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冷聲道“咱們圣寵已久,如果爹真的下死勁要保二叔,也是能保下來的??墒堑膊幌胂?,那是皇上!皇上給你恩寵,那是賞賜,你要是拿這個去邀功去抵債,就算皇上現在不說,心里也是有疙瘩的?!?/br> “現在榮寵在,一旦翻船,是所有帳一起算的,我不允許這樣的隱患埋下!” 世間人都是如此,好的時候什么都好,不好的時候,全部都會被推翻。 “而且,現在咋家勢盛,所以就算有小人也不敢來,可日后呢?誰能永遠的保證榮寵不斷?這事不到斷尾求生的地步,我也不能讓它爛在我們家,必須要把這事給斷的干干凈凈才是,親手斷?!?/br> “我們家為二房收拾了那么多次的爛攤子,現在大義滅親來換點好名聲,不過分了。而且,那些人命的事沒出來,沒讓他變成殺人犯上邢臺就已經很不錯了?!?/br> 許瀟然說的淡然,阿團的眼睛卻越瞪越大,是真的沒有想到原來有這么多的彎彎繞繞。只是單純的認為二叔既然錯了就該受罰,大哥后面說的一切,想都沒有想過。呆愣了一會,吶吶的開口“那要是我沒鬧出來,大哥你預備什么時候動手?” 下巴微揚,毫不猶豫的答話“秋闈過后?!?/br> 有了功名再和爹對著干?出色的兒子和只會惹麻煩的兄弟,看你選哪個!什么?說不知道名次哪來的篤定?開玩笑,大哥一定會金榜題名的! “大哥你真厲害!”阿團馬上夸獎,真心崇拜了。 這就是所謂的謀而后動,不像自己,想起一出是一出,總是沖動壞事。 溫潤了笑了笑“所以,不要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這些本來就該我做。你也別跟爹鬧別扭,雖然我在這件事情上對爹很失望,但爹也只有這件事辦糊涂了,其他的,他都很好。你不要因為這件事就全盤否定了爹對你的好?!?/br> “他只是左右為難一時迷途了?!?/br> 剛到上房的門口就聽到里面程氏的哀求聲,阿團勾了勾嘴角,也不讓丫頭稟告,直接掀開門簾走了進去?!按蟾绱笊┣笄竽銈?,小四還小,我怎么能離開他呢!這么小的孩子,沒了爹又沒了娘,可怎么活!” 這次是真的泣不成聲了,眼淚鼻涕橫流,不像昨天的假哭。 陳氏嘆了一口氣,只道“我這養了四個孩子呢,你還怕我養不好第五個?”絲毫不接程氏的話。程氏聽聞哭的更厲害,只是搖頭“大嫂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知道大嫂育兒有方,可,到底我才是他的親娘阿!” 阿團無聲的走了過去,這才把程氏的模樣看真切了。腳下蹬的是青綠紋珠的繡鞋,身上套的卻是阿娘慣常穿的深紫大紅牡丹的外套,看起來既不論又不類。素白著一張臉,眼角的皺紋看的真真切切,老態盡顯。 披頭散發,痛哭流涕,何其狼狽。 至于許心瑤,安靜的站在陳氏旁邊,依舊不發一言。 阿團淡笑著開口“二嬸嬸這話是什么意思?二叔眼看著就要去外面受苦,身邊一個可心的人都沒有,二嬸嬸這是要棄二叔于不顧?”其他人這才發現阿團過來,程氏詫異的回頭,眼里閃過一絲陰狠之色很快便掩蓋下去。張了張口又要辯解,阿團卻不給她機會,繼續道“還是說昨天二嬸嬸那么擔心二叔的樣子其實是裝出來的,只是為了讓爹生我的氣?” 說罷便再不看程氏,福身請安“爹,娘?!?/br> 大老爺看著阿團沒吭聲,緊緊皺著眉,倒也看不出來生氣。不過有陳氏在,阿團不可能吃虧的。直接兩步走到阿團面前把她拉了起來,也不看大老爺,只問“你這頭發怎么回事,就算在家,也不該披散這頭發?!?