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但出乎她的意料,謝雋奇沉默著,卻首先用了扭簧的尖頭,而且是先戳在小凡嘴唇左下方! 她有些驚訝。 ——為什么是這樣?難道不該先測正常的,再測有問題的么? 他這樣,不但得不到標準參考值,而且讓受試者毫無準備的挨這么一下—— 有人跟她一樣驚訝,要不是事先聲明了禁止喧嘩,此刻早已鼓噪起來。 謝雋奇用那枚扭簧的尖頭刺了小凡的左下唇,小凡沒有出聲。 謝雋奇移動一點,又刺了一下,小凡還是沒有反應。 謝雋奇換成圓頭,碰上小凡右下唇。 這次,小凡說,“有感覺,但是……哦不對,應該是‘1’?!?/br> 眾人沉默了。 女法學生還沉浸在驚訝中,“為什么是這個順序?” 跟她一起來的男生本來對這位師妹有幾分心思,見她這光景也明白幾分,盡管產生了醋意,但還是不得不佩服謝雋奇,“這樣更加客觀,因為第一次的感覺是最沒有準備、難以掩飾的,也就最真實?!?/br> 女生一點就通——哦,也對,如果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原告,那么她先把右邊正常的測試感覺當做練習,一旦發現刺激移到左邊,就完全可以把2說成1,1說成0。但謝雋奇一來就測左側痛覺,反而讓她措手不及、無法準備。 雖然沒猜中有點失落,但這只會讓她對謝雋奇大大加分。 果然是……不走尋常路啊。 謝雋奇在紀小凡右下唇試了幾次,圓頭是1,尖頭是2,可重復性沒問題。他又換到小凡左下唇,果然,應該是1的成了0,應該是2的成了1甚至0。 小凡被蒙著眼睛,報了十幾二十次數,聽到下面的議論,有些不安的停下來,“我……說錯了嗎?” “你的感覺沒有對錯,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真假?!?/br> 高銘晟不禁說,“對我當事人的測試結束了嗎?謝醫生挖空心思設計,這么多人看著,還需要質疑真實性?” 謝雋奇不語,解開領帶。 他的氣息靠近又離開。連同那條領帶。 小凡重見光明,被法庭明亮的燈光刺了一下,然后迎上眾人一片白花花的目光。 看到謝雋奇手中的扭力彈簧,她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剛剛他就是用這個戳了她幾十下么?就連她另一半正常的嘴唇,都快要分不清什么是痛、什么是無感、什么是有感但不痛了…… 高銘晟打破沉默,“請問謝醫生,現在可以告訴我們,鑒定的結果嗎?” 女法學生的心情一下子從高峰降到低谷,跌破兩千點。 她剛才只顧著盲目崇拜了,卻沒想到,這個精巧的測試,恰恰證明了對謝雋奇不利的結果! ——這算什么,坑自己……真的好嗎? 她忽然希望欣賞不到謝雋奇出彩的表現,而寧愿他拙一點、猥瑣一點,想方設法避重就輕、混淆視聽,讓原告露出馬腳,而不是親手送上足以將自己定罪的證據! 她愿意為自己的偏心向justitia女神懺悔,但她此刻甚至恨起那枚領帶夾來。 ——誰吃飽了沒事干,發明領帶夾這種東西??!癌癥都沒攻克,第二個地球也有待探索,領帶夾這種除了坑男神一無是處的東西……刷什么存在感??! 謝雋奇沉默一下,說,“結果就是——經刺激患者左下頦神經支配區域,皮膚無痛感,觸覺減退——可考慮為左下牙槽神經損傷癥狀?!?/br> 不僅現場眾人驚訝他如此爽快的承認,就連高銘晟也愣了一下,才說,“感謝被告,我非醫學出身,通過謝醫生深入淺出的演示,也有幸明白——多謝你幫我們省下鑒定一環,但抱歉這除了證明癥狀屬實,并不能改變什么,我們此前提出的賠償要求,依然不變?!?/br> 這時,辯方律師忍不住站起來說,“就算癥狀屬實,指甲蓋那么大點兒皮膚,就算感覺遲鈍了些,竟敢開口要千萬的賠償?高律師,虧你還是業內精英,這個數字你好意思提,別人還不好意思聽呢——” 高銘晟仿佛早等他這句話,此刻便淡定的道,“指甲蓋那么大點皮膚?感覺遲鈍了些?在你們看來,一條神經值幾個錢呢?” 他轉向紀小凡,“但對我當事人來說,神經受損帶來的感覺遲鈍,卻對她的日常生活、工作、乃至今后的人生幸福造成了難以估量的損失——” “因為麻木,紀小姐的嘴唇失去了天然的保護作用,可能受傷而不自知,之前的燙傷就足以證明——皮膚黏膜是很脆弱的,如果長期受到不良刺激,輕則造成口腔潰瘍、消化不良,重則產生基因突變,導致唇癌、舌癌、食管癌,謝醫生是專業人士,對這一點的了解應該比我深刻……” 女法學生都不忍心看謝醫生了。 這……簡直是將軍??!用專業知識啪啪啪打臉??! “因為麻木,紀小姐的唇部功能也受到影響,這樣她無法自如控制肌rou運動,可造成吃飯掉渣、喝飲料漏水、說話漏風……紀小姐是一個對生活積極向上、對工作兢兢業業的編輯,分分鐘都要跟親友、同事、領導、客戶打交道,這些不便將極大影響她的日常生活與工作……” 紀小凡低下頭。 好吧,漱口的時候是會吐不準,但吃飯掉渣之類的疑似中風癥狀,她還真沒發現。這癌那癌更是嚇死個人…… 她知道,高銘晟作為她的律師,自然要盡一切可能夸大其詞、甚至無中生有,自然要盡量將她的痛苦委屈放大無數倍,讓全世界都同情她的遭遇。 