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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瞇著眼睛, 吹起的飛石如刀片劃破他的臉。原本平靜的水流漸呈洶涌, 水面上翻起了濃郁的白沫。 剛剛還趴在他腳邊的傷員被旋風卷遠, 若非巴里及時用手臂將他圈住,這陣詭異的狂風可能也會直接將他掀翻進水流里。 這是什么鬼地方!到處都是危險?!堂的臉色很差, 身體像被什么拉扯著。 他們在一個小時前來到了目的地「惡魔之眼」,人類圣戰已經徹底打響,而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們言語所能表達的震撼。 用「血流成河」「橫尸遍野」「人間地獄」這些詞來形容這里沒有半點的夸張, 堂原以為死傷者應該都是可惡的亞獸人, 誰想在搜尋過程中,帝國士兵的傷亡數字在不斷提升。 沒辦法了, 只能放棄這些倒霉鬼了, 我們現在自身難保。 堂緊繃著臉, 沖著黝黑的男人大喊,必須找個地方避一避!風太大了! 巴里點點頭,他明白少爺的意思, 但此時他無法帶著對方行動。 流著血的粗糙大手緊扣進旁邊的巨石里, 他沒法松開手,因為一松開手,他們兩人估計就只能被強風吹著走。 雨僝云僽, 冰雹如箭,即使有巴里的身軀暫時作為盾牌,堂也知道這樣的狀態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而最糟糕的是,他們目前孤立無援。 真是蠢透了,他為什么要一意孤行地跑到前線來? 堂的內心沒有如此的后悔過,從小時候開始承認自己魔法天賦平平開始。 因為早就接受了一生庸庸碌碌的事實,所以他做什么事都不會抱有太大的期待。 這次來前線「混軍功」是被未婚妻言語刺痛后的沖動行為,他本不用吃這種苦頭,遲早會繼承的財富完全能支持他在都城的宅里揮金如土地度過一生。 沒辦法,男人有時候就會賭一口氣,特別是在女人罵他廢物無能的時候,為了能反駁這個結論,男人什么不過腦子的事都有可以做得出來。 這個時候,你倒是想辦法救救你的信徒??!看著越來越惡劣的天氣,堂有些害怕了。 他很后悔,只能將希望寄托于平時參拜的光明神。其實他也不是什么虔誠的教徒,信仰光明神完全是為了討好父母,因為他的父母是虔誠的教徒。 然而在這瀕臨死亡的絕境里,所謂的神不僅沒有庇護他,甚至連一點指望也沒給他。狗屎!他每年給教堂供奉的金錢真是都喂了狗了! 繼承什么狗屎!結個屁的婚!去他媽的神明!堂紅著眼扯下脖子上的金色十字架,自暴自棄地對著狂風暴雨大吼大叫。 巴里緊咬著牙,他本就沉默寡言的人,望著懷中幾乎氣到崩潰的青年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來。 堂,巴里??床磺宓娘L雨里有人呼喚他們的名字。 有光驅散開周圍的黑暗,一個堅定、耀眼的光源屏障。青年抬著手臂,支撐著透明的光罩向他們一步步靠近。 光罩隔絕了所有的危險,無論是狂暴的魔法元素,還是險惡的生存環境,當堂被光明包裹住的時候,他甚至以為進入了天堂。 溫和舒適的暖流進入身體里,耳邊不斷的爆炸聲也變得遙遠,模模糊糊的,不再嚇人。 巴里松開了禁錮,堂有些茫然地癱坐,青年則站在他們身邊,輕聲詢問他們有沒有受傷。 幸好找到你們了。青年無聲地松了口氣。 他呼喚堂與巴里的名字,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打算在附近摸索的。 后來聽到有人在狂罵的聲音尋過來,他也沒想到真的是堂他們。 艾瑞克斯,這個堂最看不慣的「虛偽貴族」,在最絕望無助的時候出現了。 他穿著一身沾滿污血與塵土的襯衫,印有十字花紋的白色外套招展如天使羽翼。 他與整個戰場格格不入,身上沒有暴戾的殺氣,但此刻看起來就像從混沌中走出來的守護神,眼神堅毅又憐憫,給人無比強大的安全感。 在某個瞬間,堂居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欲望,雖然那是他之前針鋒相對的家伙。 但當得到庇護幸存下來后,他被壓抑的情緒控制不住地上涌。 我們趕緊離開。艾瑞克斯說。 巴里直接背起行動不便的堂,跟隨在艾瑞克斯身后。他們躲進了一條戰壕掩體里,通道沒有挖掘好,但極為幸運的是這里居然還有一間地下指揮所。 火苗點燃玻璃油燈,確定風口被沙袋堵住后,艾瑞克斯才不在維持光魔法「守護」。 你怎么會來找我們?堂依靠在角落里,面上的血色還未恢復。 我觀察到風的走向,感覺你們的位置會有危險。艾瑞克斯蹲了下來,打開自己的隨身醫療箱。 這時堂才發現地下指揮室里還有別的人在。 你在干什么?看清躺在地上的人影,堂差點跳了起來,怎么會有亞獸人?! 別擔心,我把他帶回來的。 這是亞獸人!堂再次重復了一遍,他感覺艾瑞克斯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但他骨頭全被踩碎了,不能動彈,奄奄一息,他已經不是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