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江穎抱著雙臂,盯著她看了會兒,側身讓開,“好,你要走我也攔不住你?!?/br> 她一愣,似是沒想到江穎這么容易就放過她,頓了會兒,隨后邁著大步離開,站在酒吧門口思考去處,去找周時亦呢還是回家呢? 不知道他睡了沒。 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阮蕁蕁以為是江穎,不耐地回頭,“又怎么了?” 一愣,時隔多年的四張面孔。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說好了一樣,在一點點涌現,然后無時不刻不在提醒她。 有人先叫了起來,“真是你??!” 幾人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剛剛遠看不覺得,模樣和身材好像都能對上號,可這人的氣質就完全不一樣了,當初可是走到哪兒都是一副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樣子,現在這么看上去到還挺有藝術家的氣質。 她們說她現在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她生活得很好,絲毫沒有因為那件事而發生改變。 憑什么? 犯過同樣的錯,他們卻像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她卻照舊生活在陽光下。 我們都不是圣人,誰都會犯錯,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翻了錯,卻沒膽認,推卸完責任,卻還一昧地指認別人的罪名。 人不貴于無過,而貴于改過。 酒吧門外有兩棵高挺的白楊,在孤獨的夜里聳立。 阮蕁蕁被他們扯到巷弄里, 角落里,堆滿了荒涼的葉子,泛著黃,好像干涸的生命。 大多還是嫉妒吧,情緒在心底翻滾而上,一路蜂擁而出,全部在聽到那句“她現在日子過的可好了呢,音樂學院的高材生,說不定以后是個名人,同樣的一類人,她可以走向最頂端,你們卻只能在底端,可悲?!?/br> 月亮高懸在空中,淡白,沒什么亮光,照不進心里,拯救不了這些人的想法。 昏黃的路燈下,風一涌一涌的。 她好像定格了一樣,不會動不會說話,低著頭,盯著地面。 其中一名染著紅頭發的女生,撥開另外幾人,走上前去,盯著她,“你日子倒是過得清閑了,你知不知道我們幾個過的是什么日子?” 她聞若未聞,身后就是冰冷的墻壁,紅頭發推了她一把,阮蕁蕁撞在墻上,吃疼,悶哼一聲。 往往能說出口的日子都不算難過,真正難過的日子難以啟齒,都不敢與外人說道。 巷子里很是寂靜,偶爾傳過一聲狗吠。 忽然一陣刺耳的鈴聲扯破長空。 她低頭看了眼手里的手機,屏幕上是十一兩個字。 備注在郿塢的時候已經改掉了。 沒有掛斷,關了靜音放進口袋里,抬頭看向他們,“還有事么?” 男生嘲諷地笑:“老朋友敘敘舊不行啊?!闭f完他看了眼身邊的人,“她好像看見我們不是很高興???” “那我們就帶她去高興高興?!?/br> 她不肯動,不知哪來的力氣,立在原地,拖都拖不動。 “怎么?不愿意跟我們玩兒?現在日子好過了,看不上我們這些舊時的朋友了是不是?” 她冷聲,“放手?!?/br> 對方絲毫不聽,拽著她越發用力, “你覺得你現在配過這些生活么?你配么?!你不過是跟我們一樣!社會最底層的渣!” 她抵死反抗,大吼了聲, “我他媽讓你放手!” 對方一愣,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脖子上青筋突厲,大聲嘶吼: “憑什么你過好日子,我們得過這種豬狗不如的日子,憑什么!你跟我們一樣,你跟我們一樣!是人渣,是廢物!” 阮蕁蕁眼尾掃到墻角橫七豎八躺著幾個沒喝完的酒瓶,她沖過去,撿起其中一只,“砰”一聲敲在墻上,酒瓶瞬間斷成兩截,她握著瓶頸將斷裂的那截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尖銳鋒利,聲音冰冷:“既然不想好過,那大家都不要好過,我死了,你們這輩子也別想好過?!?/br> 對面的人一愣,似是被她的兇惡給唬住了。 沒有再往前一步。 玻璃渣子又往自己脖子抵了抵,刺痛感傳來,伴著昏暗的燈光,有鮮紅的血液淌出,幾人終于一步步往后散去,嘴里念叨著: “你不要亂來啊,我們走我們走?!?/br> “要不要先拍個視頻留個證據啊,不然真出了什么意外,我們幾個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br> “這女人是不是瘋了,你們說?” “她會不會真的自殺了?” 阮蕁蕁渾身都在抖,用力最后的力氣大喊:“滾?!?/br> 幾人踉蹌而逃。 腳步聲遠離終于消失在轉角處,她扶著墻有些脫力地蹲了下去,巷口陰涼。 腦中嗡嗡嗡直響。 畫面一閃而過。 “你不配!” “你個人渣!” “你怎么不去死?!” “你這樣的人,為什么要活著?!” …… 外面寒風凜凜。 阮蕁蕁并不覺得冷,幾乎是無意識在走,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站在住院部的樓下了。 褲袋中的電話又響起來。 人立在灌木叢邊,她盯著電話,開始平息呼吸。 吸了口氣,接起,“十一?!?/br> “剛剛怎么不接電話?” 聽到他溫醇的聲音那顆,仿佛置身茫茫大海,終于抓到一根浮木,瞬間被治愈。 “……在洗澡?!?/br> 他哦了聲,有一瞬的安靜,他又問: “在干嗎?” “……在看電視?!?/br> “怎么這么安靜?!?/br> 理由信手拈來:“關靜音看字幕?!?/br>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地說:“哦,那你開下門,我在你家門口?!?/br> “……” 阮蕁蕁握著電話立在灌木叢邊,頭頂的月光特別慘淡,一如她的心情。 電話里,他又不耐煩的催促了一聲,“嗯?” 良久,她才開口,“好吧,我騙你的,我不在家?!?/br> 電話里的冷哼一聲,“你在哪兒?” “在你門口?!?/br> * 周時亦顯然沒想到答案是這樣的。 下床開門的時候,他還以為她又騙他,一邊走去開門,一邊對電話說,“老騙我有意思?” 門一打開。 就有一道身影撲上來,抱住他。 他一愣,電話直接掉地上了。 阮蕁蕁手圈著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問:“驚不驚喜?” 一句話,他就聽出她有點不對勁。 周時亦雙手環住她,把她抱在懷里,低聲問,“有事?” 隔了好久,他才聽見她問: “十一,你爸……出事的時候,你多大?” 周時亦抱著她的手又收了收,“七八歲吧?!?/br> “我媽走的時候,我十三歲,我爸不在家,是我發現我媽躺在浴缸里,整個衛生間都被我媽的血染成紅色了,我每每只要看到紅色的東西,我就會想到我媽死時候的樣子,那時候我覺得我什么都沒有了?!?/br> 他終于有點明白,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子,總是缺少點人氣。 “你有我?!?/br> 她愣了一會兒,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恩?!?/br> 靜靜擁了會兒,他干燥溫和的手掌在她背上輕輕撫摸,不帶任何情.欲,安慰似的。 阮蕁蕁問:“你爸出事的時候,你在哪兒?” 她感覺到背上的手停了下來,然后,聲音從頭頂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