階段。 敵我雙方都在竭盡全力,爭奪著城頭的歸屬權。不錯,城頭萬一失去,就相當于城門即將被打開,到時候遼兵長驅直入,再無換回敗局的機會。到時候良田萬萬的大周,后果不堪設想…… 黎明破曉前,最最黑暗的時刻。 遼軍本陣大亂,金鼓齊鳴。聞金收兵,望著尸體成山的雁門關,在奮勇上前的遼軍戰士戀戀不舍的看了最后一眼,便后隊轉前隊,如潮來,如潮退,獨留已經攻上城墻的同伴,無法顧及。 城頭壓力突然一輕,已經攻上來的遼兵發現自己成了棄子,精神萎靡,還過多久,便被亂刀砍死。 “殺!一個都不要給老子留!”程凜殺得雙目赤紅,面對舉手想要投降的遼軍都不姑息,照樣一刀砍了了事。 殺人者,人恒殺之!侵略者,舉刀之前便要做好被殺的覺悟! “糟糕!?;苣腔斓霸趺磁艹鋈プ窊袅??” ☆、63|18.7.5 第六十三章雁門關保衛戰第二波來襲(一) “糟糕!?;苣腔斓霸趺磁艹鋈プ窊袅??”遼軍如潮涌般的退去,眾人一片歡呼雀躍之際,曾小胖突然一指城外,又急又惱喊了起來。他聲音經過一夜廝殺嚎叫,早已嗓子出血,聲嘶力竭,若非程凜在他附近,耳力又好,否則根本聽不出他到底在跳腳什么。 “邱將軍怎么也不攔著點?來人,鳴金收兵!”程凜一看,也急了。?;苓@作死的熊逼孩子,帶了幾百人就騎著馬沖了出去,你tm是要給對方送菜,送的還是大葷是不? 還沒等金鼓聲響,?;苣沁呉焕\繩,停在當地,身后都是黑衣黑甲的流氓大兵,搖旗吶喊,以刀撞擊長/槍,耀武揚威,分外sao包!這貨兒骨子里一定和流氓大兵一樣一樣的! 遼兵接了命令,真無一人回頭去找便宜。如此一來,看著好似?;軒е鴰装偃髓F騎就把數萬大軍逼退一般!此行雖然兇險,卻是有驚無險。 東方破曉,旭日升。 雁門關撐過了最為兇險的第一夜,守城戰以敵方虎頭蛇尾的行動而宣告勝利。程凜看了猶掩琵笆半遮面的初升太陽,閉上雙眼,聞著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兒,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 之前活蹦亂跳的漢子,有身中數刀為國捐軀的,有斷臂重傷,早早被同伴送到城內養傷的,有輕傷不下最前線,咬牙硬扛的…… “鎮北將軍威武!雁門關萬歲!萬歲!萬萬歲!”曾小胖舉著唯一好胳膊振臂高呼,無論如何,我們迎來的新的一天,贏了戰斗的勝利!守住了大周的北大門! 兵卒們歡呼雀躍,擊掌而慶,享受著戰斗勝利的甜美果實。 “哈哈哈,鎮北將軍威武,箭斃敵酋!威武!威武!”阿牛扯著嗓子嚎了起來,他比場上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加清楚程凜這位新任的、沉默寡言的鎮北將軍到底在戰局中起到了怎樣關鍵的作用。 敵軍攻勢如潮,卻在最最關鍵的時候鳴金收兵,答案只有一個:程凜的箭就算沒把對方首領弄死,起碼也給弄殘了! “鎮北將軍威武!威武!威武!”新一輪的歡呼聲響徹雁門關上空,遠遠傳了出去,久久不息。 良久,才有人上前問道:“將軍,咱們抓了些俘虜,該如何?” “本將軍沒看見過有俘虜!本將軍的戰斗,也從來沒有俘虜一說!”程凜看都不看那些被捆成一團的遼軍殘兵敗將,冷冷道。 語言不通,問不出軍事機密!就算對方有懂漢語的,若是職位低下,依舊問不出什么重要東西來。難道還指望他們有幡然悔悟之心,肯給自己帶路去反攻遼軍?別開玩笑了,就算俘虜中有人打著這種主意,叛主之人,哪個敢信?