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爾博呆呆的咀嚼著這兩句話，突然之間五內俱焚。這個小霍比特人把頭埋進臂彎失聲痛哭起來。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他，也令他積欠了多日的淚水全部償還給他從未宣之于口的朋友。

    他一定會好好把十四人穿越中土的冒險，精靈、人類和矮人同盟的戰役原原本本的寫下來，讓后人銘記和傳頌。尤其是索倫·橡木盾的傳奇一生，他也終于找到一個很好地注解——

    活得自在，死得榮耀！

    to be tinued……

    ☆、chapter09.破滅之誓

    “輕一點，……再慢一點?！?/br>
    白皙的手指撈起一縷淺金色的長發，難以想象的柔滑，用玉梳劃過，發絲仿佛月色下的清泉一般流瀉，沒有絲毫的漩渦和停頓。

    戰后，看到塔瑞爾抱著奇力悲傷的樣子，瑟蘭督伊原諒了她以愛之名的冒犯，當她茫然不知去何處時，瑟蘭督伊卻道，你是密林的女兒，不回密林還能去哪兒。就帶她一起回來，革去她護衛隊長的職責作為她罔顧王令獨自出境的懲罰，杰拉德成為護衛隊長。

    艾兒也跟森林精靈回到密林。萊戈拉斯馬不停蹄的安排戰后事宜，安置死難者家屬，發放慰問金。瑟蘭督伊倒是一派清閑，指使前任弟子——晨光殿下一大早來給他梳頭？！還嫌這嫌那。艾兒倒是無所謂了，這位王的跋扈也不是一兩天了。

    塔瑞爾早上巡視完剛走來向瑟蘭督伊匯報，聽到房內有語聲，便停了下來。

    “這次你要呆多久？”

    跟她東拉西扯了一陣子之后，瑟蘭督伊突然如此一問。手里懶洋洋地拈著只酒杯，帶著一絲玩味，是淪落凡俗，還是高高在上，是清醒，亦或是沉醉？

    艾兒若無其事，“怎么，怕我吃窮你們？”

    “是萊戈拉斯邀請你一同回來的？”

    心底有根弦“錚”一響，梳頭的手下意識的頓住了。這個問題的答案絕不是“是”或“否”那么簡單，這位王想知道萊戈拉斯讓她一同回來的目的。想要掩飾過去，但她知道敏銳如瑟蘭督伊怎么可能沒有察覺她的小動作？她甚至看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牽動掠過他的眉梢。

    萊戈拉斯一回來就忙得腳不沾地不是沒有原因的。既然瑟蘭督伊早有所察覺，該來的躲不掉，索性一次說明白吧。

    “有話您就直說吧?！彼o靜地走到他面前。

    她先是觸到他那雙眼睛，明明清澈透亮卻又深不見底，明明近在咫尺卻又格外遙遠的審視她。和萊戈拉斯那雙越來越溫柔的冰藍色眼睛不同，這雙蒼冰之瞳千年不變，讓人微寒又迷茫。

    這個女孩……

    瑟蘭督伊卻不開口。對待塔瑞爾，他只要稍微刺痛一下她的自卑，就輕而易舉讓她犯錯，趁機流放。艾兒雖同樣的心高氣傲，看似更嬌弱，但她更執著也更堅韌。只在片刻之間，就用眼神交鋒，壁壘分明，對于這樣一個女孩，他該怎么做？

    過了好一陣子，瑟蘭督伊才放下酒杯道，“他母親離去前，我曾發誓會永遠照顧萊戈拉斯。給他想要的一切，讓他盡可能遠離苦難。數千年來，他在森林快樂無憂的長大，盡管未必懂得我的每一個命令，但他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我的每一個用心……”他指指自己的心口，“都是為了他！”

    一陣低低的陰云飄來，沉甸甸的壓在胸口。艾兒發現自己對父子情了解的太少，更沒什么立場去發表意見。

    “但是，他生平第一次忤逆我，是為了救你。你也非常清楚那件事導致的后果！當我趕到黃金森林，親眼看著我的兒子……”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低頭與她平視，“這世間任何寶藏都無法與他相提并論、我最珍貴的寶貝——萊戈拉斯躺在那里，無法行走！你知道我的心情嗎？”

    她當然可以想象那是什么樣的心情！那段日子，她幾乎是終日看著他昏迷的樣子以淚洗面。只要想到是因為她，她甚至都沒有辦法面對清醒的他。

    “您是想為了那件事……懲罰我嗎？”她泫然。

    “懲罰？不，那不是你的錯，那只是你的本性，不安于室的本性！”

    艾兒無法反駁。若她遇到危險，萊戈拉斯絕不會袖手旁觀；若她不能留在密林，萊戈拉斯則會陷入情感和職責的兩難境地。

    他雙手背負，慢慢踱了開去，“我了解我的兒子。他還年輕，他會選擇冒險而不是安逸，選擇朋友而不是愛人。而你，你也很清楚，這里沒有你的位置，更沒有你的未來！”