/br> “可是頭疼讓半冬給你篦頭了?” 一邊說一邊以手為梳給阿團理頭發。 阿團本來也想順著陳氏給的臺階就下了,可看了一眼沉著臉的大老爺,笑了,說的嬌俏“哪有的事,我身體好著呢。就是剛剛突然覺得困了又睡了一覺,不想梳頭,反正也不用出門的,自家人,不用在意那么多?!?/br> 話音剛落手背就被陳氏輕輕的掐了一下,阿團不管不顧,只看大老爺。 早在阿團說又在睡覺的時候大老爺就把頭轉了過去不看阿團,聽她說完后直接深呼吸了好幾次,太陽xue青筋直冒,顯然在極力忍耐。阿團眼睛一咪正要繼續加火,手背突然傳來刺痛,差點叫出聲來。 回頭瞪著陳氏。 娘你干什么! 陳氏手上的勁不松,再敢胡鬧,看我不收拾你! 阿團疼的呲牙咧嘴的,頭一扭,不說話了,陳氏這才松了手。 這廂大老爺正在努力壓住自己的脾氣,當然沒看到阿團娘兩的動作,程氏卻看的清清楚楚。眼睛一轉,哭的更厲害了“大哥,不是我不去照顧老爺,只是老爺是去受罰的,我跟著去算什么理兒?小四是老爺的親生兒子呢,我顧好了他,老爺也沒有后顧之憂了?!?/br> “大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阿團冷哼一聲,涼涼的開口“二嬸嬸也知道二叔是去受罰的,那勞作了一天還不得有個人伺候他?” 程氏本來就是要激阿團,見她果然上鉤,又見大老爺的臉色更沉了,心里暗笑,面上哭的更凄慘“孩子還那么小,我怎么忍心離開他!阿團你還小,你怎能明白一個母親的感受?讓我和小四分開,這簡直比挖了我的心還痛苦!” 阿團淡定點頭“那行,那二嬸嬸把小四也帶過去吧?!?/br> 程氏…… 這丫頭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想也不想的否決“怎么可能,小四那么小,怎么受的了那樣的地方?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 阿團笑了“喔?不是人呆的地方?那二嬸嬸還放心二叔一個人去?昨天還說的情深意切,今天就眼睜睜的看著二叔一個人去那不是人呆的地方,你可真好?!?/br>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顛倒黑白!” 程氏急了,忙忙的否認。正想再說些什么,大老爺突然就大聲道“夠了!”面上好似被嚇到般突然埡口,心里卻樂翻了天??禳c吵,快點跟你的好女兒鬧起來,這樣就沒心思管我了,等那邊送走了就沒我的事了! 只可惜,這次卻不可能如程氏的意了。大老爺根本就不看阿團,只是沉沉的看著程氏:“你跟著老二去,路上和到了那邊也好有照應,好好照顧他?!?/br> 程氏是真的打錯了如意算盤。 昨天大老爺跟阿團鬧起來,雖然有程氏的煽風點火,那也是因為大老爺在乎二老爺而已?,F在二老爺事情已定不能轉寰,程氏留不留,對大老爺來說完全不重要。既然她和阿團不合,送走就行了。 落個清凈。 “什么?!”程氏直接傻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阿團冷眼,陳氏笑了。不知死活的,老二不在了,以為還會管你的死活?在這個時候還挑撥自家女兒和爺的關系,找死也不帶這么找的。老二和女兒之間,老爺猶豫了。你和阿團之間,那是絕對不可能猶豫的。 阿團始終不吭聲,大老爺臉皮抖了抖,完全下不來臺。