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蕭欥這回真的大為驚詫。而等他從元非晚嘴里套出她的懷疑時,他一時間沒想到別的,只想到一個關鍵方面:“夫人啊,你不會以為我也是那樣的男人吧?” “那可難說?!痹峭砉室獗硎緫岩??!肮旁挾颊f了,食色性也。既然都是本性的東西,正常男人都會有的罷?” 蕭欥覺得這反問有點耳熟。不一會兒,他就想起來,這不正是他們新婚夜后第二天起來時他自己說的嗎?元非晚那時被他噎得沒話說,感情是還記著呢? 不過,論下限程度,元非晚還是和蕭欥差得遠了。因為蕭欥愣怔過后,立時端出了一副極感興趣的姿態:“既然夫人都這樣說了,想必也已經做好了準備。怪我,還傻乎乎地和你談這些……” “……??!”冷不防被攔腰抱起,元非晚不由驚呼出聲,急忙摟住蕭欥的脖子?!澳阃蝗贿@樣,想干什么???” “你還問我想干什么?”蕭欥低下頭,對著懷里的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凹热皇成砸?,咱們不如身體力行地實踐一下?” 這笑容在元非晚眼里已經超出了大尾巴狼的程度,到達了一個新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不要臉境界—— 果然,她男人最近滿腦袋里裝的都是些特別不堪入目的東西吧! “……可我還沒沐??!”因為想到最近幾日蕭欥如狼似虎的程度,元非晚立馬打起了退堂鼓。 不是她不合作,是她真心扛不住啊……到底是每個男人都這樣,還是她這個男人憋太久?她身上的痕跡從來就沒有消掉的可能??! 蕭欥聽了這話,腳下一轉,把原本目的地臥房變成了浴室——沒錯兒,就是浴室。他表示,他之前大費周章地一定要把郊外的溫泉水引進來,不就是為了這時候嗎? 元非晚只是被他抱住,又沒有瞎。這會兒一看方向,她頓時覺得大事不妙?!澳惴盼蚁聛?,我自己能洗!” “不,還是為夫幫你一把吧?”蕭欥才不會放過到嘴的鴨子。要是他這時放下元非晚,那簡直是腦子有洞!“夫人啊,你也要給為夫一個表現的機會!” 元非晚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表現的機會?她身上斑斑點點的吻痕難道是她自己弄出來的嗎?“真的不用,”她依舊沒放棄,干脆討饒了:“天天都……我有點累?!?/br> 話都說到這種程度了,蕭欥依舊沒放棄。他一邊大步往前走——一票侍從婢子都識趣地躲避——一邊還不忘嘴炮:“每天動的都是為夫,夫人你躺在那里就好了。為夫不累,你有什么累的呢?” 臥槽啊這個沒下限的男人! 元非晚臉色血紅,只得把臉埋在對方懷里。她當然可以掙扎,但問題在于,她打不過他啊,十個她加起來都打不過他一個! “……哎喲!”蕭欥突然痛呼了一聲,腳下一頓。原因別無其他,正是元非晚隔著衣服咬了他一口。因為位置問題,正好咬在胸口。 但一頓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等蕭欥搞清楚發生什么事后,他抱著人,走得更快了?!霸瓉矸蛉四阍缇偷炔患傲??早點說??!” 元非晚目瞪口呆。這種顛倒黑白的實力……“我什么時候說過了?” “” ☆、109第 109 章 圍棋、蹴鞠和舞蹈,人選就和蕭欥預料的一樣,來來回回折騰了三天。吐蕃方面不知道如何,反正大盛這邊口誅筆伐,太極殿上鬧得和菜市場差不多—— 選誰合適?誰去一定會贏?采取的策略是開門見山還是田忌賽馬?比賽順序又該怎樣? 諸如此類,吵得不可開交?;实圻@三天啥也沒干成,光聽大臣們吵嘴了。 