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林芝對著手機愣了半天,心神不寧。 又撥過去幾遍,依然關機。 林芝坐立不安,在機場里來回踱步。 突然,她的手機響起,她來不及看來電顯示就急忙把它接起,“言蹊,你在哪里?” 那頭頓了一秒,平靜的嗓音里夾雜著一抹焦急,“林芝,我周思捷,李言蹊出事了,現在在醫院搶救?!?/br> 她的大腦一瞬間變得空白,李言蹊還是出事了,不管怎么樣都逃不過那一劫嗎? 當她反應過來時,她的臉頰已是濕潤一片了,下意識摸了摸左手的婚戒,她微微仰頭將淚水擦掉。 醫院里,周思捷將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其實連周思捷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他猜測應該是早點鋪的食物有問題。要不是有陶昕那通電話,也許現在他也躺在病床上。 兩人在手術室外等待,林芝一直垂著頭,眼眶里淚水滿盈。 “你說李言蹊會不會死?”哽咽而沙啞的聲音。 她咬著自己的食指指節,渾身止不住地輕顫。 周思捷盯著林芝的側影,走上前拍拍她的肩,一臉凝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于手術中的燈熄滅了。 林芝滿臉淚容地邁步向前,抓住醫生的衣袖,“醫生,他怎么樣了?” 一位中年男醫生站定,他摘掉自己的口罩,淡淡地瞥了一眼林芝,“你是病人的家屬?請你冷靜點,做好最壞的打算?!?/br> 話音剛落他就邁步離開。 林芝幾乎站不穩,差一點就跪下去,好在有周思捷及時相扶。 幾個小護士把李言蹊推出來,他帶著氧氣罩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而無血色。 她抓住一個小護士,急聲問:“他怎么樣了,是不是有性命危險?” 小護士打量了她一眼,說:“是的,如果四十八小時還不醒,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他食用了砒霜,腸胃黏膜出血,血管出血,組織細胞不能獲得氧氣,可能會因呼吸和循環衰竭而死?!?/br> ☆、第五十六章 重癥監護室外。 林芝隔著茶色的玻璃窗望著依然昏迷的李言蹊,淚水無聲地下流,她的手指沿著茶色的玻璃下滑到臺檐上,無助地虛握成拳,無力而無奈地錘了兩下。 周思捷提著一碗盒飯遞給林芝,“吃點東西吧。李言蹊他吉人自有天相?!?/br> 林芝失魂落魄地坐在塑料椅子上,雙眼失焦地望著前方,“因為我太貪心,是我害了他!整個李家都被我害了,李家待我恩重如山,我卻可能讓李家絕后?!?/br> “這跟你有什么關系?”周思捷不解道,“警察已經說了,是有人嫉妒‘周記早點鋪’的生意紅火,才在酸豆角里放了砒霜,后來還有幾個倒霉蛋當場就死亡了?!?/br> 周思捷反應遲鈍地捂嘴,他偷瞄了一眼林芝,她的雙眼已經腫起來了,淚水就像止不住的水龍頭。 他猛地扇自己兩個耳光,愧疚地說:“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往他碗里加酸豆角,他就不會躺醫院,該死的人是我才對!” 林芝用手抹著眼淚,事情就是那么巧,有時候由不得你不信邪。 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腳步聲響起,桂菲拎著酒紅色漆皮的提包趕來,還來不及管被風吹亂的頭發,她在林芝面前蹲下身子,慌忙地問:“李言蹊,他醒了嗎?” 兩人都沒答話,林芝不住地吸鼻子,滿臉淚痕,周思捷面色沉肅,雙眼望著病房里的李言蹊。 桂菲嘴唇微張地站起來,她走到玻璃窗前一看,李言蹊憔悴極地平躺在病床上,鼻間插著導管,身體連一絲起伏都沒有,如果不是心電圖還有波動,她真要懷疑李言蹊是不是早已經沒有呼吸死去了。 她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林芝旁邊的椅子坐下,她的眼眶發紅,卻沒有落下一滴眼淚。整個人幾乎是陷在椅子里的,仿佛丟了魂魄。 “時間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吧,今晚我看著他?!绷种フf,嗓音破碎極了。 “我也留下來?!惫鸱仆种?,眼神里居然帶著一抹祈求。 周思捷一愣,這桂菲是林芝的情敵? 林芝頓了三秒,“好?!?/br> 送走周思捷后,走廊上就只剩下林芝和桂菲。 桂菲把周思捷留下的飯端起來,“林芝,你吃點吧,你都一天沒吃飯了?!?/br> 林芝搖頭,“我不餓?!?/br> 桂菲一直壓抑的淚水快要抑制不住了,她低聲說了句“去洗手間”就離開了走廊。 她走進病房,拿出一條干凈的毛巾給李言蹊擦了擦額頭。手指無意間碰到他的卷而長的睫毛,她的動作頓住,隨后,她的手取代了毛巾,沿著他的面頰極其小心地輕撫著。 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林芝握起他冰涼的手,淚眼婆娑地吻了吻他的手背,又弓起身子,吻上他的眉心和干燥的唇,她的手流連到他的脖頸處,滑過他的喉結。 她起身站好,專注地望著李言蹊,好像要把這副畫面永久地定格在自己的腦海里。憔悴蒼白無法掩蓋他的周正俊美的五官,如兩把小刷子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 李言蹊,你一定要活下來。 我只要你活著。 林芝的右手緩緩覆上自己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在婚戒上反復摩挲著,她雙眸含淚,閉著雙眼任命般地把左手的婚戒緩緩褪下。 她右手顫抖著,將婚戒放在病床前的床頭柜上,視線在上面逗留很良久,才戀戀不舍地挪開。 