更沒心思聽程氏哭了,袖子一甩,不耐煩的低吼“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老二雖然去了那個地方他也是你的丈夫,你身為妻子,跟他走不對?” “就這么定了,你收拾收拾,待會和老二一起走!” 說完甩袖抬步就要離開。 程氏直接被這個狀況給弄傻了,大老爺走了好幾步了才猛然回神,然后快速的奔了過去,直直的跪在了大老爺面前“大哥!看在我叫你一聲大哥的份上,求求你不要這么狠心的拆散我們母子好不好,我真的不能離開小四!”一邊說一邊磕頭,磕的聲聲作響,程氏是真的怕了,去了那個地方會死的! 大老爺不為所動:“伺候丈夫才是你的本份,小四我會幫你照看好的,無需擔心?!闭f完就繞過程氏繼續往前走,程氏怔怔的看著大老爺前行的步伐,越靠近門口就越恐懼,好像大老爺踏出門口,就代表著自己已經死了! “不行!” “你不能走,我不要死,我不要去死,不要!” 失控的大喊,聲音尖銳的刺耳。 大老爺嫌惡的轉身,正要訓斥,程氏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泛紅的雙眸竟是瘋狂“我要和離!他做錯了事要去死憑什么拉著我去!我絕對不會跟他去那個地方的,我絕對不要!我要和離我要和離!” “皇上都沒說我必須跟著,你憑什么決定我一定要去!” “我不去!” 阿團靠在陳氏的身上,歪著腦袋看著因為震驚而有點呆滯的大老爺,又看向了瘋狂的程氏,嘲弄的勾起嘴角。涼涼的開口“二嬸嬸怎么不拿小四當借口了,怎么不繼續你的母子情深了?繼續阿,說不定爹會心軟呢?!?/br> 讓你打大哥!為了這些人打大哥! “不對,你都要和離了,也不該稱呼你為二嬸嬸了,是我口誤了?!?/br> 大老爺剛才是真的被程氏突然的瘋狂給整楞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這會聽到阿團明里暗里的諷刺,臉色更是漲的通紅,看著程氏冷笑“哼,你說和離就和離?”也懶得和這蠢婦人費什么口舌。 直接轉身對著旁邊吩咐“也不必給她收拾東西了,直接綁了堵住嘴,待會直接送走!” 說完,直接跨出了房門,再不看程氏一眼。屋里的婆子們聽到大老爺的話,直接上前摁住了還想反抗的程氏,拿了帕子堵了嘴往外拖。程氏嘴被堵住,雙手也被按住,仍然沒有放棄掙扎,雙腿不停的撲騰,連鞋子都掉下來了。 婆子們開始動手的時候,阿團就轉頭沒有再看。過了好一會,手被人輕輕拍了拍,回頭,是陳氏安撫和有些擔憂的面容,笑了笑輕輕搖頭,示意自己沒事。將視線移過去,只能看到一個孤零零的繡花鞋躺在斜靠在門坎上。 善惡間的繡花鞋。 為善,便可以跟著主人游山玩水看盡繁花。 為惡,要么隨著主人一起消失,要么,孤零零的腐朽到泥里。 陳氏順著阿團的視線,發現她一直看著是程氏的鞋子,臉色有些蒼白,以為她是被嚇到了,連忙開口“她是罪有應得,你可不要因此有了魔障。這樣的人,世間何其多?以后你要去的地方,會遇到無數個比程氏更心狠的人,你可莫要心軟!” 心軟絕對會要了你的命。 “我沒有心軟,是她咎由自取與人無尤?!?/br> 阿團一直看著那只繡花鞋,黝黑的眸子平靜如止水“我只是在告誡自己,絕對不要變成程氏這樣的人?!?/br> 做人莫為惡,守住本心,不忘初心,才是真的人。 ☆、第九十章 今天是泰南學院一年一度的“秋尾”。 所謂秋尾,取在冬至的前十天,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秋天的尾巴。