好在最后定下來的人選勉強能讓大家都滿意。圍棋出戰的是大慈恩寺的惠安大師,他在黑白子方面素有國手之稱。而蹴鞠就和元非晚料想的一樣毫無異議,因為以蕭欥為首的蹴鞠隊伍這兩年間已經蕩平了長安其他蹴鞠隊,想找出個反對的都難。剩下舞蹈,自然而然地交給皇后去辦了。 左右說來,沒元非晚什么事,她只需要等著看好戲。而對蕭欥而言,因著蹴鞠的理由,皇帝特地把他叫去囑咐了一遍。 皇帝做事中規中矩,也就意味著他不特別重視誰、也不特別貶低誰。而蕭欥心里頭裝著自己的東西,對絕大多數人都冷淡,皇帝也在這種冷淡的范疇里。所以可想而知,父子倆到底有多久沒能單獨說話—— 根本是沒有! 直到進了甘露殿,蕭欥才從左右無人的情況下察覺到這次情況不同尋常。一般,他都是和太子一起進甘露殿的;或者人再多些,就有蕭旭和蕭晨。然而這次理由很正常,他并沒想多。 反正贏回來就是了嘛,他知道的! 皇帝好像也這么想。因為他先是溫聲讓劉永福給蕭欥賜座,再然后問了蕭欥幾句關于球場上的問題,無非是知不知道對方底細、有沒有信心之類。 蕭欥也一一做了回答。在皇帝點頭表示滿意之后,他滿心以為他立馬就可以回府,結果皇帝的下一句話就把他定在了原地:“小七,不過一刻功夫,你就歸心似箭了?” 皇帝平時在朝上的稱呼都很正經,比如德王。就算只有父子幾人的私底下,他也頂多喚一句七郎。小七這樣的稱呼雖然比不上太清奴,但對皇帝來說,已經很親昵了。 可不知怎么的,蕭欥預感到后面沒什么好事?!安?,父皇,沒有您說的那回事?!彼缚诜裾J,坐直身體。 然而兒子心里滿心滿眼裝著自家夫人的模樣,皇帝又如何看不出?“上次德王妃來,朕問過了,說你對她很好?!?/br> 蕭欥沒吭聲。 元非晚是他看中的、追了好幾年才追到手的夫人,他怎么可能虧待她?和某些人一比,她實在值得他對她好!多好都不過分! 但蕭欥也很難一口咬定,皇帝也在“某些人”里。 是,他當年頂替太子去西北的事情,最終是皇帝首肯的。然而,若是沒有皇后一力堅持,皇帝更屬意的對象是次子秦王蕭旭。 另外,從其他種種痕跡看來,皇帝已經很努力地試圖把一碗水端平。不管嫡庶,他給出的東西都讓人無可指摘,對各個兒子的態度也毫不偏頗。 如果僅僅從對他的態度而言,皇帝論功行賞時給他的獎勵——隨意進出宮廷的令牌、率先參加朝議的特權、以及定了他最喜愛的女人——他反正挺滿意的,尤其是最后一項。雖說那有他加急戰報促進的原因在,但皇帝自己跑到吳王府去提親難道還不能說明什么嗎? 不是說他吃打個棒子給個甜棗這種做法,然而皇帝確實比某些人強,而且強太多。生在帝王家,不能對父母親情有太大要求,皇帝如此已經夠格了。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蕭欥一時半會兒沒說話。但必須得說,他確實領情。 皇帝似乎也沒指望自己冷淡的兒子馬上表態?!奥牭剿敲凑f的時候,朕還有最后一點擔心。不過,今日看到你的模樣,朕就可以放下心了?!?/br> 蕭欥略微蹙眉?;实鄣囊馑茧y道是他很高興看到兒子和兒媳關系和睦?突然說這種不痛不癢的事情干什么? 不怪蕭欥不明白,因為皇帝的話確實沒說完?!澳銖碾]右回來之前,每年手書不過兩封,朕就在擔心。后來你自己請回長安,朕還以為可以放心了,但是事情自然不會那么簡單?!?/br> 這話說得委婉,然而聽在蕭欥耳朵里就和振聾發聵沒區別。除了論功行賞的時候,皇帝從來沒和他談這個,更別提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 再不吭聲就太不合適了?!氨<倚l國,本就是男兒義不容辭的責任。父皇,您確實可以放心?!?