盡管她并不以此為傲,沒有展覽傷口的愛好,但這畢竟是庭審。 想要得到什么,她必須首先放棄些什么。 她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又值幾個錢。 法庭眾人鴉雀無聲,只回蕩著高銘晟一個人的聲音。 他知道自己扳回一城。剛才謝雋奇的當眾鑒定為他加了很多分,現在靠他用紀小凡受到的傷害——盡管有些是假設——挽回了不少。 高銘晟停頓一下,繼續說,“還有更重要的,我的當事人紀小姐是適齡未婚女性,對婚姻戀愛有相當的憧憬。嘴唇麻木,將直接影響到她與未來伴侶親吻的感受,在座各位可以捫心自問,包括謝醫生你本人——別人出多少錢,你愿意放棄正常的吻覺?” 旁聽席一下子炸鍋了。 是呀,就算感覺不到痛、吃飯掉渣也忍了,但影響到接吻,誰能忍??! 法學男生刻意問師妹,“你呢?多少錢愿意放棄?” 女生望著謝雋奇的方向,目光迷離,“不,再多錢,我也不愿意?!?/br> 男生哼了一聲,正要得意的開啟嘲諷模式,但此刻發生了一件事,讓他驚的話都說不出來—— 聽了高銘晟的質問,謝雋奇抬頭道,“是么?紀小姐現在,連吻覺都沒有了?” 說完,他走到原告席,一手扶在小凡腦后,一手扳過她下巴—— 不由分說的、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9|第9章 在眾人一陣驚呼中,謝雋奇結結實實的吻上了紀小凡。 小凡見他走近,還以為他要詳細詢問自己的癥狀,卻沒想到,自己的臉被他捧住,完完全全的包裹在他氣息中。 他的吻甚至不是蜻蜓點水,而是相當的……深入、有侵略性。 小凡學的中文,就算不是top級名校,至少讀過的古今中外文學作品對得起她的專業。 而她現在,完完全全找不到合適的詞匯,來描述這個吻,而只能想到其他—— ……不是在庭審嗎?上一秒,他不是用很科學嚴謹的方式論證嗎?怕她說謊,還設了陷阱什么的。 這是從沒想過的事。 或者說,想過,卻只在最瘋狂大膽的yy中。 能夠被他這樣的摟住,唇齒交纏。 小凡被他按在胸前,嘴唇又被堵住,窒息的快要透不過氣來。 ——就這樣吧,她想。 不要結束。不要有法官律師旁聽者。她也……不要什么審判結果了。就讓她在這一刻死去好了,別的她都不想要面對。 法學男生望著他們的擁吻,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法學女生愣愣的看著,全身失去了溫度。 辯護律師取下眼鏡擦了擦又戴回去,然而并無卵用,他并沒有看花眼。 就連法官,也驚訝的望著原告席發生的這一幕,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高銘晟。 他輕咳一聲,“謝醫生,這是在公然sao擾我當事人么?嫌一千萬開的不夠多,想要數罪并罰?” 聽到他的聲音,小凡才如夢初醒。 這不是夢境,這是現實! 她開始掙扎。 就在這一刻,謝雋奇離開了她的嘴唇,放開她。 法官也才記起自己身份,提醒道,“法庭莊嚴,不得藐視?!?/br> 謝雋奇白凈斯文的臉上絲毫未見激情后的痕跡,“當然不是,我只是為了測試——” 反觀紀小凡,經過剛才一番廝磨,已經頭發散亂、面色潮紅、眼角帶淚、氣息不穩,身子微微發抖,需要扶住原告席的桌角,才能保持平衡,跟謝雋奇水過無痕的樣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高銘晟目光一轉,“下次謝醫生再要測試什么,能否先提交申請?好吧,你又得出了什么結果?” 謝雋奇望向小凡,清楚的問,“紀小姐,請問剛才跟我接吻的時候,你左邊嘴唇要舒服一點,還是右邊更舒服?” “……”小凡自從跟他分開之后就自知失態,居然沒有在被他強*吻的時候用力掙脫,甚至幾乎是配合著完成了這個吻—— 她的腦子還暈乎乎的沒反應過來,就連這個問題也沒聽清楚,如何回答的上來? 謝雋奇微微一笑,“可見,原告律師是有夸張之嫌,很清楚,紀小姐并沒有因為左下唇麻木,而喪失對親吻的應有感覺?!?/br> “……”小凡漸漸反應過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她原本涂了可以說是艷麗的口紅,被她的素顏白裙襯的相當醒目,經過剛剛一吻,那心形的唇就像被清晨露水滋潤過的花苞,飽滿、清新、嬌嫩、惹人生憐。 如果說,之前她描述嘴唇麻木的感覺,大家還只能想象,那么他們現在,完全可以對小凡感同身受—— 謝醫生的測試結果不言而喻。 紀小凡下唇麻木的癥狀,并沒有嚴重到剝奪她作為一個成年女性享受與異性親密接觸的權利。 如果原告方試圖以“感官功能喪失”為由索要高價賠償,那么這個試驗結果,幾乎就是某種程度上的打臉。 高銘晟抗議,“反對!被告貿然對原告作出失禮之舉,混淆視聽,并不能作為參考依據?!?/br> 謝雋奇毫不心虛,“本案關鍵在于‘感覺’,感覺既是主觀的,也是真實的,通過某種方式讓它客觀的表現出來,有何不可?” 法官在這件事上倒向被告方,“反對無效,被告的作為有其合理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