還有一層原因就是,秋尾在秋闈前一天。能入泰南就學的男子,都是天資聰穎之輩,進了泰南不下科舉不能金榜題名,那是恥辱。 秋尾也是他們在學院最后的盛宴,最后的放松,是騾子是馬,明天就要上場了。 秋尾在泰南傳承已久,已經成了一年一度的盛事了,不僅是泰南的學子們,就連他們的父母親眷甚至于皇上都參與過幾次。每年秋尾都會斗詩賽馬,一文一武,分別拔得頭籌者,會得到皇上親自的召見。 這是男學子的主場,姑娘們這邊也不松懈。賞花品蟹好不快活,興致來了,也可以學男子們斗詩玩。曾經也有一位極其出色的姑娘,一首詠菊讓皇上都贊不絕口。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一天,男女學不再分開。 平日管教森嚴,就算男學女學中的學子對彼此都有些好奇,姑娘們矜持,當然不可能在入門之際探頭探腦,每日清晨倒有許多男學子圍在大門,為的自然是偶然風吹開車簾,可以一窺姑娘真顏。 再有大膽的,就是攀墻了。經常都聽到姑娘們竊竊私語,今天又出現了幾顆可疑的人頭在隔開兩邊的墻上。 阿團和安陽并左亭亭一起坐在湖邊的亭子里。深秋的湖面也染上了蕭索,素凈的湖面上一片清冷,真心不好看,再則秋風一吹,更是涼人。好在這布置的人手巧心也巧,早早的用九折的翠綠山水屏風把靠湖的一片給圍住了。 這屏風也沒有出奇的地方,就是有些半透明的山水畫,透過它能隱隱看清波光的水面。只是每當微風吹過,碧綠的湖面泛起漣漪,連帶著這普通的山水畫也活了一般,只能贊一句巧心思了。 不能品蟹,只要有酒就滿足了。 阿團手執酒杯沒骨頭似的懶懶倚在安陽身上,半瞇著眼有些微醉,閑適的看向了不遠處精心打扮的姑娘們。有心也好無心也罷,今日姑娘們的妝容真比三月的百花還要嬌艷,穿的花紅柳綠,好不嬌艷。 倒像是迎春不像是送秋了。 安陽自能走后參加的宴會不知幾何,規格比這高的多的去了,這會完全是百無聊賴,說是阿團靠著她,倒不如說兩個沒骨頭人互相抵著。順著阿團的視線看過去,勾起了一抹嘲笑“你說這像不像畜生求偶似的把最好的一面浮夸的展現給別人?” 阿團動作一頓,無奈的搖頭“人又沒招你,直接比成畜生了?!?/br> 安陽哼哼兩聲,不說話了。 左婷婷和阿團交好也是最近的事,靠近阿團就已經鼓足了勇氣,這會添個安陽,連話都不敢說。好在這點心合口味,既然是送秋,自然食物也和秋天沾邊了,這面上的幾碟點心全是桂花和菊花所制。 這會口里正包著桂花酥,兩頰鼓鼓的,聽聞阿團和安陽兩人的話,呆呆的也看了過去。那邊幾個姑娘裝作點品旁邊擺著的菊花,眼神卻時不時的看向后面。后面有幾位穿著男學統一衣裳的男子。 女學沒要求,男學卻要穿一樣的衣裳。月牙白的長衫簡單至極,卻很襯人的精神氣,看著就有一股子書卷味。姑娘這邊也有,只是哪個姑娘不愛美?所以女學這邊倒沒有強制必須天天穿這個。 那幾個男的好像是在斗詩?一會張兄這首怎樣,一會李兄這詞用的妙。 聲音大的,連隔這般遠的阿團幾人也聽到了。 雙頰動了動把口里的點心吞下去,點頭“還真挺像?!?/br> 阿團和安陽聞言都看向了左婷婷,左婷婷伸手正要拿另外的點心,看兩人都看自己,頓了頓,黑白分明的眼里全是疑惑“怎,怎么了?”傻到懵懂了。安陽噗嗤一樂,指著左婷婷對著阿團道“我原本以為就是個傻的,沒成想傻的還挺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