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申俞走到另外一塊兒白板前，寫下了當天的排班表：

    “2月19日，線路工三人值班，四人請假。

    請假名單：

    張工，請病假，有醫院證明，排除嫌疑。

    李巧書，請事假，和女朋友見家長，有人證，排除嫌疑。

    胡克，請事假，妻子臨盆，有人證，排除嫌疑。

    陳俊，請病假，在小診所輸液，有人證，排除嫌疑。

    排班名單：

    張武，2月19日14:00接到維修通知，14:10出發，地點：平原區辛康小區5棟c戶，發現線路并無異常，他又做了一番檢查，14：25檢修完畢并返回公司，直到15:00接到另一通維修報警，才趕至牧野區富泉小區。

    徐源，2月19日13：20接到維修通知，13:30出發，地點：牧野區蓮花小區7棟a戶，13:42到達，14：51回到公司。

    齊弓，2月19日工作待崗中，并無維修作業安排。

    被害人所在地點：牧野區富泉小區?！?/br>
    張申俞介紹道：“警察已經排查過請假的四人，他們確實都有人證，都有不在場證明。這些電路維修工中，只有張武一個人在案發時到達了案發地點?！?/br>
    尋梵疑惑，“徐源當時不也在牧野區嗎？”

    張申俞從桌上拿起一份調查報告遞給她，“富泉小區和徐源所在的蓮花小區相差兩個街道，而案發時，徐源正在對蓮花小區7棟樓進行線路修復，直到16:20才檢修完畢，期間有小區的監控錄像記錄下了他到達和離開的時間，所以說，他也有不在場證明?！?/br>
    “那，張武呢？”

    “具重癥監護室的目擊人員稱，兇手帶著面具闖入家里，行兇時間大約在14:40到14:50之間。而當張武接到通知，到達維修點時已經過了15：00。兇手犯案的時間，剛好是張武離開辛康小區，重新到達公司的時間，而這段時間，張武都是在路上，有監控錄像拍下了他的行駛軌跡?！?/br>
    林炎問尋南墨，“先說說你覺得有趣的地方?！?/br>
    尋南墨點了點照片上的兩人，林炎大驚，“你是說，他們？”

    ☆、第8章 .13【銅寺山音4】

    尋南墨將齊弓和張武的名字圈了起來，“這兩人長相雖然不同，但是體貌特征極其相似，從身高和身型來看，如果穿上同一件工作服，應該會很像?！?/br>
    張申俞回憶道：“好像是有這么回事。他們的同事說，齊弓和張武關系很好，總是一起工作，很多人從身后都將他們認錯過，甚至連齊弓的前女友沈小娟也認錯過他們?！?/br>
    林炎：“如此說來，這兩人都帶著工作帽，穿著工作服，就無法辨認出他們誰是誰了。連最熟悉齊弓的沈小娟都能認錯，可見，一般人也會區分不清他們?！?/br>
    “這就是整個案子最有趣的一個環節，但憑監控錄像拍下來的模糊影像，并不能說明里面的人是誰，那日，由于人員安排緊缺，公司派出的維修工都是獨自作業，所以，沒有人能證明行兇的人是張武還是齊弓?！睂つ夏剖窍肫鹗裁?，轉看張申俞羅列的時間表。

    “徐源13:20離開公司，14:51返回公司。期間，公司的線路值班人員只剩下齊弓和張武。而張武在14:25返回公司，早于徐源。這樣，徐源抵達公司時，看到的仍是張武和齊弓。期間，張武去作業，一定會離開公司，而齊弓有沒有在公司，沒人能夠證明?！?/br>
    林炎從座位起身，“你是說，在案發期間，唯一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恰恰是沒有出門作業的齊弓？”

    尋南墨點點頭。

    尋梵看向時間表，再看自己手中的資料，“通過警方的問詢錄可以看到，徐源和張武在工作回來后，都證明了齊弓一直守在公司，富泉小區線路出問題，就是他在值班室做的記錄，之后，張武才會趕過去維修。而且，據負責人和徐源交代，當天確實只有兩起線路報修，第三起，也就是富泉小區的那一起報修是在兇案發生期間，當時，確實有值班人員接聽電話?！?/br>
    冷冷垂目，尋南墨想了想，“有沒有這種可能。報修的是兇手，接聽電話的卻是張武?！?/br>
    “你是說，兇手和張武串通好了？這樣，兩人都有不在場證明，也互為人證？”尋梵似是想到什么。