既然炮灰們連一點點價值都沒有,難道留下來天天養著他們浪費糧食?索性殺了,還能出口惡氣,提升一下士氣! “就是,本將軍也沒看見俘虜,殺!”熊逼孩子曾小胖親自cao刀,招呼著流氓大兵們一起下手…… “阿牛,幫忙統計下戰死的兄弟名錄,他日慰靈碑前再敬酒。能尋到家人的,程某出資,皆贈銀五十兩。今日參戰的兄弟們,名冊也錄了,程某為諸位向圣上請功!”程凜說話擲地有聲,有功之人當獎,為國捐軀者該敬。這是活著的人能為犧牲者所能做的唯一事情。 “將軍,遵命!”阿牛突然跪在在地,沖著程凜一拜,語聲中帶著抽噎:“阿牛替眾位兄弟謝謝將軍!”這位鐵打的漢子在自己被砍傷的時候沒哭,在生死搏斗中忘記了一切,卻在戰后,為程凜一句話跪了,哭了。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黑羽軍被稱為流氓軍并非沒有歷史緣由的。以阿牛為例,這貨在先前的軍營里,軍餉被克扣,到最后連三餐都混不飽,忍無可忍之后,跑去找上官理論。他嘴巴笨,非但沒討到說法,反而被上官扣口黑鍋,罰了三月軍餉。熊逼孩子一時沒忍住氣,趁著夜黑風高,把上官給揍了個三月生活不能自理。這下算惹了禍,最后被打發到了雁門關。若非石頭將軍賞識他,只怕早就淪為關外游民馬賊了。 “哭什么哭!是爺們是給老子站起來!”程凜面冷聲冷,又補刀一句:“再不起來,信不信老子踹你!” 程凜平素為人還算不錯,可在軍營當中,需時時刻刻小心謹慎。她身份特殊,萬一被人發現真實身份,麻煩估計比捅破天小不了什么。若是從一開始就走冷面將軍殺神路線,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事兒。 “別踹別踹,阿牛我起來還不成?”傻大個蹭蹭眼淚,站了起來,回頭沖著看熱鬧的就喊:“看什么看!沒看過老爺們給將軍磕頭是吧!” 一番插科打諢,眾人精神稍緩,程凜道:“兄弟們,輪流值守,兩個時辰一換,當值的兄弟們都驚醒點!只怕遼軍這次退得不甘心,雁門關是他們南下必經之地,他們一定會卷土重來的!” 雁門關只沒了個呂城守,以及一個有權無實名的小舅子上官。中下級的兵頭不少,人家軍中自有規律,一切井然有序進行當中,根本不用程凜與曾小胖cao心。 “程老弟,咱們是不是去尋邱磊?!痹∨峙藟K破布,把傷胳膊掛在脖子上,剛擺弄好,便問程凜意見。 “曾將軍,戰場之上,請稱我程將軍!”程凜氣場全開。她之前殺人不少,此刻竟有不怒自威之感,哄得曾博彥一愣一愣的。 “???哦!程將軍!”曾小胖是個好同志,善于吸取教訓,立馬改口。 士卒們可以輪班休息,可程凜他們不敢,匆匆去尋了邱磊,商談下一步的城防適宜。 城下一處大戶宅子,主人家上個月跑路去投奔京城的親戚,正好空了出來,被邱磊老實不客氣的占了,才充當臨時指揮場所。 大廳中,寬敞明亮,有手下人給幾位主官奉上茶水。 “牛老弟,你沒事能不能別這么沖動?真是膽大包天,帶了幾百人你就敢敞開城門去追擊!你厲害,曾某我佩服佩服!”曾小胖看見?;芤鈿怙L發坐在那里,頓時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幸好你目前沒危險,萬一你真有三長兩短的,怎么辦? “這不是沒事嘛,牛某自有分寸!”?;苄ξ鸬?。他現在也察覺出自己之前有點冒失,想起來后怕不已,偏又不肯認熊兒,不過語氣上倒有幾分討好的意味。 倆貨兒逗了倆句嘴,這事兒算翻篇過去了。 “邱將軍,遼軍撤兵只是暫時,只怕過不了多久就要卷土重來,早作打算才是?!背虅C把自己帶入,只覺若自己是遼人上層,雁門關又是必取之地,自然要一鼓作氣攻下來再說。否則一旦大周支援,那好好的閃電戰就要變成攻防拉鋸戰。北遼糧草緊張,否則也不會這么肆無忌憚的讓士兵來打草谷。時間拖得越久,于遼軍越不利! “不錯!”邱磊的身上掛了傷,與曾小胖一樣,現在一只胳膊包扎好,掛在脖子上,大概是失血過多的緣故,臉上毫無血色,慘白慘白的。 “來人,把地圖拿過來!”他喚了一聲,自有親兵把大地圖擺到桌上。 程凜沒見過古代行軍用的地圖,湊著腦袋來看,?;芘c曾小胖也不斗嘴了,一起都圍了過來。 “看,這是雁門關?!笔^將軍找了支竹筷,指著地圖上的小房子道。程凜一捂臉,簡直想吐槽,畫得真夠抽象的。不過,有總比沒有強,聊勝于無罷了。 “往北怎么沒細畫出來?”程凜關心的是自己的驅虎吞狼,借刀殺人計,心中萬分想要一份北遼或者西夏的詳細地圖。哪怕再抽象些,也比倆眼一抹黑強太多。 “雁門關是大周邊境,再往北,那是遼人的燕云九郡。地圖不好弄啊,真有的話,大周早就打到耶律的狗窩去了!”邱磊如是道。不知為何,程凜就覺得他話里話外似乎流露出些嘲諷意味。 “先不想那些!出去求援的兄弟可有消息傳回來?”程凜嘆了口氣,先撿最重要的問題問。 “還沒有。雁門關附近的城池就那么幾座,兵不多。這些雞賊玩意兒,只怕聽了遼軍要南下,恨不能把持住自己手里的兵,哪里還肯真的出兵相助!”邱磊一拍大腿,狠狠道。非不想也,是不能也!石頭口中罵他們雞賊,又何嘗不知道他們的苦楚。兵本來就不多,若自己身處他們的位置,只怕也得拒絕吧。 “大軍行進,從京城到雁門關,大約需要多久?”程凜掐著手指算算,要是別人都不能指望,還是指望左大將軍吧。老人家靠譜! “急行軍,四五日!要是與糧草一起上路,只怕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用指望了!”?;芙涌诘?。這些事他老子都和他講過,此時正好用上。 “對了!咱那一千御林軍是不是快到了?”曾小胖灌了幾口水,提醒同僚。蒼蠅再小也是rou,一千人少不少,少,放戰場上沒準一會兒就被淹沒了,可放到守城戰中,也算新鮮血液注入。 胖子一灌水,五臟廟叫了起來,畢竟戰斗了一夜,體力精力早已耗光! “哈哈!來人,上點菜,上點白面饃,大家先墊墊肚子!”邱磊聞聽,笑了起來。 饑餓的感覺會傳染…… 好不容易等飯菜上桌,四個人狼吞虎咽吃了起來。曾小胖簡直沒法看,一人抓了四個白面饃,左一口,右一口吃得正歡實。 “報告將軍!大事不好!遼兵又開始攻城了!他們簡直……簡直不是人!居然驅使老百姓!” “什么?” “走!去看看!” ☆、64|30.18.7.5 第六十四章雁門關守城戰愿負天下罪 “報告將軍!大事不好!遼兵又開始攻城了!他們簡直……簡直不是人!居然驅使老百姓!”來人聲音都劈兒了,眼眶通紅,氣得雙手直哆嗦。 “什么?”邱磊雙目圓睜,單手一拍桌子,“咣當”一聲,震得一碗熱湯面都灑到地上。曾小胖白面饃也不吃了,往盤子里一扔,“噌”的躥了起來,還不忘把受傷的胳膊放得更舒服些。 “走!去看看!”程凜吃相斯文,剛不過吃了半個饃而已,此時也不講究了,直接拿手背蹭蹭,帶頭就往外走,疾如風。里外里不過一個多時辰,對方怎么有那么大精神頭兒又跑回來找事呢? 雁門關,西門城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