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穆清離開的背影，穆爵盛恍惚間又看見了洛菁妍，那個他曾經又愛又恨的女人。

    從書房出來后穆清便一直心不在焉的，連迎面走來的蕓娘都沒看見。

    “小姐！

    清清小姐！”

    蕓娘喊了好幾聲，穆清才回過神來：“蕓娘？

    你怎么在這兒？”

    “小姐，您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蕓娘擔憂道。

    穆清微微搖頭，強作笑容道：“沒什么！”

    “老太太聽說老爺喊了您過去，怕他為難您，所以才讓奴婢過來瞧瞧，怎么樣？

    老爺同您說了什么嗎？”

    “后日是娘親的生辰，父親讓我準備些東西去看看娘親！”

    穆清微微垂眸，掩住眼底的一絲哀傷。

    蕓娘見此輕嘆了口氣：“夫人的生辰是該去看看的！”

    “蕓娘，你跟在祖母身邊這么久，應該知道關于娘親的事吧！”

    聽到穆清的問話，蕓娘微微一愣，隨后才點點頭：“確實！

    奴婢打小就跟在老太太身邊，夫人入府后的事我自然是清楚的！”

    “那你能告訴我娘親到底是怎樣的人嗎？

    我問過祖母，可祖母每次都拿些無關緊要的話搪塞我，如今我也十歲了，可連娘親的模樣都未曾見過！”

    穆清頗有些難過地低下頭去。

    “這……”蕓娘為難地看著穆清。

    穆清的母親洛菁妍在她還在襁褓中時便撒手人寰了。

    自她懂事起，就知道她的母親早就病死了。

    因為沒見過，所以穆清也未有多傷心。

    可隨著人慢慢長大，穆清愈發渴望母愛，每次見人家都有母親，可她沒有時心中難免失落。

    小時候她總愛問老太太有關她娘親的事，可老太太每次都隨便搪塞過去，仿佛她的母親是什么不能提起的秘密一般。

    穆清不明白為何所有人都瞞著有關她母親的事，而如今見蕓娘支支吾吾地不肯回答，穆清心中更加疑惑了。

    “小姐，您還是去問老太太吧，夫人的事，老太太是最清楚的！”

    蕓娘無奈道。

    穆清心里憋著一股火呢，見蕓娘這么說，立即向老太太屋里走去。

    “祖母！”

    穆清飛一般地奔向老太太。

    老太太正打著盹兒呢，忽聽穆清的聲音，一下子就驚醒了：“清兒！”

    “祖母怎么不去床上歇著，在這兒打盹可要受涼了呢！”

    穆清擔憂道。

    老太太笑著將穆清拉到身邊坐下：“沒事！

    現在是夏日里了，屋里熱得很，在這兒坐著也無妨！”

    穆清眨了眨眼眸，似有心事般垂下頭，老太太見此不解地問道：“怎么了？

    是不是你父親又跟你說什么了？”

    老太太有些生氣：“沒事！

    清兒，他要是再責備你，祖母替你去教訓他！”

    “沒有！

    祖母，父親只說后天是娘親的生辰，讓我去看看！”

    穆清連忙道。

    提起洛菁妍，老太太手微微一顫，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穆清還是感覺到了不對勁。

    “祖母，從小到大您都不肯與我說有關娘親的事，可清兒如今都十歲了，卻連娘親的模樣都未見過，祖母，您就跟我說說娘親的事吧！”

    穆清拉著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道。

    老太太嘆了口氣，看向屋里服侍的奴婢：“蕓娘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是！”

    等眾人都退下后，老太太看向蕓娘：“去把那柜子打開吧！”

    蕓娘猶豫了片刻，最好還是點頭了。

    老太太握著穆清的手嘆道：“從前祖母是怕你聽見你娘親的事會傷心，所以才一直沒告訴你的。

    再者因你娘的去世，你外祖父一家隱居山林，也涉及朝政不能妄議，如今你也大了，既然你想知道，祖母就告訴你吧！”

    蕓娘從屋里出來時手里捧著一卷畫還有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老太太將畫接了過來放到穆清手上：“這是你母親的畫像，也是唯一一幅了！

    看看吧，你和你娘親長得很像！”

    穆清小心翼翼地打開畫卷，一個清麗脫俗的女人出現在眼前，女人身著淡青色長裙，姿容絕美，自帶一股高貴之氣，且看臉龐，穆清果真與其十分相像。

    這是穆清懂事以來第一次見到她的母親，很快，淚水逐漸潤濕了眼眶。

    “娘親！”

    穆清輕輕撫摸著畫上的女子。

    “這幅畫還是當初你母親初進府時你父親替她畫的，如今都過去了十一年，整個穆家與她有關的東西就只剩下這么點了！”

