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阮蕁蕁沒說話了,好久,才問: “房子質量不好,之前就沒人反應?” 周時亦:“事實上,在這之前,這座小區很多其他的住戶都反應過,有時候風大一點,窗戶都能被吹落,他們到物業反映,但是物業也只是找幾個維修的人過來看一下,把窗戶重新按上就是了?!?/br> “可以到城建局反映啊?!?/br> “你能想到的,他們會沒做么?”他側頭看她一眼,說:“你知道一幢房子、一座橋,后面牽扯出來有多少人么?” 阮蕁蕁忽然心一顫,“那你們還……” 他轉過頭,聲音清醇,抿唇道:“總得有人做?!?/br> 莎士比亞曾說過,意志命運往往背道而馳,決心到最后會全部推倒。 如果人人都跟命運屈服,往后的日子里,會有越來越多人的死于非命,他們不是想拯救世界,也不指望改變社會,他們只希望,在黑暗沒有完全降臨前,還能看到一絲曙光。 …… 大包看到兩人拎著電飯鍋回來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車呢?” 周時亦把電飯鍋往桌上一放,丟下一句,“被交警拖走了?!比缓缶屠钍n蕁上樓換衣服。 大包盯著兩人的背影,戳了戳一旁的徐盛,“他們兩出去一趟回來,我怎么感覺有哪里不一樣了?” 徐盛好像有心事,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大包又捅捅他,“跟你說話呢,想什么呢?” 徐盛回神,啊了聲,“什么?” 大包若有所思的表情,拿手點著他,“你最近不對?!?/br> 徐盛側過臉,“神經?!?/br> “我神經?”大包哼了聲,“我看是你神經了!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和丁云杉在后門,你們在干什么?” 徐盛靠在門口,點了支煙,沒說話。 大包又逼問,“這兩天,我看你們倆就不對勁,你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丁云杉了?” 徐盛吐了口煙圈,“懶得跟你說?!?/br> 大包還欲再說些什么,樓梯口傳來腳步聲,周時亦和阮蕁蕁換好衣服下來,徐盛警告性地瞪了眼大包,后者撇撇嘴。 周時亦拉著阮蕁蕁走過來,“小白在哪兒?” 大包說:“在家休息?!?/br> 他點點頭,“我們先過去看看?!?/br> 大包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 阮蕁蕁盯著他看,“怎么了?” “云杉在那邊,你們還是等會兒吧?!?/br> 兩人會意地點點頭。 四人站在門口聊了會兒,徐盛遞了支煙給周時亦,阮蕁蕁看了他一眼,后者罷罷手,“不抽?!?/br> 徐盛和大包皆是驚訝的神情,大包夸張地擠眉弄眼道:“哎呀,我怎么覺得你這趟雅江回來好像鍍金了???” 徐盛附和兩句。 周時亦但笑不語。 閑扯了一會兒,才說回正題。 “我現在敢斷定假標書跟賬本絕對在明姐身上?!?/br> “這幫人渣滓,8.12,郿塢……還有那么多沒有曝光的,這幾年,他們究竟貪污了多少工程款!” 周時亦:“阿盛之前就查過,華海賬上每一筆錢都是干干凈凈的,說明,這幾年他們早就把錢洗干凈了,如果沒有人幫他們洗錢,或許事情又簡單了許多?!?/br> “賺這種錢,簡直不是人!” 周時亦輕嘲了下,“對于他們來說有錢賺不就行了,誰還在乎這錢干不干凈?” 徐盛忽然問:“我們什么時候回去?!?/br> 周時亦想了想,“明天吧?!?/br> 徐盛低著頭沉默。 周時亦奇怪地看他一眼,眼神詢問大包他怎么了? 大包撇撇嘴,表示不太清楚。 …… 臨近中午,丁云杉回來了,周時亦和阮蕁蕁去看白錦輝。 江邊小樓,二樓的小屋里。 白錦輝高大的身軀縮在床上,彎著腰,像一只大蝦。 房內昏暗,窗戶緊閉,沒有開燈。 周時亦叫了聲,“小白?!?/br> 床上有人悶悶地應了聲,帶著點鼻音。 兩人互視一眼,走過去。 來到床邊,氣氛明顯有些不太對勁。 …… 丁云杉一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她怔怔地坐在床邊,視線盯著外面。 窗外有顆泡桐樹,枝椏延伸到窗口。 思緒飄回到一個小時前,小屋里。 丁云杉在門口站了很久,奶奶都不讓她進去,白錦輝打開門,站在門口,屋內漆黑一片,“奶奶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她說兩句?!?/br> 奶奶看了眼自己的孫子,又看看丁云杉,嘆著氣走了,臨走前,還不忘警告自己孫子一遍,“這女人沒心的,你別給她騙了!” 白錦輝看著她,“進來?!?/br> 丁云杉走進去,他轉身走到床邊,點了支煙坐下去,聲音冷淡:“你來干什么?” “來看看你死了沒?!?/br> 恍如第一次的對白,白錦輝愣了片刻,樂了,“還有別的話么?” “你不把自己弄死,你就不安心是不是?” “我死了你不就可以跟阿盛在一起了?!?/br> 丁云杉一愣,“白錦輝,你什么意思?” 白錦輝嘲諷的一笑,“哦,不是,我沒死你也可以跟他在一起,不用在意我?!?/br> 丁云杉幾乎是氣紅了臉。 “我看得出來,阿盛挺喜歡你的,他爸爸有錢,你也不用跟著我這么辛苦的賺錢了,他可以幫你媽治病?!?/br> 有時候,擊敗愛情的往往不是愛情本身,而是男人的自尊心。 丁云杉紅著眼,大聲:“好,以后就算你死在外面,我也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br> …… 云杉賓館 有人敲了敲門。 丁云杉抹了抹眼淚,低聲道:“進來?!?/br> 徐盛走進來,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會才說:“我們明天走了,過來結一下賬吧?!?/br> 丁云杉沒說話,站起來,低著頭經過他身邊。 徐盛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哭了?” 丁云杉猛地甩開,冷聲道:“關你屁事?!?/br> 徐盛先是一愣,慢慢地松了手,點點頭,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 夜深,樹木鼎立,寒風靜悄。 花葉相顧無言,各自懷揣心事。 白錦輝側躺在床上,眼睛紅紅,盯著屏幕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扎著兩個羊角辮,沖著屏幕發笑,嬌俏又可愛。 那時候的她熱情開朗,絕不是現在的冰山。 另一座小樓里。 徐盛坐在后門抽煙,顴骨位置的皮膚泛紅,腳邊豎著一瓶紅酒,沒人跟他漫天要價了。他嘲諷地笑笑,獨自坐著會兒,夜風吹得他的頭腦清醒了些,拎著酒上樓,經過一扇門的時候,腳步故意放慢了些,在漫長的路也得走完。 回到房間里,大包仰面趟在床上,手腳大張,呼呼大睡。 他忽然有些羨慕起大包來。 這群人里,就數他最沒心事了,不要變,千萬不要變。 阮蕁蕁躺在自己房間里,抱著手機,搜索8.12。 新聞很多。 很多字眼觸目驚心,“黑心工程師”“黑心企業”“不得好死”。 有一篇是關于跳樓的報道, “方國安站在華海的頂樓徘徊,很多小區的戶主接到電話第一時間趕了過去,他們并沒有阻攔,而是在樓下興奮吶喊,‘方國安,你不跳你就是孫子?!巳褐杏腥嗽趧褡?,但吶喊聲一聲高過一聲,甚至還有人嘴里在喊著,‘你死有余辜,你全家都該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