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連家手續齊全,又請了最好的律師,繞是齊懷淵也無力阻止。但在法官即將要下判決的時候,荀意忽然站出來喊道,“鳶蘿她沒死?!?/br> 但所有人都當她是無稽之言。荀意不斷地高聲叫喊,最后被法官下令驅逐出法院。 兩個法警押著情緒激動大喊大叫的荀意出去,卻在門口的忽然變得安靜,默了片刻,她驚喜地喊了一聲:“鳶蘿!”| 隨著她的這一聲喊叫,眾人齊刷刷回頭望去,赫然看見法庭門口站著活生生的西鳶蘿。 陳瑩美和連彥博雙雙噌地一下立起身,驚訝地望著門口。 齊懷淵早沖了上去,推開檔在面前的荀意跟法警,雙手緊握著西鳶蘿的肩膀,不敢置信地問:“鳶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嗎?” 西鳶蘿對著粲然一笑,主動擁抱住他,“真的是我?!?/br> 感受到懷中軟綿綿的溫暖,齊懷淵方才覺得這一切是真實的,用力地摟緊了她。 本人既然出現了,判決死亡一事自然無疾而終。陳瑩美既失望,又羞愧,更有些氣惱。但西鳶蘿既然回來了,少不得上前周旋。 西鳶蘿也向眾人解釋了事情的經過,只是沒有說出她發現了陳瑩美私下里調西崇明和西恩暉的親自鑒定檔案,想要知道連家的企圖,所以故意推遲了出現的時間。她到底還是狠不下心拆連家的臺,畢竟,外祖母還在世。 陳瑩美說:“鳶蘿啊,你做這樣的事,至少該跟我們通個氣兒。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以來,舅媽有多難過?!?/br> 西鳶蘿淡淡一笑,說:“對不起舅媽,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這么關心我?!?/br> 陳瑩美臉上有些掛不住,勉強笑了笑,說:“既然你回來了,那這里也沒我們的事了。我們先走了……其實舅媽這么做,無非也就是怕你的財產落了旁人口袋,所以想先替你看著?!?/br> 西鳶蘿不冷不淡地說:“是嗎?那多謝舅媽了?!?/br> 陳瑩美愈發訕訕地,拉著連彥博就走了。出了法院上到車里,她終于忍不住數落起來:“你這個好表妹,真是越發厲害了。設計除去了白翠濃母女,連帶著把我們也當猴兒似的耍,以前還真是小瞧她了。沒想到她竟然有這心計手段……” 連彥博不理會母親,只是望著窗外愣愣出神。鳶蘿回來了,他原本應該高興才是,但此時此刻,他絲毫都開心不起來。他做了這樣的事,以后都沒臉再見她了。 西鳶蘿回到西家的時候,冉再青正帶著西恩暉在客廳里吃飯。一見到她,跟見到鬼似的,驚地差點沒跳起來。好在她身邊還跟著荀意、安惠伶等人,幾人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解釋一通,冉再青才漸漸平復了情緒,拉著西鳶蘿的手,眼淚啪嗒啪嗒直掉,不停地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br> 西鳶蘿安慰了她幾句,最后將眼神落在了西恩暉的身上。西恩暉也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她看,末了居然問冉再青,“奶奶,這個漂亮jiejie是誰呀?” …… 冉再青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安惠伶說:“太夫人,你還是帶他上樓去吧?!?/br> 冉再青趕緊起身,要帶西恩暉上樓,西恩暉卻說他還沒吃飽,冉再青端起飯碗,說:“我們去樓上吃吧?!蔽鞫鲿熴裸露?,跳下椅子由冉再青牽著上樓去了。 走了沒幾步,冉再青停下腳步,跟西鳶蘿說了一句:“鳶蘿,對不起?!?/br>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跟西鳶蘿道歉。但西鳶蘿心里明白,她是在為自己偏心西恩暉,沒有將西恩暉不是西崇明兒子的事實公布,差一點讓他繼承她的財產而道歉。 安惠伶他們雖然不知道冉再青知道西恩暉不是西崇明兒子的事,但也知道西鳶蘿因她企圖讓西恩暉繼承遺產一事而不高興,就勸解道:“其實太夫人也沒錯,她帶了那個孩子那么多年,多少有些感情。前陣子大家都以為你……她那么做,也無可厚非?!?/br> 是??!冉再青沒錯,連家也沒錯。大家都想要她的遺產。反正當時橫豎她已經“死”了。而死人是不需要錢的。 既然大家都沒錯了,那么難道是她錯了? 西鳶蘿想,或許真的是她錯了。她錯在,她試探了人心。 …… 人說患難見真情。在西鳶蘿“出事”的時候,她從旁看透了世態炎涼,知道了誰對她最好。跟齊懷淵重新走到一起,是自然而然的事。齊懷淵失而復得,對西鳶蘿更加柔情呵護。而西鳶蘿走了七年,又故意裝死惹他難過,心里存了愧疚,待他亦是溫柔體貼。