    留在這里什么都沒有；離開這里，萊戈拉斯會和別人在一起，他們會永遠的分開。她想起凱蘭崔爾水鏡里看到的景象，竟然和瑟蘭督伊不謀而合。她和萊戈拉斯的故事，無論如何努力，如何選擇，結局都同等蒼涼。

    說不出的傷痛如水霧般慢慢的彌漫上來，她就好像快要溺斃在一大片絕望之海里，再也浮不上來，再也喘不上氣來。

    瑟蘭督伊繞著她轉了半個圈，又回轉過來，慢吞吞地道，“很多人都會說什么把握當下，然后為愚蠢的選擇后悔一生。而我，我會建議……”格外抑揚頓挫的聲音在她耳邊蠱惑，“別急著在這時候做出選擇——將來會后悔的選擇！把你的機會，留給以后吧！”

    把機會留給將來……理智上，她竟然同意他的話，可是感情的接受卻千難萬難。她已完全喪失了行動和思考能力，喉頭干澀，聲音也帶著一絲輕顫。

    “您要我怎么做？”

    他的長睫一抬，雖然神色平靜如水，可曾統領千軍萬馬的霸氣，站在密林之巔的傲氣逼人而來，那漫山遍野的刀光劍影，也不及這一眼，令艾兒也不由得一顫！

    “對于他的請求，不管那是什么，都不要說「是」??！”

    她緩緩的閉上雙眸，拼命將那股nongnong悲傷的情緒壓下，不想在這位高傲的王面前失態，“……如果我這么做，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原諒我！”

    “有可能?！鄙m督伊輕描淡寫的道。

    她唇角輕輕牽動了一下，“我和他，我們都已經經歷了那么多波折了……為什么偏偏這個時候？為什么您不早點對我說這些話？”為什么不是她剛來密林，不是她拿到泰杯的時候呢……他們都陷得的這么深了。

    他無比輕快的頭一偏，“因為這樣更有趣！”

    她略帶輕諷的嗤笑了下，“這樣做，傷害他可能比我更多！”

    “或許是。但萊戈拉斯還年輕。時間流逝，再深的傷口也會復原，他會遇到別人，也會忘了你?！?/br>
    “他會嗎？”她輕輕的反問。

    ——「父王，讓我舍棄她，不如您舍棄我?！?/br>
    雖然瑟蘭督伊這樣說，心中卻不確定。他直覺知道萊戈拉斯是不會放棄她的，除非她先主動放棄他。

    “如果你在乎他了解他，你就知道，如果逼他在你和我之間選擇……”瑟蘭督伊勾起唇角，暗暗警告，“他不會選擇你！”

    她垂下頭，緩緩搖頭，“就因為太在乎他，我不會逼他去做那樣的選擇?！?/br>
    “那么，放手吧！”瑟蘭督伊加重語氣道，“還有，我們之間的談話，他絕對不可以知道！”

    艾兒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了幾步，望過來的眼神悲慟至極，語聲也帶著幾分凄迷，卻輕輕的勾唇笑了一下。

    ——“我就那么的配不上他嗎？”

    藍眸定定的凝望這個歷經了那么多艱難試煉，聰明剔透，善解人意，也極為美麗的女孩，瑟蘭督伊竟然不能回答。

    無依無靠的她揚起了臉，臉色是一種失血的蒼白，可更有股不屈和驕傲在此刻全部化作一股無助的倔強。

    “在我還是人類時，你讓他送我入羅斯洛立安，讓我看清自己的位置，但我竟然更加渴望這個世界。命運的安排，我成了精靈，不斷磨練自己，戰勝許多常人無法想象的困難，只希望終有一天，我能站在你面前，證明給你看——我是配得上的他的！”

    瑟蘭督伊的唇微微開啟，一時之間也無法言語。

    艾兒深吸了口氣，“我懂您珍視他勝過一切的心情、想要他在密林無憂而快樂的長壽，但我所認識的萊戈拉斯，擁有卓絕的技藝，遠大的抱負，一顆不安于被森林環繞的心，時刻等待著被委以重任。甘道夫帶我看過那座陳列著所有名垂青史者的英雄殿堂，而愛隆說，萊戈拉斯堪比任何一個遠古英雄，或許有一天他也可以位列其中?！?/br>
    瑟蘭督伊的身軀不由得一震。

    她的眼神跟他隔空對視，明明悲傷欲絕，卻那么明亮又那么驕傲，不帶一絲懼意，“偉大的森林國王，渺小如我，根本沒有資格跟您講條件，但我還是想以我的行動換一個您的承諾——”

    “為了萊戈拉斯，”她一字字的道，“如果我放手，您也會放手吧？！”

