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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串疑問下來,似乎只剩下一個答案,一種可能。 過不許久,紫微殿的大火逐漸被撲滅,皇帝與敬王仍未歸來,聽侍衛說正在逐宮排查,此番動靜也驚動了皇后,由她負責狼藉善后,楚棲也不便出面,就暫時先退回了勾陳殿,“吱呀”一聲合上門扉。 殿中燭火搖曳,楚棲腦中思緒混亂成一團,不由想著難道這就是今晚的好戲?一場大火、一場刺殺,鬧得皇宮上下不得安寧,柳戟月剛與他敘完一波猛料,楚靜忠緊接著再給他添上一道重擊。 他二人敵對已久,初時敬王握有絕對的情報與權力,甚至掌控著皇帝的生死。然而如今這一邊倒的形勢已然不存,楚靜忠接收消息不再那么事無巨細又風馳電掣,皇帝手下有別的人可以用,直到現在,左右他生死的毒物似乎也已經消失了。 楚棲說不清他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又幫了柳戟月、或者是楚靜忠多少忙,但他知道,他曾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比如說……他將西宛皇室、白虎血脈、身負奇毒的碧梧帶了過來。 雖說整個過程中,他只是完成了將碧梧從驚鴻洲榭帶到皇城東門位置的部分,對于定位與進入皇宮之事并不知情,但這一段同樣很重要。他已經在自己尚未意識到的情況下站出了立場,而這只是他發現的,在過去的那段時間里,他沒發現的事又有多少呢? 習慣是件很可怕的事,他會無所察覺,也會心甘情愿。他不是不愿見到皇權歸正,朝堂整肅,也沒與敬王帶有什么父子情分,不覺得他被砍了腦袋會傷心多會兒,但這一切要建立在他不會被反插一刀的前提下。 而很不巧,前面正好有一位試過水的仁兄下場慘烈。 說來羅縱與他現下情形或許很像。羅縱常在御前侍衛,與皇帝關系一向不錯,他會毫無拘束地傾訴一見鐘情的白衣佳人,也會既驚又喜地形容剛認識的京城琴師,而皇帝更會微服出宮,只為瞧一眼羅縱口中令他魂牽夢縈的人影。 直到后來,因瀾定雪之死,他與父親羅冀矛盾激發,以至恩斷義絕,加速了太尉的自取滅亡,卻不曾想換來的,也只是被株連時寫得端正的一個名字而已。 起初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誰會料想到從頭到尾只是一場局——羅縱臨死之前,恐怕也沒能完全想通。 但當局者迷,楚棲不敢細思,自己現在的處境又和羅縱有多少區別。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再次升起了逃跑的念頭。 緩過一陣后,他無意朝床榻方向瞟了一眼,本想查看下碧梧的情況,估摸他的傷勢,但只是不經意的一眼,卻讓他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那被子拱起來的程度,絕不可能只有一個人! 第53章 月暈而風,礎潤而雨(7)警告!宿主…… “誰?!” 楚棲緊盯著那個地方,壓低了聲音狠狠喝道。 殿中寂靜無聲,良久之后,被褥輕微抖動,隱約露出了半張臉,那人啞聲道:“是我?!?/br> “公主……不對,你是……賀蘭漪?” 藏匿起來的人聲音低沉,正是北雍十四皇子,但他身上的衣飾裝扮與妝容輪廓,怎么看……都像是今日該出嫁的月娥公主! “?”楚棲的緊張警惕都快化成了實質性的問號:“那刺客是你?” 賀蘭漪輕描淡寫道:“我會縮骨功,大部分時候還戴著紅蓋頭,縱使揭下了,還有層面紗,我又與阿堇有幾分相似,燭火明滅間,也看不多清楚?!?/br> 楚棲:“……” “我不是很關心你的代嫁技術,”楚棲咬牙切齒地說,“你們北雍瘋了?你去刺殺皇帝?那火也是你放的?” “瘋的不是我們北雍?!辟R蘭漪坐起身,直直看著他,“瘋的是你們皇帝?!?/br> “阿堇確實是來出嫁的,而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替她鏟除道路上的阻礙。本來承國同意了聯姻,這很好,也不需要我了,可在西郊圍場,你們皇帝就已經先下手了?!辟R蘭漪瞇眼道,“他是真情實意地想殺了我們所有人,甚至還與西宛勾上了。世子,我說得有錯嗎?” “……” 楚棲重重吐出一口氣:“但像你這般貿然刺殺,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甚至會鬧到兩國交戰的地步?!?/br> 賀蘭漪隨意將手搭在膝上:“錯了,承國皇帝假若真的死了,敬王為扶新帝上位必不可能離京,無他領軍,北方將領哪來的膽子主動出兵?” 楚棲仔細審視著他,緩緩道:“既然你挑在這種時候動手,想必也懷抱好了必死的決心,怎地還躲到我這里來?” 賀蘭漪沉默不應,少頃后,他扯過被子:“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br> “十四皇子,你哪來的信心我不舉報你?”楚棲道,“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包庇一個刺客?!?/br> “正是因為沒有信心,所以我才在坦誠相待,意圖茍延殘喘?!辟R蘭漪短促笑了笑。 “說起來,這個人是誰?”他看著同一個被窩里昏迷不醒的碧梧。 楚棲這才記起來他這邊還躺了一個人。他將殿里的燈燭多加點亮,借著暖光查看了一下碧梧的傷勢,發覺不僅血已止住,連呼吸都平穩了下來,再探其脈搏,原先奄奄一息的跳動重又變得有力,除了昏迷不醒與外傷駭人外,竟看不出之前險些沒命,傷好速度快得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