兩人恩愛繾綣,更勝以往。 如此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直到有一天,齊夫人突然說要見她。 西鳶蘿知道,既然她選擇了重新跟齊懷淵在一起,那么她無論如何也避不開齊夫人的。當下也不告訴齊懷淵,直接就跟著來請的人去了齊夫人處。 這一回齊夫人對她倒是客客氣氣地。閑話了一些家常。 “兒孫自有兒孫福。以前是我這個當媽的太固執,害得懷淵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好在老天保佑,讓你們兩個終于又在一起了。我也算是沒造太大的孽?!?/br> 西鳶蘿說:“齊夫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自己孩子好?!?/br> 齊夫人點點頭,很是欣慰:“難道你是個豁略大度的孩子,以前是我錯看你了?!?/br> 西鳶蘿但笑不語。 齊夫人又道:“前陣子大家都以為你出事,你沒看見懷淵那樣兒,誰要敢在他跟前說你沒了,他就臉紅脖子粗,竟跟瘋了似的?!?/br> 齊夫人紅了眼眶。西鳶蘿臉有愧色,說:“這事都怪我不好。我不該瞞著她。不過……也因了這事,讓我終于看清了懷淵的心意。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從今往后,我必然不會辜負了懷淵?!?/br> “好好,這就好?!饼R夫人連道了幾個好,然后就跟天下所有母親一樣,開始催起婚來,“既然如此,你們就趕緊把婚事給辦了吧?畢竟你們的年紀都不小了?!?/br> 西鳶蘿愣了一下,略有些為難,“這個……齊夫人……最近公司的事忙,結婚的事,還是先緩一緩再說吧?!?/br> “不行”,齊夫人斷然拒絕,“你跟懷淵年紀都不小了,懷淵他爸近些年身體又不好,我們都等不及要抱孫子呢?!?/br> “這……”西鳶蘿滿臉通紅,不知該如何應對。她理解齊夫人焦急的心態,但是,最近事情真的太多,實在勻不出時間來辦婚禮,更別提生孩子了。 正在她為難的時候,齊懷淵忽然沖了進來,跑地氣喘吁吁地。 齊夫人打趣他:“喲,看你急得那樣,還怕我欺負她不成?” 齊懷淵卻是沒有回應母親的調侃,直接上去拉了西鳶蘿的手,焦急地說:“鳶蘿,跟我走?!?/br> 西鳶蘿也以為齊懷淵是在擔心齊夫人為難他,所以推了齊懷淵一下,小聲地道:“懷淵,別這樣,我跟夫人說話呢?!?/br> 齊夫人是她未來的婆婆,兩人以前就有嫌隙,好不容易冰釋,她可不想再有什么誤會。 齊懷淵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說:“鳶蘿,你外婆……她快不行了?!?/br> “什么?”西鳶蘿差點沒暈過去。就連齊夫人,也驚訝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當下也顧不得跟齊夫人告別,急匆匆地出了齊家。 傭人喜媽端了茶上來,正好在門口跟急匆匆地離開的齊懷淵和西鳶蘿擦肩而過。進了屋內,齊夫人正在嘆氣,“這孩子,怎么那么傻呢?!?/br> 喜媽在齊家多年,是經年的老人了。走上前奉了茶,說;“夫人啊,要我說,連家老太太最疼愛西小姐,少爺帶她去外婆見最后一面也是應該?!?/br> 齊夫人道:“我當然知道是應該。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正因為安鳳珠最疼愛西鳶蘿這個外孫女,所以她在西鳶蘿的心里地位非同一般。你想想,如果她在臨終前留下遺言,不讓她嫁給懷淵,那怎么辦?連家如今是擺明了要跟我們齊家斗的。鳶蘿是個活財神,他們豈會輕易罷手?” 齊夫人倒不是看重西鳶蘿的錢,只是看明白了自己兒子的心,這輩子他除了西鳶蘿,只怕是不會娶別人了。所以她不得不替他打算。在得知安鳳珠即將不久于世的消息后,即使冒著被所有人唾棄不近人情,也要故意將西鳶蘿拖住,沒成想最后還是壞在了自己兒子手里。 齊懷淵親自開車送西鳶蘿到連家,一路狂飆,終于讓她見到了安鳳珠最后一面。 西鳶蘿走進安鳳珠的房間,連家上下全部圍聚在她的床邊,見到她來,紛紛讓開,空出一條道來。 西鳶蘿走到床前,只見床上的外婆瞇著眼睛,氣若游絲。一下就紅了眼眶,跪伏道床邊,喊了一聲:“外婆”喉頭就被哽住,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安鳳珠微微睜開眼睛,看見她,蒼老蠟黃的面容上費力地寄出了一絲笑意,顫顫抖抖地朝她伸出一只手,嘴巴一張一合,想要說什么,卻說不出來。 西鳶蘿趕忙握住她的手,問:“外婆,你想說什么?” 安鳳珠囁嚅了半天,卻始終發不出聲音來。只是不舍地看著她,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淌。 