    老太太打開蕓娘手里的盒子，里面是一些洛菁妍曾經戴過的首飾。

    “當年你的娘姿容絕色，放眼整個大齊都沒有能與她媲美的女子。

    你娘她不僅長得漂亮，而且能力不遜男子，什么騎馬射箭，排兵布陣，經商治家都不在話下。

    祖母當時還感嘆，這樣一個絕代佳人究竟什么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呢！”

    說到此處，老太太笑容更深了：“你的外祖父曾是護國將軍，一直戍守邊關，當年外敵來犯時，你外祖父在陣前殺敵，你娘親在后方指點，大破十萬敵軍，喜報傳回京都時，眾人都稱她為女中諸葛，就連先帝都對她贊不絕口，若非受禮制約束，恐怕還得封她個女官當呢！”

    “那娘親和父親是怎么認識的？”

    穆清忙問道。

    老太太眸光微閃：“此事說來話長了！

    你娘親和你父親認識時正好十七歲，正值嫁齡，無數公子愛慕她。

    那時候你父親還是個剛中進士的愣頭青，他們好像是在花燈會上認識的，起初你娘看不上你父親，你外祖父也看不上他，過了半年后，你爹入了朝堂，深受皇上賞識，一次宮宴上，皇上喝醉了酒，當場就給你父親和你娘親賜婚了。

    皇上一言九鼎，即便是醉酒也得算數??！

    就這樣，你娘迫不得已嫁到了穆家，你的外祖父因為此事直接罷官離朝，帶著一家人歸隱山林去了！”

    說到此處，老太太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苦澀：“清兒，你是不是也覺得你父親配不上你娘？”

    穆清微微一愣，她想點頭，可總覺得有些不大好！

    “沒關系！

    其實啊，祖母也這么覺得，你父親配不上你娘！

    當時若不是皇上賜婚，你娘哪里肯嫁??！”

    老太太笑道。

    “那后來呢？”

    穆清問道。

    “后來，他們成親不到一年，你娘就懷上了你，生下你之后，你娘就……病了，不久后撒手人寰，撂下還在襁褓中的你！”

    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摸穆清的頭。

    穆清看著畫像上笑靨如花的女人，若說洛菁妍討厭穆爵盛她是不信的，像洛菁妍這樣強大又自立的女人，若是討厭穆爵盛絕不會笑著讓他為自己作畫，也不會什么都不做就這樣聽命嫁給穆爵盛。

    若說洛菁妍喜歡穆爵盛，穆清還是不信，沒有女人會喜歡比自己弱的男人，尤其是像她娘親這樣自信強大的女人。

    穆清猜測，當初洛菁妍嫁給穆爵盛一是因為圣旨不可違，二是因為她沒有中意的人，穆爵盛于她而言不過是京都萬般追求者中的一個。

    穆清細思良久，隨后便將畫收了起來：“祖母，這畫……”穆清還沒說完，老太太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拿回去吧！

    這東西原本就應該是你的，還有這盒子首飾，都是當初你娘喜歡戴的，現在也都交給你了，好生保管著，待到來日，你出嫁時，這也算她留給你的一份嫁妝！”

    老太太笑道。

    “謝謝祖母！”

    穆清立即喜笑顏開，捧著盒子和畫卷便回去了。

    回到清芳閣，穆清小心翼翼地將首飾盒子放到一個柜子里鎖起來，畫卷則是被她放到了床邊，用一個精致的長盒收著。

    陸九辰剛進清芳閣就看見穆清捧著一卷畫，小心地仿佛捧在手里的是個至寶。

    “你在做什么？”

    陸九辰忽然一喊，穆清嚇了一跳，手中的盒子咣當掉到腳邊，畫卷滾了出來，穆清連忙將它撿起來，仔細地擦拭著上面的灰塵。

    “二哥哥，你怎么走路一點聲都沒有啊，嚇死我了！”

    穆清嘟著嘴抱怨道。

    “你素日也不愛畫，今日怎么對這幅畫如此寶貝？”

    陸九辰不解道。

    穆清嘻嘻一笑，然后小心地打開畫卷：“二哥哥，你看！

    這是我娘親！”

    陸九辰垂眸，看著畫上的女子，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畫面。

    這個女人，他好像認識！

    “孩子，你與我的女兒緣分未到，好生保護自己，來日，你定有一番作為！”

    這句話在陸九辰耳畔響起，他五歲那年不慎闖入森林，差點命喪狼口，危機之時，是一個女子出現救了他，女子臨走前只說了這么一句話。

    時隔多年，記憶已經模糊了，但這句話卻是十分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中。

    畫像上的女人激起了他腦海中殘存的一絲記憶，他的直覺告訴他，當年救他的女人就是畫像上的女子。

    陸九辰震驚不已：“你方才說她是誰？”

    “我娘親??！

    怎么了？”

    穆清不解地看著陸九辰。

    陸九辰愣住了，此刻他的內心已無法平靜，當年救他的女人是穆清的生母，那女人口中與他有緣的孩子就是穆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