/br> 皇帝一直盯著兒子的臉,聞言短促地笑了一聲,特別像苦笑?!澳闶钦f真的嗎,小七?” 蕭欥同樣望回去,堅定地點頭。他早已過了撒謊會臉紅的年紀,此時看來竟然萬分真誠。 可若是皇帝看不出,他也白做皇帝這么些年了?!斑€是不愿意和朕說實話,是嗎?” 蕭欥想繼續搖頭,然而他忽而發現皇帝的笑容被鬢邊一絲斑白及眼角的紋路襯出了衰老之態,這脖頸就跟石雕的一樣,僵硬而動彈不得。 若是他剛回到長安的那陣子,不管是皇帝還是皇后,和他打苦情牌,他都不會認賬的。時至今日,他能保證他對皇后依舊能保持這種決絕的態度,可到了皇帝這里…… 雖然他認定自己已經足夠心狠手辣,但那還是被逼出來的,是嗎?不然這時候他為什么會覺得有些不忍?即使只是一點點? 這感覺太過微妙,蕭欥干醋不吭聲,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小時候,可不是這個性子?!被实劭粗鴥鹤?,自顧自地說下去,似乎沉浸到了某個遙遠的時光夢境里?!罢旄Z上跳下的,皮得很。爬樹掉下來、新衣服一定三天破、沒事就糊弟弟一臉泥……什么壞事沒干過?” 蕭欥好生尷尬,雖然面上沒顯出來。他小時候這么熊嗎?不好意思,他能不能說他不記得了??? 可皇帝沒打算停止懷念過去?!皠偩殑Φ臅r候,朕不讓你練太長時間,你就在殿里偷偷練,打碎了花瓶還說是貓干的……什么貓能把一人高的花瓶連帶著邊上一架子的玉雕給打了???若不是先皇疼你,裝不知道,你屁股早被打開花了!” 這個事件太大,蕭欥想裝忘記了都不行。因為他是在甘露殿里干這件事的——換言之,打碎的都是高祖的寶貝。換成任何一個人,都沒他那種逆天的好運氣——只是被罵了一通,沒受皮rou之苦! “不過這大概也不是全是壞事?!被实鄣?,語氣里有些不易覺察的欣慰?!霸谀侵?,你是誰說的話都不聽;在那之后,先皇動個小手指,你就老實了?!?/br> 蕭欥眼觀鼻鼻觀心,繼續尷尬。 那不是他心虛嗎?一架子玉雕誒,價值連城!里頭的一個碎渣子都夠普通老百姓過一輩子的那種,然后他一個失手就把它們全砸成分文不值的渣滓了!小時候他只知道很多錢,等到他確實混到民間以后,就更后悔了好么! 皇帝看著兒子強撐著不塌的表情,微微一笑?!八噪拗?,你當年會自告奮勇地去甘州,八成是因為先皇的期望?!?/br> 蕭欥無法反駁。 因為就連皇后私底下勸他時,這條理由就是最動搖他的——繼承高祖的遺志、統一太平這大盛的天下!相比與此,皇后其他什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話,他根本沒聽進去多少。 但當然,這種情緒只是開始而已。等打了第一場仗、確實知道戰場的殘酷時,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皇后和太子的意思不是叫他去建功立業,而是去送死!一個十三歲的懵懂少年,還熱血上頭、滿心都塞著沙場裹尸是英雄的不實際幻想,不正是最好的擋箭牌、馬前卒嗎? 皇帝似乎猜出了兒子在想什么?!半蘼犝f,”他聲音變低,有些沉,也有些后悔,“你第一次受的傷,是最重的?” 蕭欥垂下眼睛,沒有回答。 他第一次上戰場時,依靠自己還算不錯的箭術,沒有百發百中也有十發九中。正得意的時候,不防有敵軍繞到后面,照著他后心放了一記冷箭。那感覺,可是真正的透心涼。若不是箭頭上沒毒,他現在早就死成灰了。 可這種事情,皇帝是怎么知道的?他被混在一堆死尸里,略清醒后,自己在腥臭和血水里爬出半里地,才被發現監軍消失、急得快發瘋的甘州刺史撿回去。那時他正發著燒,意識不清楚,但他絕對肯定自己說過,不要把這事報上去—— “你不說我就不會死,若你說了我真的會死!” 