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到底哪一座才是二皇子的宮殿? 她覺得這樣漫無目的的找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躍過幾個殿后,她就已經開始心灰意冷。 從屋頂上跳下來,她放棄了今晚的搜尋。一個人走在被白雪掩蓋的御花園間,雪白的臘梅開得正是茂盛,她有心駐足,拉低一段枝條細細欣賞。 突然,似乎是從前方傳來陣陣舞劍的聲音,時遠時近,時斷時續。 是誰會在這么冷的夜中舞劍?她不禁有些好奇。 循聲而去,她穿過一株株盛開的梅花,終于在一接近宮殿的溪邊,看到一抹月白色的修長身影。 看身段,那許是一位年約二十的年輕男子,手持長劍,步如游龍穿梭,劃劍時,周圍嘶嘶風破,宛如白蛇吐信,就像一首詩中描述的那般: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粗檬怯⒆孙S爽。 真的很美! 風千雪第一次見能把劍舞得這么美的! 她忍不住再走近一些,試圖看清那人的面龐,但又不想被他發現。撥開擋在最前的梅枝,借著淡淡的月光,她定睛看,險些叫了出來。 那樣頃長的身姿,還有那線條分明的輪廓,稍不注意,還以為那人是南若寒??伤麉s戴著面具,和月色一樣的銀狐面具,遮蓋了大半張臉,只在接近嘴唇的地方露出一小塊來。 還在震驚,那人突然單膝跪下,一手重重捂著胸口,大聲咳嗽,看著幾乎要咳出血來。 剛剛的英姿驟然不見,他手撐著劍,身子卻陣陣顫抖,仿佛正遭受一場莫大的痛苦。 風千雪見狀,也不顧后果,冒然從梅林飛出,躍至那人跟前。 許是發現有人,男子微微抬頭,看到她后猛地起身躲閃??伤忠膊宦?,身子一傾,即刻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手一甩,欲用劍氣將她彈開,可她竟自己轉了方向,伸出一手拋出披帛。他見狀,下意識舉手揮劍想要掃開披帛,卻沒想她身子又轉,尖銳的劍鋒差點就從她的頭頂劃下。她驀地一驚,剛想躲避,卻聽他倒抽了口涼氣,猛一收手,只聽“嘶”的一聲,披帛前端瞬間碎裂成片。她怔,若不是他剛剛及時回手,恐怕她就要像剛剛的披帛那般下場。 好險! 吐氣間,她估摸著他必不會傷她,于是雙腿一軟,作勢往他懷中跌去,就在他要攙扶的時候,她的手在不經意間碰上他的腕部。 “讓我替你把一把脈!”她低聲要求。 他發覺上當,于是手腕一轉,竟抽出另一只手扯過她的腰帶,“唰”的一下,綢緞松了。 她“啊”的驚呼,慌張的護住自己差點要滑落的衣物,他卻趁機向后飛躍,不出幾秒,便已在夜中消失。 “哎!真是好心沒好報了!”風千雪有些惱羞成怒,快速整理了自己。 這人到底是誰?交手時她總覺得并不陌生,而且…… 而且,在她接近他的時候,她又聞到了一種類似某種植物的淡淡香氣,那味道,真的和紫荊有些相似。 難道除了南若寒,這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身上擁有同樣的味道? 風千雪朝他消失的方向再追了幾步,前方,毅然屹立著一座雄偉的宮殿,她干脆躍起,跳到那座殿前。 “永和殿?”她抬頭,看到了正門口上的三個大字。 四周都是重兵把守,她已經無法在上前接近一步,只能后退。 不知這永和殿里,住的是何許人也?她本想問問前方看守的士兵,但又覺得這樣唐突去問不太合適,于是決定先回殿內問問宮女。想罷,她即刻動身離去。 而此時的詠春殿內,燭光似是燃了許久,琴聲也從某處隱隱傳來。熟悉的曲調,熟悉的旋律,遠遠的,風千雪就知道是誰來了。 夜洛塵今夜換了一身素白,撥弦的時候,腕部輕抬,從袖口內隱約露出些許柔和的碧藍,裹在素白的外衣里面,似有幾分神秘。 