    林炎贊嘆，“這種可能確實最大。我們做一個假設，當時，徐源先去檢修線路，分配的地方是需要耗費時間的地方。而之后，齊弓和張武一起從公司走出，張武去檢修線路根本就沒有問題的地方來制造不在場證明，而齊弓去了作案現場，對受害者實施了殘忍的殺戮。之后，張武獨自返回公司，而此期間，正是齊弓作案的時間，待張武順利到達公司，齊弓再報線路問題，并要求去作案地點修復線路，這樣辦公室也就有了接電記錄，齊弓的不在場證明也就成立?！?/br>
    尋梵認可，“如此以來，張武、齊弓就同時有了不在場證明。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在作案現場看到了和兇手體貌相同的張武，而張武又有不在場證明?！?/br>
    “原來如此?！毖心燃悠鹕?，“那么，張武、齊弓為什么要聯合作案呢？他們會不會都喜歡沈小娟，而沈小娟選擇了那個神秘的大老板，他們氣不過，就這樣做了?！?/br>
    林炎：“這一切，要等見了那個老板才能知曉?！?/br>
    當地派出所問詢室，齊弓低頭沉默。

    “先說說你和張武的關系吧?！泵窬邶R弓面前，三角桌旁是神色冷淡的尋南墨和做著筆錄的林炎。

    “我們，是朋友?！饼R弓看起來很緊張，“張武沒有殺人，他有不在場證明?！?/br>
    民警打量他，“那你呢？有沒有殺人？”

    齊弓驚愕，顯然，他以為這次被帶來調查，針對的依然是失蹤的張武，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提問。

    “我？”他指了指自己，冷笑，“怎么可能。我當時就在辦公室，哪里也沒有去。還有我的接電記錄呢?！?/br>
    他刻意提了這個不在場證明，林炎看尋南墨一眼，見他盯著齊弓，順著他的視線看去。

    這個人，果然和張武的身材、身高很像。林炎起身，轉到齊弓身后，看到的，如同照片里的張武一般。

    他對尋南墨點點頭，證實了他的猜想，這兩人完全可以對調身份。

    可是，兩人一起作案的理由呢？真的只是因為同時被沈小娟拋棄嗎？

    看民警也問不出什么，尋南墨開口道：“為了掩蓋你們殺人的目的，所以，除了沈小娟以外，其他人都是陪葬和掩飾。而你又覺得他們無辜，所以，下手時就動了惻隱之心，這才導致十幾人受重傷，而沒被你殺死?！?/br>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饼R弓雙手交握。

    起身，尋南墨走近他，神色冷淡，輕輕抬手，從他耳后拿走一根頭發，他對林炎點點頭，先走出了問詢室。

    “怎么樣了？”林寒捂著圍巾在門外等他。

    “東西拿到了，我們去看看他和張武的過去?！?/br>
    林寒抓著他的手臂，“尋梵說，要用他們的方式入幻，我答應了?！?/br>
    “他們的方式？”尋南墨想了想，“他們的方式，我不能進去?！?/br>
    “為什么？”

    “我是警司，要通過正規途徑，‘入幻工’才是被允許入幻的人，林傅鐘的方式，在精靈界是違法的。如果我用了他們的方式，就是承認了他們的做法。怕是，會被他們拿了把柄?！?/br>
    林寒覺得有趣，“這也有正規和不正規？”

    點點頭，尋南墨淺笑。

    “那，我去和尋梵商量一下......”

    “尋梵不在‘入幻工’的行列，也不能用我們的方式入幻?！?/br>
    林寒嘟嘴，“那怎么辦？”

    “你不是要了解他們的方式嗎？我等著你們，就不去了?！睂つ夏珷科鹆趾氖?，“你看到了什么，可以回來講給我聽?！?/br>
    “好吧?！绷趾c點頭。并未注意，尋南墨微垂的眉眸，他似是在策劃著另外的事情。

    來到辦公房內，尋梵已經等在了那里。張申俞、研娜被林炎派去做其它事情，給他們騰出了入幻的時間。

    尋南墨對林寒點點頭，盯著她和尋梵一起消失在自己面前。他的目光轉向桌前的一處地方，揉了揉鼻子，“紫檀木，你還是喜歡這種香氣?！?/br>
    桌旁突然出現一個人，取下了斗篷，是坐著輪椅的林傅鐘，“警司的鼻子果然厲害，還記得我喜歡的味道?！?/br>
    “是你懷舊，不肯換斗篷?！睂つ夏呓?。

    “說起懷舊，聽小寒說，你才是中毒最深的那個?！绷指电姀膽牙锬贸鲆活w菩提子，“給你。我讓滬瑯從高寅的家里找回來的，這顆菩提子，被放在蓮婷的嘴巴里。想是高寅希望它能將蓮婷復活，所以一直執著著?！?/br>
    “蓮婷怎么樣了？”尋南墨接過菩提子。

    “他被高寅解肢，放在了冷凍柜里。菩提子從他嘴巴拿出的瞬間，他便腐化了?！?/br>
    尋南墨呼出一口氣，將菩提子握在手里捏碎。

    “你?！绷指电婖久伎此?，“很少這樣，是因為小寒嗎？讓頑固之人，有了妥協的一天?！?/br>
    “是，小寒影響了我?！?/br>
    林傅鐘搖搖頭，“如果當年你早些遇到小寒，或許康家的人就不用死了?！?/br>
    斜林傅鐘一眼，尋南墨攤開手掌，金色的碎末從手心滑出，“能造出起死回生之物并沒有什么錯，如果沒有康家，你也不會有第二次生命?！?/br>
    “那你為什么還要毀了菩提子呢？”