一旁的陳瑩美急了,忍不住催促道:“媽,你快說啊。鳶蘿最孝順您了,不管您有什么遺言,她都一定會答應你的?!?/br> 西鳶蘿淚眼模糊,心中清楚連家打的什么主意,但看著病床上即將不久于世的外婆,終究還是說道:“是的,外婆,不論您說什么,我都答應?!?/br> 聽見她這樣說,相互對視了幾眼,都松了口氣。 接下去,就等安鳳珠發聲了。 “鳶……蘿”安鳳珠終于叫出了她的名字。 西鳶蘿抓緊外婆的手,用膝蓋移上前兩步,說:“外婆,是我?!?/br> 連家人全部屏聲靜息,心中默默祈禱著老太太千萬可得把話說全了。 “鳶蘿”安鳳珠又叫了她一聲,卻遲遲不說話??吹眠B家眾人都焦急不已。 “外婆,我在?!蔽鼬S蘿將外婆的手貼在臉頰上,無聲地啜泣。 “媽,你快說啊?!边@一次催促的人是二舅。 安鳳珠混沌的眼珠子看了看圍在床邊的兒孫,又看了看跪在身邊的外孫女,渾濁的淚水大滴大滴地滑落到枕頭上。最終,她捏了捏鳶蘿的手,用盡最后一絲力氣,說:“鳶蘿,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比缓?,便閉上了眼睛,頭歪向一邊。 那一瞬間,整個房間都寂靜無聲。直到連彥博兄弟幾個跪倒地上大聲叫著奶奶,眾人才醒過神來。神色復雜。一時間,竟不知道該難過,還是該氣憤。老太太活著的時候偏心外孫女,沒想到死了還拎不清。說好了臨走前留句遺言,讓她別嫁齊家,結果鬧了半天,卻變成了那么一句。費了半天勁,結果還是空歡喜。 西鳶蘿睜著一雙淚眼怔怔地看著病床已然斷了生息的外婆,半天沒有緩過神來。等她回過神來,身體已經快于意識,撲倒在外婆身上痛哭起來。外婆是這個世界上最疼她的人。臨死了,也沒有按照兒子媳婦的意思為難她,而是要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第134章 一個禮拜之后,安鳳珠的葬禮結束。當天傍晚,西鳶蘿去清遠別墅找齊懷淵。福嬸見了她就跟見了救星一樣,絮絮叨叨地說:“西小姐你來了就好,這些天,大公子都歇在花房里,也不跟人說話,著實讓人擔心?!?/br> 西鳶蘿跟著福嬸來到花房。她還是第一次來這里,一進到里面,整顆心都歡喜起來,被感動填得滿滿當當。 只見兩層高的玻璃花房內,上下全都載滿了鳶蘿花,現在已是初秋,但這里朝氣蓬勃。一簇簇,一團團,如火如荼,恰似暗夜中滿天的繁星,只不過這里的星空,夜幕是綠的,星星是紅的。 齊懷淵站在落地窗前,一手按在玻璃上,身子微微前傾,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窗外是紅彤彤的夕陽,微黃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勾勒地愈發頎長。 福嬸送她到門口就走了。她脫了鞋子悄悄進去。 齊懷淵不知道在想什么入了迷,連西鳶蘿走到背后都渾然不知,直到她忽然從后背一把抱住他,才驀然驚覺。 回過身,目光定定地看著,仿佛在確認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西鳶蘿。 西鳶蘿身子傾上去,微微蹭了他一下,“怎么?不認識我了?” 他的嘴角輕輕上揚,糾結的眉峰疏朗開來,抓著她的手,說:“你總算是來了?!?/br> 兩人相視而笑。并肩看窗外的夕陽。她將頭輕輕地歪在他肩膀上。他輕攬著她。 “外婆臨走前給我留了遺言?!彼穆曇魳O輕,仿佛暗沉的天地間的一縷清風,卻又透著些沉重。 齊懷淵緊張地連身子都僵硬了,不自覺地加重了攬在她肩膀上的手的力道,“你外婆……她說什么了?” 肩膀上傳來微微的疼痛令西鳶蘿眉頭微皺。 她的這一皺眉,卻令齊懷淵更加慌恐不安。 她看他一臉擔憂地樣子卻是噗呲一聲笑了,眉眼彎彎,道:“外婆她說,讓我尋找自己的幸福?!?/br> 齊懷淵一時反應不過來,有些愣住。隨后大大地松了口氣,笑著將她緊緊摟入懷里,許久都不曾松開。 “鳶蘿,我答應你,將來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對連家做最大的讓步?!彼嵵氐叵蛩兄Z。 西鳶蘿心下感動,眼角濕潤,窩在他的頸項間,輕輕嗯了一聲。 夕陽一點點落下去,最終連最后一絲微黃的光線也消失不見,花房里漸漸暗了下來。遠遠地透過落地玻璃窗望進去,依稀可見兩道影子纏綿在一起,難分難舍…… 倆人在花房里待了三天三夜,享盡了小別勝新婚的幸福和喜悅。 第四天早上,西鳶蘿尚慵慵懶懶地躺在花房中央的軟床上,朦朧中感覺溫潤的唇瓣在她的額頭輕輕地吻。睜開惺忪的睡眼,卻見齊懷淵穿著齊整的軍裝坐在床沿。 “你要出去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