風千雪走入殿門,順著蜿蜒的鵝卵石路來到院內,就看到了他。 她有絲絲的欣喜,或許把剛才所見之事拿來問他,知道的答案會更確切! “洛塵,你知道我剛剛看到誰嗎?我看到一個戴著面具舞劍的男人!皇宮里,居然還有人能戴著面具走出來的?你知道那是誰嗎?”她總是那么迫不及待。 夜洛塵的琴聲忽然停了,抬起眸來靜靜看她。 淡雅的雪裙看上去總是那么輕薄,可她精致的小臉卻是白里透紅,一點也不像會受凍的樣子。此刻,她一雙盈盈如秋水的美目正期盼的看著他,是那么急切的想從他口中知道答案。 他有些踟躕,但還是不得不再潑她一盆冷水:“過幾天是圣上壽辰,宮內正排演一支名叫《蘭陵王》的舞曲,里面所有的人都要戴著面具舞劍,所以你看到的,很可能就是他們中的一員?!?/br> 是這樣嗎? 風千雪果然有些失望??煽茨巧碜?,劍舞得出神入化,收放自如,就是用來御敵都難以抵擋,這樣的招式,居然是用來表演的? 她有些將信將疑,卻沒再出聲。 突然,只聽嘶嘶風聲,夜洛塵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劍,在院中也極盡姿態的舞著。飛起的劍花宛如銀蛇,撲閃著,穿梭著。時而在空中化做蛟龍,時而在地上形如魚游,一招一式,也極為完美。 風千雪看得癡了,忍不住加入其中,從他手中奪過長劍,用自己學過的雪國劍法,舞得雪花紛飛。 正興頭時,突然唰唰飛來尖刀,仿佛警告一般,兇狠的插入雪中,唯露刀柄豎在雪面。 “是誰!”風千雪想要追去,卻被夜洛塵驀地攔住。 “別追!” 風千雪轉頭,疑惑的看著他??催@手法,和之前他們在鳳坡村時遇到的應該是同一批人。究竟是誰,在皇宮內也敢肆無忌憚的對他出手? 她靜靜的等著,可他的答案,也總是那么出乎意料。 “是二皇子的人!” 她怔! ------題外話------ 這章是感非常喜歡的一個章節,因為某人終于現身了!不過在描寫某人舞劍的時候,感甚覺詞窮,總覺得用自己的文字很難描寫到滿意的境界,于是借用了杜甫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并序》。原文是這樣的: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羧玺嗌渚湃章?,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以后又再描寫某人舞劍的時候,我在原文的基礎上稍作了改動,到時候親們見了再說罷!對了,昨天感把前面發的十幾個章節都稍作了些修改,增減了一些細節,親們原來看過的感興趣可以回頭瞄瞄,不過大體還是不變的。 ☆、第二十章 入殿等候 翌日清晨,風千雪早早起身,和昨天一樣,按時到翔龍殿給軒澈帝把脈。卻沒想,又見到大皇子南炎熙。 南炎熙這個長子,聽說比二皇子也大不了多少。兩人的母親都是軒澈帝的妃子,受孕的時間也非常接近,只是兩妃子的身份地位相差較為懸殊,所以,朝中大臣才會分派,對兩位皇子持有不同的態度。 然而,風千雪卻對這個大皇子,不怎么喜歡。自她進來那刻,她就感到他灼灼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身上,像是將她在腦中從里到外扒光了一般。 “風姑娘,自昨天起,父皇喝了你下的湯藥,感覺精神比原先好了很多。神醫不愧是神醫??!”南炎熙非常奉承的贊到。 風千雪笑笑,“我昨日下的只是引藥,今天開始想用正藥。但我看了御藥房,似乎沒有我想用的藥。不知這宮內還有哪些地方還能存藥?” “是什么藥連御藥房都沒有?”南炎熙不解,回頭看了看夜洛塵。 