    “東西可以有，卻不能過多?！?/br>
    林傅鐘扶著輪椅向前一些，“那么，康宇就不能活著?！?/br>
    知道他要說什么，尋南墨轉過身去，“我毀了古金菩提子，并不代表事事可以妥協。更何況，康宇只是個孩子，且從未學過制造古金、古銀之物，沒有我的命令，他不會胡作非為?！?/br>
    “你怎么敢確定他不會做？康家造這些東西，都是天生之力，除非人死，否則，這種本事不會毀滅?！?/br>
    “康宇已經是人骨，不會再有后人了?！睂つ夏杖?，冷聲解釋。

    “我們林家和精靈因為此事周旋數百年了，如今到了我這一輩的身上，眼看康家已經快被除盡，沒想到，你們‘尋’類卻來多管閑事?！绷指电娢⑽⒆?，“我不會像祖輩一樣反對人類和精靈獲得第二次生的機會，畢竟，我也這樣做了?？墒?，我不能看著那些起死回生的東西到處都是，這樣，整個世界會陷入混亂，這些東西，也會帶來更多的殺戮和爭奪，高寅不就是其中一個嗎？”

    “沒有起死回生的東西，殺戮、爭奪也不會停止，我想，這一點小寒和我意見一致?！睂つ夏聪蛞恍囊涤蠲娜?，“他是我的精靈，他的生死只能由我決定?！?/br>
    “這就是我們無法談妥的原因?，F在，因為小寒，我們林家不和精靈部作對，可是，康宇的問題，我們林家也不會妥協?！绷指电娺€沒說完，林炎推門而入。

    “我雖然不想參與，不過，父親的建議我也贊同，康宇活著，那些起死回生的東西就有可能再出現。我甚至覺得，除了毀掉菩提子，連金銀胸針都應該一起毀掉?！?/br>
    尋南墨眼神凜冽，“金銀胸針是精靈的寄托，它們尊重這兩枚胸針不是因為它們可以起死回生，而是因為他們的出現象征著精靈被認可，是與精靈同生的標志?！?/br>
    林傅鐘：“當年我威脅康家造出菩提子時，他們貪生怕死，滿足了我的愿望，我就知道，康家的人不能留。而那枚菩提子一直被有心人搶奪，更讓我明白，這類東西也不能留著。所以，康宇就是不適合活著的康家人?！?/br>
    尋南墨不想再與他爭執，“我說的話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康宇的命，只有我能拿走。至于那兩枚胸針，沒有精靈知道它們的用處，如果不想讓秘密泄露，你們最好不要再提有關于康家的事情。胸針現在只是象征，其它什么也不是?！逼骋谎垡庖姴煌娜?，尋南墨從屋內走出。

    精靈樓內，尋南墨確定康宇已經重回地下，才放下心。

    另一處，林炎對林傅鐘道：“康宇這孩子我見過，只是個心思單純的人骨，我們是不是沒必要斬盡殺絕?！?/br>
    林傅鐘不贊同，“他和尋南墨分享了壽命，也就是說，尋南墨活多久，他就活多久。這不就是另一個不死體嗎？所以，他和尋南墨之間，必須死一個。這樣，他才能死?！?/br>
    “你這樣做，小寒會傷心的?！绷盅谉o奈搖頭。

    “我就是為了小寒，才會站出來和尋南墨商量，否則，康宇早就被秘密處死了?！绷指电娎浜咭宦?，“看看我這孫女，什么人不喜歡，偏偏喜歡一個連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尋’類。還是個不通人情的‘尋’?！?/br>
    “尋南墨對小寒不錯，從小到大，小寒就沒有上心的人，看來，他找到尋南墨也是注定的?！绷盅鬃叩搅指电娨慌?，“不如我們都各退一步，那兩枚胸針我們勸尋南墨毀了，康宇就留下?！?/br>
    “不行。我的意思也絕不改變。以前林家和尋南墨的不快也是由康家的問題引起的。我們秘密處死了康家的人，包括尋南墨的義兄，我們林家和尋南墨早就結下梁子了，也不在乎這一次?？涤畹拿?，我要定了?！?/br>
    “爸?！绷盅谉o奈，“你這樣，讓小寒怎么面對尋南墨？小寒說，已經是尋南墨的人了，你打算，就這樣毀了你孫女的幸福？”

    “我?！绷指电娕牧伺耐?，“我就是因為小寒，才遲遲沒有出手?！彼]眼，穩了穩情緒，“康宇是康家的人，如果他知道林家和康家之間的恩仇，怕是會對小寒不利?！?/br>
    “這都是上一輩人的恩怨，兩個孩子，會想通的，我們只要不再將矛盾弄大，還有挽回的機會?！?/br>
    林傅鐘執著，“康宇的問題上，我絕不松口，他必須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