    聞言，瑟蘭督伊的眉心疊起深深的折痕，震驚的幾乎就快要改變主意。這個女孩不僅了解萊戈拉斯，也完全看透了他。即便氣勢完全被他壓過卻依然還要扳回一城，即便是這么痛苦的情況下，她心中所想，也還是萊戈拉斯。

    ……如果她走了，以后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吧？這世間，再無第二個艾兒·晨光，能陪伴萊戈拉斯了。

    艾兒不等他回答，轉身離去，頓了頓，又回頭哀艷一笑。

    “瑟蘭督伊王，我是真的，真的很愛您的兒子……勝于一切，勝于生命！”

    森林之王一言不發，表情像是釘死在臉上。

    一千五百年前，他帶著她進密林，就看到這片火紅的楓樹；三百年前，他在這片楓海下吻她，而如今……

    “艾兒，等一等！”

    密林之谷的大橋兩端，一邊是通向森林，一邊是瑟蘭督伊的宮邸。黃金森林的侍從已經通過橋。艾兒走在最后，抬頭望著那片楓海。這時，她聽到了萊戈拉斯的聲音。為什么同樣的稱呼，他喚出來有種格外親昵的感覺，令她的心也在瞬間軟化。

    瀑布水聲中，白鷺叫著穿越，她在橋上回首望她，發絲在空中飛舞。紅楓的怒放和深秋的蒼涼之中，她那一抹華光的瀲滟，動人心魄至極。

    “你又想偷偷溜走不告訴我嗎？”萊戈拉斯在橋的那一端大聲說。雖然語氣有些責怪，但滿面柔情的笑。

    他站在橋的那一邊，如同千年之前一樣俊美，金發飛揚，楓葉飄落。

    她的眉頭卻略帶愁思的微微鎖著。讓他心里也飄過陰云，卻無比輕松，“別擔心！有我呢！”

    這句話聽上去該是讓人多么安心?？墒撬呀洸皇侵幌胍揽恐粋€結實有力的臂膀或在一雙展翅遮天的羽翼下就能高枕無憂的無知少女了。她知道命運的無奈，即便他是一位辛達的王子又如何？他依然有無法抗拒又改變不了的定數。

    “對我笑一笑，好嗎？看在我等你那么久的份上?！比R戈拉斯并不靠近，反而放軟聲調懇求。

    他卻不提他曾經獨行千里穿越密林和魔多去救她的事，受了那么重的傷也不肯放棄她。她不由的微微笑了。如果，如果沒有那些不可抗拒的阻礙，他們該有多么幸福呵！

    晨光展顏一笑的魅力令萊戈拉斯都有些恍惚，那些盤亙在心頭數百年的話不禁想要吐露給她。

    “我知道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我的責任。但你走之前，我有話要說?！?/br>
    回身閉上雙眸，她多么希望他不要說呀。

    “你答應過我的！”他看出她的遲疑，可是他卻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等了。

    她只能回過頭來。

    萊戈拉斯玉白的臉孔微微有些發紅，“怎么辦，心跳開始加速，我眼前的色彩和心中的承諾，該怎樣才能變得勇敢？”

    這些話，為什么聽上去有點耳熟？

    “但是我不想再孤獨一人，看著你獨自佇立橋的那一端，所有的疑慮就在剎那間消失?！?/br>
    ?。?！她想起來了。那是歌詞！他們一起共舞時，她曾經唱過的那首千年守候的歌詞！他不僅全都聽懂了，也全都記住了！太羞人了！她以為他不懂才敢在他面前那么唱。

    艾兒頓時滿臉通紅的嗔道，“你說你聽不懂的！”

    “嗯，我說謊?！比R戈拉斯痛快的承認，突然有些調皮的道，“靠近一步！”

    那也是歌詞。艾兒整張臉孔的變得恬然，隨即邁步，朝他走了一步。

    “我每天都等你等的快死了。親愛的，不用害怕，你已愛過我千年……”

    就像那次他篡改詩歌一樣，他又開始改歌詞了，而且改的這么不浪漫。

    艾兒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就自大吧?！?/br>
    “時光留駐，你芳華未改，而我變得勇敢！”他勾勾手指，“靠近一步?！?/br>
    艾兒笑了，毫不遲疑的又朝他走了一步。

    “每一次呼吸，每一寸光陰都是為此！“

    不必他再說，她也不由自主的踏前一步。

    “一直以來你都相信，你會找到我。而時間把我的心交給了你?！彼^續用詠唱般的動聽的聲音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奪走我站在我面前的你！”

    艾兒的神色變得越發的溫柔，萊戈拉斯的神情也更和煦。

    “艾兒，千年前，你問過我一個問題。那時我不懂?，F在我終于知道，你就是我永生追求的問題，而我的回答……”

    說到這里，他卻頓了頓，俊美的臉上露出她無法想象的情意。

    她的呼吸也變得又輕又柔，但一種莫名的力量令她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