夜洛塵是下朝后和南炎熙一起來的,自過來后就一直低頭撫琴,只有在風千雪剛進來時,抬頭望了一眼。 “小七你知不知道?”見他似乎沒有反應,南炎熙又問。 “在下不知?!彼⑽⒁恍?,依然優雅的撫弄琴弦,奏著他的新曲《畫堂春》。 南炎熙又朝風千雪望去。 “是地脈?!彼贿吇卮鹨贿呌霉P在紙上寫著藥方,“這是一種生長在白皚山‘地突靈泉’中的珍品。形似水仙,三莖六葉,色呈深碧。而在三莖環拱的正中央,伸出一條如玉的碧莖,百年也見不到幾次。若常人服之,可以祛病延年,若練武人服之,更是功力精進,駐顏益壽?!?/br> “地脈?我們真沒有這種藥么?”南炎熙又轉頭看夜洛塵。 “沒有。原本,我想找的就是這藥?!币孤鍓m終于停了琴音。 風千雪聽聞,放下了手中的紙筆,面前的方子她已經寫了一半,但缺藥的話,她就得換方子了。 “聽說二皇子自己有一間藥室,不知那里會不會……”一旁的宮女突然插嘴,可她話沒說完就已發覺不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臉色蒼白。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南炎熙兇狠的瞪她,起身抬腳就想往她身上踹去,然夜洛塵卻用余光朝風千雪望了一眼。 那宮女的話果然讓風千雪一雙杏眼都亮了起來,這是個多么難得的機會,她一定不能讓它這樣錯過! “那我就去找二皇子問問!”她迫不及待的拉著依然跪在地上的宮女轉身就走,也不管這屋內的人是否持有異議,她的目的,此時已經變得正大光明。 南炎熙急急朝夜洛塵使了眼色,可直到風千雪身影消失殆盡,夜洛塵還是坐著沒動。 “你什么意思……”南炎熙甩了袖子,臉色暗到極點。 夜洛塵撫琴的手又再次動了,“她一定要去,我也是無法攔住她的?!?/br> 南炎熙怒瞪他,鼻腔“哼”了一聲,出門去了。 再說風千雪,有宮女帶路,去找二皇子就變得容易許多??伤趺匆蚕氩坏?,她最終來到的,會是昨晚她最后看到的地方。 永和殿? 居然是永和殿??? 那昨晚她見到的……那個戴面具的男人…… “風姑娘,前面就是二皇子住的宮殿了,奴婢不能再往前去,奴婢怕……”那宮女今天犯下大戒,如果不是還有風千雪依仗著,可能連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謝謝你,我自己去好了?!憋L千雪將自己的一點銀子遞給她,沒等她謝過自己,便快速往殿前走去。 永和殿的外形和一般宮殿差不了多少,折射著金光的琉璃瓦總是那么耀眼,高高的柱壁上,雕刻的飛龍也還是那么栩栩如生。 可唯一不太一樣的是,殿外整整齊齊的圍繞著一群侍衛,就像一道堅硬的銅墻,遠遠的就能讓人望而卻步。 她剛要向前,突然就被他們攔住。 “來者何人?本殿不經通傳,任何人都不許進入!” 真這么嚴? “本姑娘名風千雪,是大皇子專門請來給圣上治病的醫女,如今有一味藥想和二皇子相求,不知二皇子可有?” 那侍衛聽聞,將她上下打量一遍,像是信了,便和旁邊的人囑咐幾聲。那人應聲奔了進去,似乎是在替她通報。 有希望了!風千雪滿心期待,心里還在盤算一會該怎么和二皇子開口??墒?,她左等右等,足足等了近一個時辰,也不見進去的人再次出來。 正當她覺得自己會再度失望的時候,殿門突然開了,一身青衣的宮女走了出來,柳眉粉黛,看著很是水靈。 “是風姑娘嗎?” 風千雪點頭。 那宮女給她作了個揖,“殿下今晨已經出宮,如果姑娘執意要見,也可入殿等候??膳敬_實不知殿下會在何時回來?!?/br> 出宮了? 風千雪果然還是失望。 “姑娘要入殿等嗎?”那宮女又問了一次。 “等!我進去等!”她想也不想,即刻抬腳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