最后吻了吻李言蹊的唇,她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李言蹊,我愛你。我知道你一定會活下來的,再見?!?/br> 當桂菲回到病房時,林芝已經走了。在病房里搜尋了一圈都不見人影,人去哪了? 忽然她眼尖地看到一枚靜靜躺在床頭柜上的那枚戒指,那不是林芝的婚戒嗎,怎么取下來了? 事情有些不對勁,桂菲立刻走出病房打給林芝。 “林芝,你上哪去了?” “回家。以后……我不來醫院了?!绷种テ届o的說。 桂菲一聽,急著解釋,“是不是因為我?林芝,你可別想多了,我沒有想暗中勾搭李言蹊的意思。這樣,明天我就不來醫院了?!?/br> 林芝平靜的嗓音;“不是你的關系,是我的問題,我仔細想了想,我和李言蹊確實不合適?!?/br> “說什么呢你?都快要結婚了怎么說這話?” “婚戒我放在床頭了,等他醒了你幫我還給他?!绷种サ偷偷卣f。 “你就不怕他醒不過來?”桂菲反問。 林芝沉默一陣,回:“那我會用余生守著他?!?/br> “這都哪跟哪呀?林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點都聽不懂?” “就是——我和他分手了?!绷种サ臏I水又快要涌出來,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桂菲,我掛了?!?/br> “喂……喂……”桂菲拿著手機說了半天,那頭一陣忙音,再打過去時,那頭已經關機了。 什么情況? 桂菲一臉茫然,為什么林芝在這個時候說分手,在李言蹊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 走進病房,桂菲坐在椅子上望著李言蹊昏睡的臉龐,眼里劃過一抹擔憂與心疼。 這畢竟是她活了將近三十年來,最愛的男人。 她極其小心地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側頰上上下輕撫著。她的嘴角微微上翹,唇畔掛著一個知足的笑容。 昏黑的臥室里,林芝雙手抱膝坐在墻角,淚水傾涌如同決了堤的大壩,書中的詛咒還是應驗了,張世卿死于非命,李言蹊的父母死于非命,李言蹊也有可能死于非命。 她咬著自己的嘴唇,嘴里一點血腥味。最該下地獄的應該是她,為什么要讓李家受這么多的苦難和折磨? 林芝哭著哭著就側身倒在了地上,渾身不住痙攣著。 黑暗、內疚、孤寂快要把她吞沒,她的淚水也一點點地流干,睜著大大的眼睛毫無神采地望著前方。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門鈴聲打破這鐘死寂,一個急促的聲音在外響起,來人是陳景峰。 她側臥在地上沒起來,也沒應聲,捶門聲更響了,陳景峰快要把門給拆下來,“林芝,你怎么不開門?你再不出來,我就硬闖了??!” 林芝皺著眉頭,頗為費力地站起來給陳景峰開門。 陳景峰走進屋里,只見林芝沒精打采地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她穿著一件灰色的工字背心,身上衣物有的顏色比正常的灰色要深一點,一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凌亂不已,兩鬢的頭發半濕,嘴唇留下不太明顯的齒印,微微有點血跡。 “林芝,發生什么事了?打你電話也不接,敲門那么長時間你才開,怎么了?”陳景峰蹲在林芝身側,抬頭望他。 不問還好,一問林芝眼里又泛起了淚光,她雙手撐著自己的額頭,聲音顫抖著,“李言蹊,他也許快死了?” 陳景峰大驚,如果說李言蹊快死了,林芝怎么還在家里而不去他身邊陪他,太沒道理了。 又問了一遍事情大概的始末,他臉上驚訝的神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和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的手掌在林芝的后背輕輕地撫著,柔聲安慰著,“別擔心,現在醫學那么發達,李言蹊一定不會有事的?!?/br> 林芝垂頭一直低喃,陳景峰聽不太清,但隱約能猜出一個大概,無非是林芝覺得李言蹊出事都是她自己的原因。 陳景峰斂起眼眸,越來越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他對著林芝安慰了一番就火急火燎地離開。 跑車在公路上疾馳著,陳景峰把車停在樓下就直奔家里。 “爸在家嗎?”陳景峰在家里各個房間都找了一遍,問陳景岳。 “不在,他在公司還沒有回。這么急……”陳景岳話還沒有說完陳景峰就已匆匆離去,留下陳景岳和陳母兩人面面相覷。 陳景峰剛把車駛入地下室就看到陳正國正要上車,他不善地把他攔下,對陳正國的司機使了個回避眼色。 司機愣了愣,這父子間彌漫著nongnong的火藥味,下一秒他就退避到地下室的另一頭,離得遠遠的,生怕聽到了什么不該聽到的事。 陳景峰開門見山地問:“李言蹊是不是你派人做的?” 陳正國面如一灘沉靜的湖水,嗓音威嚴,“兒子,這是個法律的社會,沒證據不要亂說話?!?/br> 陳景峰一腳踹上陳正國的奔馳座駕,黑亮的油漆上留下一個腳印,“你最好不要執迷不悟,李言蹊如果再醒不過來就會死掉,那你就背負了三條人命,罪孽深重!” “死掉?”陳正國極淡地笑了,“正好可以祭奠我兒子的命,如果他還活著,我兒子現在就三十五歲了。如果他還活著,也許我早就當了爺爺,更不會有你了,阿峰?!?/br> 他低吼著,“你都已經殺了李言蹊的父母,兩條人命還不夠抵償你原配的一尸兩命嗎?” 陳正國氣紅了眼眶,猛地給了陳景峰一個耳光,“你給我閉嘴,這么大聲做什么?” 陳景峰的嘴角沁出了一絲血絲,他抹著自己的嘴角對他放著狠話:“我會去報案,你等著坐牢吧?!?/br> 他說完就走向自己的跑車。