這大概把全軍的人都嚇住了。反正等他再次清醒后,整個軍營,從上到下,每一個人都對他畢恭畢敬,不復之前的輕視和看低。 那一箭殺死了過去的他,卻又給他帶來了意料之外的崇高威望。真要說起來,他確實得感謝那冷箭,對吧? “高昌?!笔挋銎届o地吐出了這個人名。高昌正是那時候的甘州刺史;只有他,才能讓這件事上達天聽! “確實是他?!被实蹧]有否認?!半拗滥阕屗麄兌奸]嘴,但這是朕一定要他說的。朕告訴他,要么說,要么死?!?/br> 都拿皇帝身份去壓人了?蕭欥重新抬眼,對上皇帝的視線?!案富?,這可不像您一貫的作風?!?/br> 這話里的敵意呼之欲出,皇帝略微苦笑?!叭绻拚f,朕只是想知道你的近況,你信嗎?” 蕭欥抿緊了嘴唇。他的心寒被挑起來后,做的決定都偏向狠厲;所以這時候,他感情全都叫囂著不信。但理智卻告訴他,若是皇帝想對他做什么,現在的情況就不會是這樣了—— “高昌什么時候說的?他說的,不止這些吧?”他冷靜道,都快變成冷笑了。反正他對此早有預料,實在算不得意外! “小七?!被实圯p聲喚道,從御座上站了起來,繞到蕭欥前頭蹲下?!叭羰悄阍敢飧嬖V朕,朕何至于出此下策?” 那就是全知道了。蕭欥閉了閉眼睛,掩去其中的復雜心緒?!案覇柛富?,您想要怎么處置兒臣呢?” 皇帝干脆也盤腿坐下,就在蕭欥對面?!叭绻阋欢ㄒf處置的話,現在算嗎?” 蕭欥抿唇不言。 他早已過了天真的年紀,而他要做的事情也絕不能和兒時一架玉雕的價值相比;如果說皇帝富可敵國、根本看不起那點東西的話,那若要奪取國家,怎么可能不觸動一個皇帝的逆鱗? 所以,他不信。 不管時間早晚,不管方式如何,皇帝一定會采取措施來保證自己的措施不被動搖! 皇帝臉上的苦笑更明顯。然而殿中唯一的另一人并不直視他,所以沒人看見。 其實對于那一架子玉雕,他還有話沒說。蕭欥打碎了那些玩意兒、又撒謊是貓做的以逃避懲罰,這對小孩子來說再正常不過;高祖偏愛他,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算了。蕭欥心虛,這也理所當然。 然而,后面的事情卻不是普通小孩子能做到的—— 因為蕭欥這一心虛,就一直持續了下來,高祖薨逝都沒改變這點。好些年的時間里,他都循規蹈矩,再也沒出哪怕一點問題。宮中一大混世魔王搖身一變,成為了宮中最聰明絕頂、勤奮上進的小王爺。 這轉變人人都看在眼里,有的忌憚,有的欣慰。忌憚的先不說,至少高祖就頗為欣賞?!靶∑叽_實像我!不僅長得像,性子也像!知錯能改,性子堅忍,若是好好磨練,定然能成為一代明君!” 真該慶幸,這話高祖只和自家兒子、也就是皇帝說了,而皇帝并沒有告訴其他任何一個人。要不,蕭欥八成連十三歲都活不到,直接死于宮斗! 而這話,皇帝也不想對蕭欥本人說。他自己知道就行了,沒必要鬧得眾所皆知——別的不說,太子這塊兒就不好處理!到底是嫡長子重要,還是治國的才能更重要? 這問題看著很簡單,但事實上執行起來很難?;实劬褪腔实?,他必須考慮他任何一個抉擇對天下的影響;若是一個目標好的、但卻可能引起內亂的決定,他肯定會猶豫再三,試圖避免這種慘烈情況—— 畢竟,一旦打起來,他們內部勝負暫且不說,外部還有其他國家虎視眈眈??!怎么著都不能搞成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吧? “小七,若你還是不愿意說,那便罷了?!毕喑职肷魏?,皇帝先開了口,略有些疲憊?!澳阆牖厝?,便回去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